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突然一开,让室内的光线都变亮了,她望向缁衣的来人,试探地问:“我想问问……你去哪儿了?”
“去探路。今晚,你跟我去见庄主。”
“哦……”冷洇染点了点头,又问道,“我该……怎么称呼你?”
“那不重要。”褚阳隔着皂纱斜眼看她,估计她是忘记两个月前,她被吓得肝肠寸断的时候,却也无意再威胁,“记好自己的名字,想想见到庄主,该说什么。”
“你字练了吗?”褚阳又问。
冷洇染连忙点点头,见褚阳不做反应,道:“那我再去练。”
暮色四合,西山越发阴暗起来,用过膳,褚阳吩咐一位来自天枢阁的婢女换上冷洇染的衣裳,又偷来一套侍女粉衣让冷洇染换上,命令她们严加看守,不让任何人进来。待到人定时分,天穹如墨,褚阳带着冷洇染从后门小路,避开守卫,前去庄主的居室。
庄主的居室,内有一层庄主亲卫,外有一层三堂主的守卫。褚阳领着冷洇染到鸟道,走到一处有成块山石的地方,俯瞰脚底,那在建筑群众最为显眼的楼宇,便是她们的目标。
冷洇染吹着迎面而来的夜风,望着脚下黑黢黢的山坳,有些害怕地拉住了褚阳的胳膊。褚阳道了句:“等会儿我们要下去,千万别出声。”
冷洇染紧张地点了点头。
“闭眼。”
简短的字眼飘散在风里,见冷洇染已经闭上眼睛,她环住冷洇染的腰,内力打向对面山石,就势一跃而下。
滚石猛地下落,她二人也猛地下落,一声极响的隆隆响声,遮住了她们二人落在砖瓦上的声音。
虽然知道守卫已经被滚石吸引去注意,褚阳还是环着冷洇染,小心地隐藏在建筑的阴影里,窗内仍有烛火,这使找寻可以使她们登堂入室的窗户变得容易。
冷洇染只觉得自己猛然下落,一下子风很大,又一下子风很静,再睁眼时,眼前是墨色的衣襟,鼻尖还有一股清冽不似男子的气息。
她想,她是疯了,明明心脏都快跳出来了,还关注人家身上的气味。
褚阳带着冷洇染悄然翻下屋檐,推开一扇未上锁的窗户,又低声道:“低头。”冷洇染即刻一缩脖子,她便抱着冷洇染跃入窗内。
褚阳轻合窗户,向内厢走去,听到内厢里有一阵阵虚浮的呼吸声传来,她便带着冷洇染来到躺着人的床榻前,榻上的中年男子早已醒来,半撑着身子惊诧地望着来人。
“洇染……”那中年男子又看了看冷洇染,眼中闪现惊喜的光芒,唤她名字的时候,声音都在颤抖。
尽管叫的不是她本人,冷洇染却感到深重的愧疚和难过,他女儿的意识早就不知道到哪里去的,现在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个换了灵魂的躯壳而已。她蹲下去,挨到他的床边,低声道:“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那中年男子恢复了些精神,坐了起来,可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黯淡了眼神,“为父苦于病痛,不能助你找出害你昏迷不醒的真凶,惩治奸邪,实在是惭愧……”
“那本不是您……”
冷洇染下意识想要出言安慰,却被褚阳截断了,她单膝跪地行礼,沉声道:“庄主,我冒死逾矩,请您破例立长姑娘为庄主。”
冷洇染愣了愣,突然灵机一动,装作吃惊的样子,一下子站起来,道:“为什么这么说?”
“倘若长姑娘为庄主,便有理由拒绝二皇子妃的册封。并且,这冷月山庄人心不齐的样子,实在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庄主也能安心养病。”
冷庄主幽幽道:“你是何人?何为不以真面目示人?”
“我本往生门影客,任务失败被姑娘所救,此次,是为报姑娘恩情而来,恩情报完,我便需向往生门罗刹主复命了。”
“听你脚步,觉得你轻功了得,不想来自往生门?”冷庄主沉吟片刻,见褚阳一身染血锐气和冷洇染自若神态,一时间倒相信了褚阳的说辞,“我之前也有让贤之意,只是洇染年岁尚小,恐不能对付外面的豺狼虎豹——现在洇染入朝入野,想来也有相应的能力了。不过,那二皇子……真是有立洇染为妃的意思吗?”
“我不愿意做二皇子妃,天下谁都知道,二皇子是要继承大位的,难道让我去做皇后吗?”冷洇染立即向冷庄主道。
冷庄主听她这么说,紧锁的眉头略有舒展,却仍满腹心事的样子,叹息道:“哎……不知你为何和那皇甫令有了交集,为父这就去拟文书,将冷月山庄交给你。”
冷洇染未想到事情发展得如此顺利,心里一阵高兴地扶着冷庄主起草文书,敲下庄主金印,未想,等收下文书后,听冷庄主道:“还差三位堂主的金印,这文书便能生效,洇染,你要小心……”
褚阳怕冷洇染和冷庄主再多交流,会露出马脚,便打断道:“我必会尽早为长姑娘敲下这三枚印章的。”
“那……我也不再留了,父亲,您早点休息,保重身体。”
冷庄主看着冷洇染,眼神里浮现出复杂的情感,像追忆、像惋惜、像爱怜……最终,他道一声:“去吧。”便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回去时,褚阳只能带着冷洇染,在黑暗中躲避庄内巡逻守卫,一路小心地回去。上石阶时,他们远远地跟在守卫后面,冷洇染忽地脚下一绊,响声一下子传出来。
“谁!”守卫们纷纷回头大喝。
褚阳赶忙将冷洇染拉到石阶中央的聚水池后,那守卫们急猛的脚步声步步而近。她忽然想到,长姑娘和二姑娘住的近,便对冷洇染说:“你出去,拿着你衣服上的通行令,说你是二姑娘的婢女,受二姑娘之命,本想向守卫探听庄主病情,但守卫都是三堂主的人,你一无所获。记得,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