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离开?”
“交代完就走。”褚阳一转身子,将脚架到栏杆上,“闻人铭那儿……”
她正欲轻轻跳下来,却忘了自己身着长裙,一时裙风赶不上腿风——径直摔落。
宽袖轻转,似鸟儿振翅欲飞。
轻纱铺展,像瀑布倾泻而下。
突发变故,褚阳正想着运起轻功,却正对上云中君的清扬眉目。她微愣神,见他姿势,才想到他是来接她的,下一刻,便随着重力落到一袭灰袍里。
这一下,撞得她骨头一震。
云中君半跪着拥她,当褚阳身上清冽气息游入他的呼吸,他微微倒吸一口气。褚阳侧首,径直入目的是他清癯的脖颈,方意识到在他怀中,便闭上眼睛,抽出手,按住他的肩膀,借力让自己的躯干起来。
云中君静止不动,突然,她的动作停了下来,他便感到耳畔有又温又冷的风吹过。
“成神之人,有没有情感?”问话的时候,褚阳睁开眼睛,看着地面,听到对方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
“没有人成神。”云中君沉声答道。
褚极轻地笑了一下,从云中君怀里出来,脚步无声地离开。
一年前,凌州奂城,一个极普通的夏夜。
一位头戴帏帽,一身南境女子服饰的姑娘正策马扬鞭于鲜少人行的小路。四周屋宇低矮,无一点灯火,静谧一片,唯有哒哒马蹄扬起。忽然,那姑娘却拉住了缰绳。
“熟悉的味道……”那个女声沉而微有沙哑。
缰绳微抖,马便继续向前。低低马鸣,屋檐起伏如浪,帽纱荡起,露出一双清秀却神采死寂的眼。
前方有刀剑相撞的声音,血雾弥漫在空气里,书写着杀戮的气氛。一个负隅顽抗的商队被几道黑衣人影下围住,仅剩的活人守在货车,无力地挥舞着手中的刀,在他们脚下,红漆漆的血在月光下反着光。
“你们……是往生门!”
“到底是谁,想买我的命!”
面对声嘶力竭的低吼,那几道黑衣无动于衷。静谧的夜风里,传来几下金属碰撞的声响,正是箭放入弩机的声音。
正在站在货车前的几人绝望地等待死亡时,一声鞭声伴随马蹄而来。狭窄的小路上,停滞的货车和包围着的黑衣人,堵住了骑者的去路,让她不得不让马停下。
马鞭在空中一甩,发出击打的雷霆之声。“喂,让道。”她的语气极淡,却让人感到傲慢。
空气突然静谧得诡异。
幽幽的人声从诡异的气氛里析出来:“往生门出杀,拦者死。”
闻言,马上那一身南境衣装的姑娘看了看货车,又看了看上面的标记,冷淡地说:“说得比唱得好听。”
言罢,她一拉缰绳,直直向那群黑衣人冲来。风过,数箭齐发,风中带起一连几声瘆人的惨叫,还有箭身碰撞后掉落的声音。
众黑衣人匆忙避让众,不过眼前一花,那马鞭便将迎来的飞箭通通打落。由此可见,马上的女子一定是个高手。一时间他们心中警铃大作,又见那货车边还有几人矗立,纷纷上前三两刀解决。
一切不过瞬息之间,而那马上女子早已踏着血迹驰骋而过,已距离他们百步之远。
然而,一位黑衣人将未发的弩机,对准了她——箭矢破空,插入血肉。
马惊啼,上下跳跃,让那姑娘不得不翻身下马,此时马不知怎的,已跪地痉挛。她蹙眉冷视,却见那马臀上一只深深没入的箭身,血色流淌,红了帽纱下的明眸。
马儿嘶鸣的声音很快安静下来,她静静地抽出箭身,嗅了嗅殷红的箭矢,低声嘲讽道:“原来往生门的箭上是抹毒的。”
黑衣人列队而来,道:“女侠,还请告知身份姓名。往生门出任务为外人所目睹,需要记录。”
“若我不愿呢?”她向他们走去。
“那就别怪我等失礼了……”
那姑娘立在了原地,抬手系了系紧帏帽的绳,嘴角勾起一抹寡淡的弧度。待那弧度渐渐放下,她轻轻摸向腰间那木剑。
她拿出了剑,剑身红褐,似乎是酸枝木制成的。
“罗刹主……”空旷的大殿里,那声音战栗地发出回音,“他们中的毒太诡异,小人不知该怎么解……而且,这毒已入心肺,怕是回天无力……”
今夜的风露亭,气氛怪异。在前厅里,有跪地叩首的大夫,有瘫倒在地神智模糊的杀手们,有高坐纱帘后的罗刹主,还有一位南境衣着的神秘姑娘。
罗刹主问:“你为何要动我往生门门人?”那不辨男女的好听声音里,似乎藏着一丝怒意。
姑娘回答的语气,平淡得理所当然:“你们杀了我的马,也让我不悦。”
这句话似乎奇怪,为什么用的是“也”呢?罗刹主没有领会到其中的意思,只认为是面前的年轻姑娘为了报复而下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