天降竹马是鲛人这件事/四海谣——边阿陲
时间:2022-02-09 17:17:42

 
第79章 茶楼
 
秦在于问他:“是什么人?”
跑堂弯了腰,笑嘻嘻道:“这小的也不知道,想必是二位客官认识的人。”
秦在于看了一眼旁边的洛辰瑜,从他微垂的眉眼里看出了一丝卷懒。她往椅背上一靠,道:“那你就让他下来吧。”
跑堂一愣,但他显然也见过不少难缠的客人了,仍堆着笑不慌不忙道:“那小的去帮您问问。”
他走后,秦在于撑着头,百无聊赖地看着大堂戏台上那几个咿咿呀呀唱曲的歌女。她奔波半日,本就有些疲倦,此时台上的歌女又拉长了嗓子,唱的一叹三拐,和着管弦吱呀,坠得她眼皮直往下沉。
睡眼朦胧间,她的额头忽然被人轻轻一抵,醒了过来。一睁眼,刚好看到刚才那跑堂一路小跑过来,站到她面前。
“这位客官,”他道,“上面的贵客说她本也想下来,但是下面混乱,怕怠慢了您二位,恳请您上去坐坐。”
秦在于道:“行,带路吧。”
跑堂带着他们一路穿过杂乱的一楼大堂上楼。踏入二楼,方才的吵嚷声明显小了不少。热闹与雅致隔着一层楼板,仿佛两个世界。
跑堂一路恭敬地引他们向前,来到了一处隔间门前。隔间位置巧妙,另一侧刚好直冲着楼下戏台,大堂景状一览无余。想必方才,里面的人就是在上面这样观察着他们。这个想法让秦在于有些不舒服。
前面的跑堂让到一侧,恭敬地替他们掀开了隔间的门帘。
门帘后,漏出了一张抹着浓厚脂粉的脸。
廖姓妇人媚笑道:“呦,两位少侠,这不就巧了么?”
她面上涂脂抹粉,鬓角额发垂坠,将满脸的青紫都遮了下去,但细看还是能看出些红肿的痕迹。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是哪里来的毅力,伤成这样还在外面吃饭听曲。
秦在于有些讶异,脱口道:“你怎么还没走?”刘石生不会那么轻易就被打发了,现在指不定正满城找她呢。
妇人笑道:“我还有生意要做的呀!就这么走了,混不上饭吃,莫非少侠养我?”
秦在于面无表情。
妇人又道:“两位别站在门口,快进来坐呀!今日蒙两位少侠大恩,还未来得及道谢呢。”
秦在于冷静道:“不必,我们还有事,告辞。”
“哎!”见他们要走,妇人忙叫道,“两位少侠留步!你们是不是要找刘致远?他现在不在店里,你们有什么事,我也可以帮忙的呀!”
秦在于闻言回身,洛辰瑜也跟着停了步子。刘致远正是此次任务的委托人,也即这里老板的名字。她要求转告刘致远的消息能被传到妇人这里,说明她在这里的地位也低不了,说不定也是个管事的。看来她之前对此人是个风尘女子的认识还是浅薄了些。
见他们果然止步,妇人面上笑开了花,起身走到门口,边招呼着让人掌茶,边动作自然却坚决地把他们往里让。
“快来,”她道,“我姓廖,这里的人都叫我廖娘子。也就是刘石生那莽夫,发起劲儿来不管不顾,否则在这一片,哪个见了我不要恭敬地称一声?两位尽可以放心,你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有什么事尽管向我开口。在这里,我还是说得上话的。”
秦在于顺着她的力道在她旁边坐了,洛辰瑜也坐在她另一侧。她若有所思地问道:“那刘石生究竟是什么人?”
廖娘子道:“他呀,就是个海兽猎人,成天价的在海里卖命讨生活的。”
秦在于:“你们既有龃龉,你为何不让人将他彻底镇住,还放任他当街打你?”
廖娘子方才的话她倒是愿意信一半。毕竟在涌浪镇这种混乱无比的地方,想要把这么大一个馆子顺利开下去,没点能耐确实不行。但是剩下的一半,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廖娘子面上一僵,但并未生气,只嗔怪道:“看少侠这话说的。也就是你们身为舒伦学院的学生,少年英才,治那莽夫就像打条狗。换了其他人来,谁敢说能轻易制住个猎海兽的?”
秦在于直视着她,似笑非笑道:“是吗?”
廖娘子被她一噎,仍笑着道:“那是自然,也不看看,两位可都是舒伦的学生。少侠前面问我海兽扰动的时候我就该察觉了,几位可是来驱逐海兽、护佑百姓的呀!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提,我廖娘子别的不行,给少侠提供点什么消息人脉还是可以的。”
秦在于笑笑。
廖娘子顾左右而言他的反应更佐证了她的猜测,刘石生必然不是什么简单的海兽猎人而已。
像这种管理混乱无序的地界,单打独斗向来是行不通的,什么都讲究一个报团,猎捕海兽的猎人们更是如此,定然有他们自己的组织。而刘石生,八成就是这个组织中比较有头脸的人物,惹他一个就等于惹一群。
而他们则无意中帮了廖娘子,得罪了这个猎人组织,莫名其妙被牵扯进了这里各个势力的纷争中。现在廖娘子此举,估计是想要彻底拉拢他们,从而获得更多助力。
不过她也无所谓,舒伦学院不同于普通势力,对外向来是独立且中立的,有这一层背景的他们也大可以狐假虎威,便宜行事。
她对廖娘子道:“好。你也不必一口一个少侠了,在下秦在于,这位——”
她转头示意从进门落座后,就一直百无聊赖地撑头垂着眸的洛辰瑜,继续道:“姓洛,是我的同窗。方才廖娘子说刘老板出门去了,敢问他是去了哪里?何时回来?”
廖娘子:“他呀,整年里就是天南海北地跑,秦姑娘不必等他。这茶楼虽是他开的,里面的姑娘可全是我家的,你们那委托我也知情。你有什么事,嘱咐我就好。”
秦在于这才道:“我还有四位同窗,廖娘子见过的,他们应该也在往这里来,你可曾再在这附近见过他们?”
廖娘子干脆道:“不曾。”
看来是他们二人赶在了前头。秦在于又道:“那你将最近的情况说一说吧。”
廖娘子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斟酌着开口了:“这真要说起来吧,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个多月前,涌浪镇临着魁云岛的地方,突然有几只大得骇人的海兽在海里拼命翻腾,阵法没撑住,有不少人落海了。在这之后听那些猎人们说,这一带海里的海兽是越来越多,它们似乎是从周遭海域聚拢来了,就围在这里。”
“不过啊,要我说,”她凑近了,故作风情地冲秦在于一眨眼,“这有什么,这些海兽本来就是四处迁徙,要是每回沿海的海兽一多,我们就要如临大敌,那生意还做不做了?日子还过不过了?刘致远写委托的时候我就不同意。他就是草木皆兵,一看到出事的地方离他的地盘近了些就着急跳脚,小题大做。
“照我说呀,几位也别累着自己,那委托做做就是。这涌浪镇好玩的东西多着呢,你们跟着我廖娘子,保准玩得尽兴。”
秦在于不置可否,廖娘子便安排着布菜招待,让下面戏台上的歌女唱些地方小曲作乐。吃完饭,她又招呼着二人上楼上客房休息,腾出两间上房让他们歇下了。
到二人进房,时间掐算得刚好,夜阑人静,正是上床歇息的时候。
其实若抛开其他不言,廖娘子待人当真称得起“舒服”二字,外放而不夸张,亲近又不过分,将所有事情细节、方方面面都照顾得滴水不漏。只跟她相处了一晚,好像就已是多年旧识一般。可见这鱼龙混杂的一座浮城当中真真是卧虎藏龙,一个风尘中打滚的妇人,也有非同一般的经营手段。
但这回,秦在于也算见识了一番黎衿沅口中那“冷漠疏离”的洛辰瑜究竟是副什么模样。自始至终,他都只是安静地坐在秦在于边上吃自己的,不论廖娘子如何试图搭话都不甚理睬,只不时同秦在于交谈一二,任廖娘子满腹的七窍心思也只能上演一出黔驴技穷,看得她直想笑。
她原以为洛辰瑜像是个单纯易信的,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不过这样也好,她躺在床上自娱自乐地想,至少不会被人几块糕点骗走。
厢房的窗户开着,她也没去关,吹着咸湿的海风,就这么睡了过去。
……
“咚!”
睡梦中,秦在于忽然被身下的床板一震,给震醒了。
她坐了起来,暗自戒备着。从四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判断,现在仍是深夜。她并指在眼前一抹,厢房中的布置摆设登时变得清晰起来。
一切如常。
四周静极了,以她一个术师的听力,也捕捉不到丝毫蹊跷。
她披衣下床,刚把鞋穿好,就听得又是一声巨响,脚下地面同步开始剧烈晃动,发出令人惊惧的吱呀断裂声。房中桌上摆放着的灯烛糕点全被晃了下来,劈里啪啦撒了一地。
这一响过后,四周属于夜晚的宁静终于被打破了,嘈杂喧闹的人声从四面八方传入窗中。伴随着杂沓脚步和嘶声谩骂的,是远近传来的一声声骇人心魂的震响。
 
第80章 生变
 
房屋顶的瓦片墙灰在随着声音而起的剧烈震动中簌簌下落,秦在于飞身而起,踏着窗框夺路而出,悬在窗外的装饰雕柱上。
他们所住的厢房均在茶楼最高层,从这里往下望,整条街道尽收眼底。
人们成群结队从家中、酒馆奔出,汇集成一条慌乱的人潮,向着远处街道奔逃。满街本已被熄灭的灯盏灯笼有渐次亮起,影影绰绰的灯火中,可见远近的房屋在诡异地耸动。每一声震响响起时,就有一块区域的建筑物被猛地抬高,在浮城上形成一块拱形的隆起。隆起接二连三,仿佛地下的海水沸腾了,正鼓起无数巨型的水泡。
秦在于脚下的茶楼建得格外高,因此在震响中也格外的摇摇欲坠,再难让人立住脚。她索性在雕柱上一蹬,借力一跃而下,踏着临近的房屋屋脊向一块隆起处行去,速度极快,在隆起彻底下落之前就到了近处。
她一挥手,上空登时出现了一道炫目的火光,正照在那隆起的上空,周围一时被映得亮如白昼。
一看之下,四周的人群里惊叫声四起,带着发自心底的惊惧,就连秦在于的心中也是一悚。
灯火下,只见隔开了海水与城池的阵法下,并不是如往常那般墨蓝的汪洋,而是一大片漆黑的墨色。下一瞬,那墨色忽又消失了,改为了纯正的宝蓝色。
秦在于站在房脊上,视野更广,能看到那片漆黑并不是消失了,而是改换了地方,转瞬游弋出了数丈远,而且还在不断移动。
——那大小抵得上一座房屋的黑色,只是海兽身上的一块黑斑而已。
她眉头紧皱,蹲在房脊上,拔出了时刻配在腰间的短刀。
从黑斑判断,那海兽的体型估计能与一座小岛相媲美。一般而言,这种体型的海兽都是独自在深海潜行,根本不会出现在海面,更不用说——
她抬眼一望四周遍地开花的隆起。
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成群出现。这简直是反常中的反常。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涌浪镇浮城的建筑已有不少倒塌损毁的。街上逃窜的人们拖家带口、四处流窜,惊呼喊叫骂声不绝。
在这嘈杂中,一阵音浪异军突起,轰然巨响淹没了所有杂声。
秦在于转头,就见不远处,一股巨浪冲天而起,遮天蔽日的海水中,一道巨影若影若线,极具冲击力与压迫感的身躯在所有人眼中定型,又随水流轰然下落,砸在成片的建筑群上,摧枯拉朽地将其尽数压在身下,陷进海底。
突变只在转瞬,在所有人都未能做出任何反应时,那巨兽就已再次隐入海里,不见了踪影,只留下海面上成百上千惨呼的人与满地狼藉。
来自海洋的力量露出了它潜藏的爪牙。在它眼中,摧毁人类的房屋家园,就仿佛人类踩死几只蚂蚁一般简单且不值一提。浮城中世代修补、固若金汤的支撑阵法,对于这些巨型海兽而言也仍旧薄如蝉翼,可以像撕毁一张纸一般轻而易举地撕个粉碎。
秦在于的脑中还余留着这股力量给她带来的无尽战栗,身体已经快了一步,飞身往那边赶去。
阵法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破口,狰狞可怖,危及的区域足有百丈见方,正有无数人在其中挣扎呼救。
她手中迅速捏诀,几道金芒蔓延开去,连接起浮城阵法的破口处,在其上打了个巨大的补丁。落海的人也被阵法的力量慢慢牵离水面,回到了岸上。
还未将剩下几个沉海的人打捞上来,秦在于身后又是一声炸响,地面猛地一晃,险些将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人又甩回海中。
她心中暗叫不好,回头一看,果见后方又是一道庞大的身影跃出又落回海面,激起巨浪滔天,扯开了一个与她面前的大小难较高下的破口。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快速补完了面前的阵法,腾身向后方赶去。
才踏过两条街,她身下突然窜出一道大浪,巨型海兽的尾鳍破海而出,顷刻间将她从半空撞下了海。
入水的瞬间,冰冷刺骨的海水涌上来,冻得秦在于狠狠一激灵。待缓过劲来,她发现自己的一边手臂被人拉住了。
一股力道抗衡着海水阻力和她下落的力道,直接将她拉出了水面。
出水后,秦在于当即向旁边看去,隔着朦胧的水幕,看到了洛辰瑜同样被海水打湿的脸。
洛辰瑜双手扶着她肩膀,语带担忧地问道:“你怎么样?”
秦在于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道:“我没事。”
她环顾一圈,在已然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满是惊慌失措、四处奔逃的人群,成片的房屋倒塌损毁,有不少陷入了海中。
在她落海的一小段时间里,四周又新添了不少破口,阵法千疮百孔,地面向林立的破口处塌陷,海水倒涌,已经很难判断城池与海洋的分界。
秦在于从四周漂浮着的密集的房屋残片中随便挑了一块,支撑住身体,脑中急速运转,头疼地思考着对策。
浮城阵法群已被虽坏成了这副模样,她再多出两双手也补救不过来。何况只要发狂的海兽群还在水下,岸上的人就只能处于被动。
在这种混乱的情景下,她不敢贸然下水,为今之计,就只有尽力保住城中居民,等这群海兽疯够了自行离开。
她正要跟洛辰瑜表达自己的看法,就听对方先开口了:“在于,你先上岸等着,小心些。”
秦在于的话被兜头堵了回去,噎了一下,奇怪道:“那你呢?”
洛辰瑜认真道:“我下去一趟。”
秦在于大惊,急忙反手拉住他,“下……下什么下!你疯了不成?”
洛辰瑜一笑,推她上岸,道:“放心。”
说完,水面一荡,就不见了他人影。
秦在于差点没被他吓得心脏停跳。她只知道这人动作灵巧,这下才发现他的力气居然那么大,也没见他如何用力,甚至动作还称得上温柔,但她就是没能挣脱对方,就这么被一路推到了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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