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深渊之中,魔鬼会刺穿虹膜,噩梦会撕裂声带。
她的声音本流淌着碎了又碎的刀锋,而此时,所有的碎片被那个名字碾成齑粉,将所有的锋利化为温和。
“我不会忘记你的。但我无法实现你的愿望,对不起。你的愿望很好,只是这个世界无法做到,也不会因我而做到。”
带一丝歉意,却仍旧温柔。
最后,她突然笑了起来,道:“阿云,这么多年,谢谢你了。现在,我把你放在这里,是不想你再陪我走下去了。忘记这些年看到的污浊吧,我只想你快乐。”
“往后吗?”
“往后污浊更甚,我自己来。”
于残霞散尽前,褚阳终于回到了家主的书房,陈月和南宫绝正在书房里,等着她大驾光临。对于自己没赶上饭点回来,褚阳的解释是,为避皇甫令眼线,在外晃悠了一会儿。
“姑奶奶诶……回来了就好,没伤着吧?”陈月拍拍这儿拍拍那儿,关心着褚阳的身体情况。
褚阳怪异地看了看自己,道:“云中君不能奈何得了我,何况皇甫令?”
“行,知道你厉害。”陈月招来身后带着药箱来的江桃,“桃子,给你恩公抹抹药,那脸上和手上不少擦伤。”
“好嘞。”江桃边答着话,边将褚阳按在凳子上,开了箱子一阵在褚阳身上面上捣腾。
褚阳有些无奈,这些许伤与她而言小得微乎其微,但也架不住江桃的郑重其事,只闭了眼睛由着她敷药了。
“南宫绝?”褚阳忽然睁开了眼睛,唤道。
“褚姑娘何事?”南宫绝应道。
“皇甫令在军演有没有其他的动作?”
“看上去没有。”
看上去没有,褚阳细细咀嚼这五个字,平静地答:“看上去没有,就当他没有。但他既已找准了南宫这个目标,过不了多时,一系列的打压就会出现,我们不能太晚反应过来。”
第19章 第十八章·相思
好一会儿后,江桃收起了药瓶药具,陈月见褚阳似乎有话对南宫绝说,轻声吩咐侍从送上饭菜,便带着江桃离开。
“少主,南宫少主。”褚阳提起玉著,边皱眉边动筷,“老皇帝和皇甫令早有除南宫之心,你知;我想要天下,你亦知。我无可否认我的处心积虑和巴蛇吞象之野心,自逼你收下血卫,我就是在迫使南宫成为叛臣。”
为了边吃边说话,她吃得很慢,说得也很慢,用语不像之前那样简短。
“不过,你也早就做好准备了吧。从前的经纬司也好、北山改制也好,还是缩减掌权人和下属的联系,都是更好地控制南宫吧?”
她就这么坦率地将事实说了出来……南宫绝微微收紧双拳,道:“褚姑娘不必这么说,南宫家不过是跟着家主的带领罢了。”
“是吗?”褚阳轻笑,“家主她其实一点也不怕南宫有危,她和萧清自恃本领,天下再乱,总能跑路,还未将皇甫令看在眼里。真正担责的人是你,若不是想保住南宫,你早就对我动手了——其实,你看人倒准。”
他立在那里,看着桌上的菜肴,一言不发。
“我并非除南宫不可。我用南宫,只因此地有我怀念之人。不用,我不过多一个棋子辨认黑白。但我不会忘记她、不会放弃她,她死在这里,我就要留着这里。”
褚阳说这句话时,语气平静,眼神浑浊不堪。
而南宫绝的心中,震动不已。
“我不需要你懂,但我一诺千金。”她拿起手帕擦了擦手,自若地说,“若来日南宫亡在旦夕,我能用我全力换南宫之生。”
自南宫易主以来,她从来以掌控者和棋手的角色出现,南宫家上下至都被她驱策,可又为何,她要做出此等承诺……
南宫绝抬眸看向她,褚阳还是原来的那个褚阳——她眉目冷冷地看着他,眼里映着的孤城没有一丝灯火。而她身上的沉稳内力告诉他,他没有办法干涉这个人的一举一动。
可她凝着这样冷的眼神,用波澜不惊的语气说:“不是诺给你的,诺给她的。”
鬼使神差地,他问道:“她是谁?”
“那个替我血祭的少女。”
对于褚阳,他应该愤的,他应该不平的,但他突然做不到。说到底,让褚阳有今天的,不正是南宫家吗?
他忘记了他是如何从书房一步步地出来的,等再清醒时已走到了自己的院门前。他隐约想起在出门时,看到了天枢阁阁主闻人铭,想来是仗着自己修为潜入家主居的。他那时只记起了闻人铭和褚阳关系匪浅,并未阻拦。现在想来,南宫家的守卫还需再周全一些。
说起来,天枢阁阁主和褚阳之间不太像是同盟,显然更为微妙。可天枢阁阁主不是个易相与的人,作为和各大势力休戚相关、又毫无瓜葛的天下谍报之主,能和皇甫氏周旋,绝不只靠安生避祸。
天枢阁隐世已久,因作为天枢掌权人的父母皆不知所踪,闻人铭自幼作为继承人生长于阁内,研读经典、修习武艺,甚少接触外人,按理他本不应如此通晓人情世故,但在乱世之中,他以玲珑八面,迅速令天枢阁闻名天下。谁也不知道那一副胸有成竹的笑靥下,藏着怎样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