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笑不得,道:“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再不跟上,那海兽就要走远了,再要找那驱兽人可就无异于大海捞针。”
苏御恒:“我不同意。你们再要下海,就是离队冒险。再者,想要找那驱兽人,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秦在于:“什么办法?”
旁边洛辰瑜打断他们道:“在于,不要被他们带跑了。再不跟上,那海兽就要游出可供追踪的范围……”
他话音一顿,静了一会,像是在倾听什么声音,同时脸色越来越差,面色彻底沉了下来。
秦在于问他:“出什么事了?”
他冷冷开口,话却是对着苏御恒说的:“你们干了什么?”
苏御恒呛了回去:“你在说什么?”
“那只海兽死了。”
秦在于一惊:“什么?”
苏御恒看着也有些惊异,回头看了一眼刘石生几人,“你们方才对那海兽用了什么东西?”
闻言,刘石生面露得意,隔着几丈距离高声道:“‘万钧弩’!我们这里特制的,上面藏有剧毒,专门用来对付这种海兽,一打一个准。就是可惜现在才发挥作用,白白让那东西沉底了。”
洛辰瑜闭了闭眼,面色难看,神情中露出几分厌恶,连他周身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不少。
“你们给人当枪使,倒是挺积极的。”他道。
苏御恒听闻那几个猎人当真杀了海兽,本也有些隐隐的不虞。但洛辰瑜一句话说完,他的怒火便又全朝着这人去了。
他上前一步,直接站到了洛辰瑜面前三尺之地,直视着他道:“你要是知道什么就快说,没有就闭嘴。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挑拨离间,懂了吗?”
洛辰瑜不怒反笑,唇角一挑,抬了眸。
在他开口说话之前,秦在于一步横到两人之间,一边一个拉开了他们的距离。一直站在两步之外的江小苗也赶上前来,伸手虚虚拉住苏御恒的衣袖,将他往后拽。
秦在于感觉再不拉开他们,这两人下一刻能就地打起来,努力转移话题道:“苏御恒,你方才说还有别的方法可以找出那驱兽人,具体是什么方法?”
苏御恒顺着江小苗的力道退后两步,转开视线不去看洛辰瑜,勉强压制住火气道:“只要再等上半月时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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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加更
这肝,不要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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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兰因的营养液!
第84章 魁云
秦在于:“可以现在的情况,不是拖得越久越有可能生变吗?”
苏御恒:“不会。我已经托人查过了,这整个涌浪镇共用一只工行的队伍进行阵法维修与灵骨补给,镇上总共被分为十余块,每一块的维修所耗费的时间有长有短。而这一次与一个月前海兽暴动的时间,刚好都是在对应区域灵骨补给的开始之时,即补给灵骨运抵的时间。
“最关键的是,两次暴动之后,那些被精心保护运送的灵骨就都不见了踪影。”
秦在于理解了他的意思,“你是说,那人就是冲着这里的灵骨来的?”
一旁的洛辰瑜嗤笑了一声,道:“你难道以为,可以趋势如此规模海兽的人,会觊觎你们那一点灵骨?”
苏御恒睨他一眼,没好气道:“同学肯定是没见识过这里的浮城每年究竟能吞掉多少灵骨吧?只要数量够了,是个人就会动心。”
洛辰瑜抱臂冷笑一声,没有回他。
苏御恒继续道:“半个月后,下一批补给灵骨就会抵岸,而刘石生的人已经在那里布好了天罗地网,就等那人再度出手、自投罗网。”
“这……”秦在于迟疑道,“那人也不会没有想到这一点,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改换目标,或者干脆提前出手呢?”
“因为这阵法。”苏御恒指一指岸上树林中的一处,“我们仔细看过了,这种阵对设阵之人的消耗极大,哪怕是一代阵法宗室出山了,没有十天半月等闲也是恢复不过来的。”
秦在于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洛辰瑜方才说这阵法是假,至少她是有些相信的。毕竟驭兽还有别的方式,这半月之期恐怕难以作准。
但麻烦就麻烦在她不能将北川驭兽术之事说出来。可能洛辰瑜也是因为这一点,才处处受制,不能明言。
她只能道:“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就这么等他再来,未免太被动了。”
黎衿沅看她一眼,满脸写着“鬼迷心窍”。
后面一人忽道:“这倒也有办法。”
几人看过去,那厢陆蕴终于擦好了他的眼镜,将其重新戴上,道:“我们可以在海底构建一个防御海兽的阵法群,再加上浮城本身就有的灵力场辅助,灵力轮转,足能在下一次海兽暴动时拦几下,撑住等援助。”
浮城里阵法层叠,确实有一个稀薄的灵力场,但秦在于还是有所顾虑,“若要设立如此大的阵法群,耗时可不少。”
苏御恒:“我父亲这几日要来魁云岛一带,苏家人可以帮忙。”
秦在于疑惑道:“令父要来?”
苏御恒:“是。魁云岛上有我父亲的生意,这次暴动波及较广,他要亲自过来看看。”
秦在于心道怪不得他能如此块地搜集到消息,还可以压着本结了仇的刘石生合作,原来这里有他们家的势力在。
旁边黎衿沅一揽她肩膀,凑近道:“这里可不就是苏大少爷的主场?所以你就跟着我们吧,别总想着往那海里钻了。”
秦在于:“……”
几人正说着,岛上郁郁葱葱的林木中突然钻出一个个头不高的少年,往他们这边跑来,边跑边喊道:“少爷!老爷来信啦!”
苏御恒迎上去,从少年手里接过一封信,拍拍他脑袋道:“好,我知道了,去吧。”
少年憨厚地笑笑,转身又跑远了。
趁其他人的注意力全被苏御恒手里的信吸引了去,秦在于落后几步,走到洛辰瑜身边,与他并肩站着。
见她过来,洛辰瑜面上冷漠的神色缓和了不少。他侧头道:“在于,如果你们真的想找到真凶阻止他,马上下海找海兽是唯一的机会。过了今日,这些海兽便会离开这片海域,再难追寻了。”
秦在于轻声安抚他道:“我明白,可是大家都不愿下海。按他们的方案来也好,慢是慢了些,但大家都在一起,更稳妥。”
洛辰瑜也没有坚持,看着她认真道:“那在这段时间,你一定要跟紧我。”
秦在于:“……唔?”
“旁的人我顾不着,”他道,“但你无论做什么,都记得叫上我。”
秦在于:“你是在担心什么吗?”
洛辰瑜转头,看了看他们身后无垠的海面。滚滚浪花不知疲倦地冲刷着岸边的细沙,更远处,海天一色,在世界的尽头相接。恬静、开阔、旷远,共筑午时的海边。
“不确定,”他缓缓道,“但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那些海兽……过于躁动不安了。”
“放心,”秦在于安慰道,“我会注意的。”
林边苏御恒读完了信,叫他们道:“我爹让我们上魁云岛去,这里的事他会遣人负责。”
秦在于也喊道:“那怎么好去叨扰?涌浪镇形势不稳,我们还是留在这看着吧。”
苏御恒道:“说叨扰就太见外了,我爹原话可是要我邀请你们前去做客的。”
“去吧!”黎衿沅也道,“在这里折腾这么久了,连个人影都没看到,可见这任务急不来。”
秦在于终于妥协了,“好罢。”
苏家办事极有效率,信才送到没多久,便有一艘飞艇在小岛的岸边降落,专程来接他们去魁云岛。
秦在于先前只是知道苏御恒家大业大,如今才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叫家大业大。
飞艇长逾百尺,近岸时遮天蔽日。两侧的金翅桨横展开,遮盖了半边天空,整艘飞艇比他们身处的这座无名小岛还要大上一圈。
到岸后,飞艇上鱼贯走下两列家侍,有男有女,穿着清一色的灰衣,抵着头。指导最后两名家侍下船后,所有人夹道站好,从中间又下来了一名中年人,他一路小跑到了近前,恭敬地请几人上船。
待上了飞艇,秦在于心中又是一阵咂舌。她东奔西跑一年多,各式各样的飞艇船只也算是见过不少了,还从来没有见识过哪家飞艇是这样摆布的。
苏家的飞艇上全铺着齐整的红木,船舷边小巧的照明阵法一字排开,拇指大小的雕花灵骨不要钱般襄在其中。
最关键的是,从船舱出口开始,两列案几整齐排布,占据了飞艇正中一半的长度。案首处几张桌案上已摆好了杯盏酒壶,旁边各站着一个垂首静立的侍女。
顶上阵法挡住了海上过于炽热的阳光,滤去了灼人的热浪,恰到好处地留下明亮的光华,倾洒在铺在地面的锦绣织毯上,一派华贵景象。
一眼看去,几人上船的脚步皆是一顿。苏御恒深吸一口气,偏头对那中年人道:“……这是在干什么?”
中年人一顿,道:“少爷,你们一路长途跋涉、舟车劳顿的,这不是,设宴为你们洗洗尘嘛。您快上座!”
“上、上你……”苏御恒看着似乎有些要背过气去了,他咬牙将说了一半的话咽回去,道,“知道舟车劳顿还弄这些?全给我撤了!摆一桌子家常菜就成,酒也拿走!”
中年人忙点头应是。
秦在于插空对苏御恒道:“帮我跟小洛准备两间厢房吧,我们昨天没睡多久。”
……
一名侍女引着两人下了甲板。秦在于看洛辰瑜一路无言,面色冷淡疏离,想来还在在意方才的事。
下一刻,青年的身影在房门前一闪,便看不见了。
她暗自叹息,也转进了厢房。
这一觉睡得极沉,以致听到门外敲门声时,秦在于猛地惊醒,一句哪里又被拆了差点脱口而出。好在她及时按捺住了自己,起身下床。
飞艇已然到岸,泊在魁云岛港口,另有一艘小型的飞艇接他们去苏家在岛上的院落。飞艇的体积缩小后,速度提升不少,风一般掠过下方的黄土与葱茏,将海岸线远远甩在后方。
秦在于倚在船舷边吹风醒神,俯瞰下方大地,郁郁苍苍的林木有之、突兀裸露的崖壁有之,但看了许久,一直没有看到任何的城镇或者村落。
魁云岛身为南渊陆的先锋岛屿之一,处于南渊人出海的必经之路上,就连旁边紧邻的浮城都是人满为患,这里却少见人烟,属实反常。
她心中转过廖娘子的话,对于这尚未真正谋面的苏家势力有了些别样的想法。
岛屿毕竟不大,没飞多久,飞艇就开始缓缓盘旋下降,稳稳落于一扇双开的宏伟红漆大门前。
苏府大门早已敞开,里面人影重重,看模样,排场并不比方才上飞艇时小。
那中年男人仍然跟着,将他们往里请道:“几位快进去吧,老爷在里面等着呢。”
苏御恒这位大家少爷显然是习惯了,一手持扇迈步在前,率先踏入了大门,余下几人这才跟上。
院落里果真延续了先前飞艇上铺张的风格,处处雕梁画栋、红灯绿影,假山回廊不可胜数,亭台楼阁样样皆有。精心布局的绿植与檐廊挡住了头顶的强光炽浪,添了满院草木芬芳与不知什么花浅淡的香气。
中年管家在前领路,穿过了不知多少蜿蜒曲折的回廊,七拐八绕,直绕得秦在于几乎快要晕头转向时,终于在一处门廊前停了下来。
第85章 苏府
仍是苏御恒在前,几人依次进屋。
屋内摆设华贵而不冗杂,袅袅的香薰气息若有若无,薄毯与垂帘阻隔了一切杂响,让这里静得只剩下呼吸声。几名侍者垂手立在墙下,无声无息,仿佛几座雕塑。
绕过屏风后,只见上首坐着一个面色威严的长髯中年男人。他一身黑衣,从束发的发冠一直到脚踩的鞋面的一针一线都讲究非常,完美地融进了周遭静谧肃穆的环境。仔细看时,还能发现这人眉宇间的气势与底下爱的苏御恒有异曲同工之妙,想来年轻时也曾是个得意的少年人。
见他们进来,中年人一言不发,一道锐利的视线扫了过来,将几人全钉在了原地。
秦在于微微垂眸,避免与上面的人对视。
这应该就是苏家家主了,他身上常年稳居上位者的气势极具压迫感,即使只是往那里随意一坐,都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前面苏御恒的折扇在进屋时就收了起来,他低头一礼,道:“父亲。”
苏父轻一颔首,声音听不出喜怒,“回来了?”
苏御恒:“是。”
苏父坐起来了些,身体微微前倾,身上的威压顿时更重了些,向他们席卷而来。他的语气一沉,带着些不虞道:“还算知道回来。往后记得每月写封家信,不要每日里不着家,你母亲很担心你。”
苏御恒的声音跟他的一般平板:“劳父亲母亲挂怀,我在舒伦一切顺利,还请勿多挂念。”
秦在于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也就没有亲身体会过作为子女,与双亲相处时是如何感受与情景。但在她所见过的所有岛上居民中,在大街上揪着自家萝卜头耳朵者有之,整日放养由着萝卜头下海摸虾出海捞鱼者有之,呵护备至者也有之,却还真没听说有谁家里的父子关系是这般疏离客气的。
若是抛却内容,这父子两人活像是商帮下属在拜见帮主,看得她不由替苏御恒操心,这数十年他都是怎么跟自己的父亲朝夕相处过来的啊?
苏父皱着眉,目光钉子般直穿下方站着的苏御恒。苏御恒一动不动,面上始终擎着一丝表面恭敬的笑容,视线避开了他父亲的双眼,不高不低地落在其衣领处绣着的一片祥云纹上。
其余几人的目光在这父子二人之间来回穿梭,大气都不敢出。只有洛辰瑜一直凝视着墙壁上的一幅挂画,出神。
在一阵凝滞般的沉默后,苏父抬了头,目光从苏御恒那里移到了后面几人身上。
除洛辰瑜以外的几人瞬间站直了些。
苏父沉沉开口,语气中的不虞被压了下去,“几位远道而来,本当一尽东道之责,无奈有要务在身,招待不周处还望见谅。你们应该也累了,先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