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响过后,硝烟弥漫,她加速前掠。皇甫令也不回头,竟一点点接近了她。
看到高耸的城楼,褚阳振袖一跃,准备借一侧高楼飞上,但皇甫令找准了时机,在她转向之时,划开一道威力极强的剑气。
褚阳目沉如静水,拨出浮休剑,回身亦送出一道剑气。她心中微沉,轻功的消耗还是过多了,让她不得不以攻为守,若在她最佳状态,足可抬手抵御。
褚阳的这一道剑气,似乎没有皇甫令的强悍,并没有撼动他手中的剑。褚阳攀至高楼之顶,皇甫令也随之而来,他再次运气,飞身刺向褚阳单薄的身体——
剑光凌冽之中,褚阳左手一扬,一大把带着特异香味的药粉迎面向皇甫令袭来。刹那之间,淡红色的烟粉散开,皇甫令即刻闭息,却也感到一瞬的无力,但只这一瞬,褚阳已跃上城楼。
皇甫令已然知道,褚阳会再次逃脱——而她的筹划,也一定成功了。
他看着褚阳拽起一根粗长的铁链,与此同时,昶城的两道城门同时落下,发出沉重的巨响。那巨响像助长了城内的火海,它们越烧越旺。
此时,他鬓角的发丝冰凉地被风吹起,在这久无风雨的平原上,吹起了干而烈的北风。
皇甫令陷入扭曲的情绪,褚阳的所作所为从来出乎他的意料——不论是器械、工事、战术,并非她所行多少机巧,而是不合常理。他永远不清楚下一刻她会做什么,但她却好像十分清楚他想要什么。
他不由自主地吟哦道:“客星昼行……”
褚阳落下城楼时,看到一个不该出现的人——闻人铭便装而来,没有易容,一双风目微眯,手中竹骨扇慢悠悠地晃着,两匹马被拴在半插入土的残破车辕上,血腥味让它们打着响鼻。
褚阳下意识握紧了手中剑,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却还是走近了他,问道:“你不是说去天枢阁处理事务吗?”
“我截到了凌州的传讯,解忧请你速往。”闻人铭言谈自若,“我猜——仙子也是要去的,所以就带了马来。”
褚阳沉默了片刻,问:“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我正往安城去,见到门人肃清时扣到了一个小孩,他是逐流帮的人,正揣着信。”闻人铭说着将信递出,褚阳看上面确实是解伯兴的字迹,那上面写道:兴州有异动,劳主上速来凌州府。
“兴州……?”褚阳压下心中困惑,对闻人铭道,“我虽已大略安排下盟军日后行动,但还未告知冷军方面、和云中君我要离开的消息,只怕不能即刻动身。”
闻人铭淡笑道:“既然你的麾下知道你会南行,总归会告诉他们的,凌州事急,不好耽搁。路上多处封锁,我和你一起,等你到了凌州,我再回盟军这边。”
褚阳微蹙眉,她从不撇下自己的军队,但解伯兴的叙述,让她感到有些她不知道的事情在发生。她又看了眼闻人铭,道:“好。”
二人穿山岭、走水道,风餐露宿。褚阳毕竟修为高深,不论怎样来去,都精神尚佳,但闻人铭却不能像她一样。为了通过封锁,褚阳也不止一次见过闻人铭和三教九流的各派领袖打交道,加之,他总一个人把事事安排妥当,自然会疲惫。
闻人铭面上不显,但休息时常按着额角。
褚阳觉得有些奇怪。
此夜晴,他们行至峡谷地区,风急而冷。闻人铭在背风处生起了火,火光让他苍白的面颊上生出暖意,但在一旁坐着的褚阳,很清楚地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有些沉重。
她起身,走过去。闻人铭见她过来,忽明忽暗的眸中露出疑惑,不自觉放下了手中的粗糙的薪木。
“伸手。”褚阳垂眸,语气平淡。
闻人铭一时没有反应,只仰面看着她的墨黑的眼睛。褚阳感觉他反应太慢,又俯身半膝蹲下,伸出右手,道:“我要切脉。”
闻人铭一刻未动,但她附身、屈膝、伸手的动作,都被闻人铭的眼神紧紧跟随,几乎黏着在她身上。等到她半膝着地,那白皙的手伸到闻人铭面前,他终是动了。
他一手抓住褚阳的右手手腕,一手轻挽过她的后颈,褚阳被他拉得向前倾,只见着自己的脸和他的脸越发接近,直到,双唇相触。
柴堆浮起噼啪的响,唇上暖意似火。
闻人铭闭眼描摹起她的唇角,浅淡、温和。
褚阳却看向身后密匝交叠的林影,在微弱的火光中狰狞、漆黑,如同鬼蜮。她的心在向下坠,从崒嵂之巅扑向千丈云霭,不停、不停失重。
她抬起双臂,双手按向闻人铭的脊背。他感到她的触碰,怔愣地睁眼,全身不自觉地一僵。他将唇退离,看向她眼中幽沉却像在晃动的光,她像在看他,又不像,但她确实向她而来。
他的心为之兴奋地鼓动,却在这种激烈之中,又感到隐隐的焦躁与不安。
褚阳向他颈侧倾去,十指轻划过他背后的有些粗糙的棉纱衣料。她几乎已经拥住了闻人铭,他微哑地唤她的名字:“褚……阳?”
“嗯。”褚阳的唇细微地动了动,声音似乎直接从她喉咙间溢出,“别动。”
她运转起经脉中不得安宁的力量,凝于指尖,又将十指如奏乐一般地置于恰当的位置,那流淌的力量,便顺着她指尖进入他的体内。
她闭上了眼睛。
闻人铭感到自背脊传入体内的一股清凉,已明白她要做什么,这清凉之意将他的不安抚平了些,但却叫他的内心深处,越发生长起妄念。那些危险的念头缠绕着疯长,似乎没有穷尽。
他想到解伯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