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幸四殿下在这里,国都派来的人,又被娘娘当了棋子,才能将此案送至刑部。”萧清的凝着眉宇,眼中担忧之意不减,“只是不知日后四殿下和娘娘该如何向皇甫令交代?”
“日后?”谭仪笑了起来,“那御医不是说了,夫君的伤,没个把月不能动吗?你南宫现在有镇北卫大将军,皇帝老头在上头,他皇甫令不会来硬的。”
“三位是否传膳?”江桃刚练剑回来,正寻思着张罗晚膳的事,却见堂内三人齐齐停了议论看她,“抱歉,奴……我是不是打扰了。”
“没有打扰。夫人是主持正义去的,不需太过担心,我们先用膳。”萧清转了转手上的扳指,转向谭仪与皇甫玦道。
此时,大理寺内,案件的裁决已经到了最后的画押手续。陈月静静咽下一口茶水,看着一侧眼眶通红的男人和垂泪的老翁老妪,又看向那对面高坐的皇甫令和堂下卸去甲胄的六个兵卒,心中百味杂陈。
那六位阻拦孕妇遣人入内的兵卒,被判决流放边疆十五年。而大元帅府,出资赔偿男女双方各百两银子。于庭审过程中,失尽民心的皇甫令并未刻意脱罪,甚至对那六个兵卒说出“你先为皇甫王朝万千百姓的兵,再为我的兵”这句话。
陈月按了按额角,大理寺少卿低头近前,连看都不敢看她正脸地道:“月家主,天色已晚,城门大概也锁了,还请暂留大理寺,明日出城吧。”
她微微叹气,道:“南宫月叨扰了。”
听她叹息得像仙乐那般美,大理寺少卿退后时脚步有些发晃。
原告男女两方已捧了一百两银子,一日的庭审,也耗去他们全身力气,他们颤巍巍地向大理寺卿和陈月跪下,道:“多谢大人……多谢南宫家主……”
“快快请起。”大理寺卿与陈月异口同声,陈月起身将他们扶起来,欠身道:“南宫月惭愧,治理北郊无能,不能免去灾厄,万望你们原谅……”
他们摇着头,含着泪眼,被大理寺内的护卫护送着退离。陈月掐去眼角的一丝泪,回身看向皇甫令,盯着他面部的神情,道:“二殿下,解了北郊的封锁吧。”
皇甫令神色一滞,眉目凝出森然冷意:“月家主这是……要干预大元帅府军政?”
“南宫家素来有通行兵部之权,亦听圣上调令。”陈月的声音又轻又低,以致听上去有些模糊,“也没什么不能干预的吧。”
听此,众大理寺官员一时心下打鼓,猜测着这两位是否会在这公堂之上争辩起来。
出乎意料的是,刚才还争锋相对的皇甫令突然收起了气势,道:“既然北郊找不到我要找的东西了,明日我便撤兵。”
陈月敛衽一礼,道:“多谢。殿下,恕我多嘴,您何必如此执着呢?”
皇甫令瞳仁微缩,质疑道:“一张银面具,还怕找不出它的主人吗?”
前些日子,天枢阁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进入北郊传讯,陈月方知冷洇染在七日前成了冷月山庄的庄主,正在大力整饬近都三州商贸网。不知道面前的皇甫令知是否得到了消息,又打算如何对待他原本的阴星。
“那就请二殿下保重吧。”陈月只这般答道。
因为,她和褚阳会将属于你的权力,都拿到自己手中。
第32章 第三十一章·星光
清夜如尘。
罗刹主素喜褚阳女子模样,送来换洗衣物,皆是轻纱长裙。在风露亭当客卿的日子,她一向住的是风露亭最高的听雨阁,如今再登听雨阁风台看到的星光,似乎与以前的不一样。
一些太久远的记忆从她心底钻出来,那些她认为已经模糊的记忆、失散的记忆,竟还如此清晰,清晰得像被星光照亮的掌纹。
“Daylight
I must wait for the sunrise
I must think of a new life
And I mustn\'t give in
When the dawn comes
Tonight will be a memory too
And a new day will begin ...”
那样婉转的歌声,从记忆里渐渐绕上她的喉。
她坐在高高的栏杆上,仰望铺满星子的夜空,低声地唱歌。空荡荡的心口,只能抽出寂寥的气息。二十二年太长,长到她都感觉自己的骨骼快要风化,血液几乎干涸。
忽而,她歌声顿收,全身一紧,按在栏杆上手即刻做好转腕准备。
有气息已在三丈内。
褚阳定了定神,侧首看向来人,道:“哦,云中君,你又换回长袍了?往生门就算葬礼也不衣白,你就将就些吧。”
云中君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灰袍,再看了看褚阳,她披一身雪青夹藕荷色的精致纱裙,像夜里成簇的丁香花,那星光下的侧眸的姿态,又冷又晃眼。
他没有问那首歌。虽然那首歌,能让景行宫冬日的大雪纷飞变为天花乱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