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即刻答:“冷月山庄应该还安全,我是为了处理商道的事去了晞城,因为要做样子,就故意暴露行踪,没想到……被迷晕了带到大元帅府。闻人阁主……那时还在朔州,他调了一位书生帮我,我不经常见到他,不过我已经——离开冷月山庄八/九天了,也不清楚情况。”
褚阳点点头,冷洇染却看到那男子抬了眼睛正在看她,眼神极其冰冷。
那不是褚阳的那种因浅淡而泛寒的眼神,那是实打实的寒凉。
冷洇染连忙错开眼神,问褚阳道:“褚阳……我要回去?”
“嗯。”褚阳看向了那位男子,那男子已敛下了眉目,丝毫不见方才的冷气,“伯兴,通传紧急命令,翰城内全部人手一周内撤离至叶州,另,派遣行者护送冷洇染连夜出城去冷月山庄。之后一个时辰,集合精锐,我要离开翰城。”
解伯兴蹙了蹙眉,问道:“主上,您这是……?”
“浮休剑你一直带着吧?”
解伯兴顿了片刻,颔首道:“我明白了,请主上稍候。冷姑娘,你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什么……?”冷洇染有些晕头转向。
褚阳解释道:“出城需要走特殊通道,会辛苦一些,你有什么需要的,先提前说。”
冷洇染费力思考了一番,道:“我……我应该没什么需要的。”
“那你跟他们去准备吧。”褚阳抬手拂过银面具,对周围的人道,“殷州闻人铭暂时与我同盟,护送冷洇染的行者若遇封锁,可考虑递信天枢阁。”
褚阳抬脚向内廊下走去,解伯兴自觉地跟上,在冷洇染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缁衣已在灯火里远去,有人上前来引路,不知为何,她想对那个人说一句话,非常非常想。
“褚阳!”她喊出了口。
褚阳转过身来。
“我叫……我叫冷鹓,鹓是鹓雏的鹓。”
褚阳的银面具顿了片刻,微微颔首。
她笑了起来,眉目如画。
当褚阳进入室内时,该和主事者吩咐的已经都吩咐完了,解伯兴道:“主上,您先更衣,我去取剑。”
“等等。”
解伯兴即刻转身,听候吩咐。
“把锁打开,这次带上全部火器队伍。火器能带走的尽量带走,不能带走的都毁了埋掉。”
作为草薙军的首席军师,解伯兴自然在这里有军事调度的最高权力。
当解伯兴再开门时,褚阳已换上了一身墨色甲衣,高束乌发,明净的面容倾露在灯火下,显得更像亲征的帝王。她修长的手指正勾着银面具,只静静地看着地面。
解伯兴曾多次看到她披甲的样子,也习惯了她每次出剑前的静默。
褚阳有两把剑,一把木剑,一把钢剑。木剑是酸枝木的,一个木匠送的,没有名字,她带在身边,后来不知道被她丢到哪里去了;钢剑名曰浮休,是铸剑名师所锻,吹毛断发,也是送的,平时都放在他这里——随他任意使用。
她说自己不太需要。
尽管视人命为刍狗,她并不会主动杀人,除非必要。
听到开门声,她缓缓抬首,眼中依旧暗色如野,空茫一片,一如当年她面对血海尸山,轻落剑上血滴,淡语道,其生若浮,其死若休。
“主上。”
解伯兴行礼后便用沉静的眼神看着她。
她很轻易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低低应声,道:“天枢闻人铭、冷月冷洇染、轩辕血卫龙勤、南宫月家主、镇北南宫绝、四皇子夫妇及往生门郎鹗,暂时支持我。朔州方面我全权托与闻人铭及冷洇染,北郊南宫月及其夫萧清统领,较为可信,但四皇子夫妇尚留北郊。血卫已赴烨城,算时间应该已经到了。”
她将银面具戴上,继续道:“你也清楚,冷洇染身份特殊,虽然所求不同,但我和皇甫令都要争她。反贼一事由皇甫令而起,多方合盟也是为了保全南宫和血卫,我故意拿出银面具,引皇甫令盯着我,又托往生门刺杀高官,撼动朝廷权威,使朝局人心不稳。”
“如今主上是要再加一副猛剂?”
“若他谨慎,他定然会在城门处预备人手以防冷洇染被救。我们过去,正好对上他们。自然,往日不能砸了这铁桶,现在用火器队……解忧,你觉得有多大风险,两方伤亡如何?”
“主上在此,伯兴即使再无能,也不能有风险。”
解伯兴未有回答全褚阳的问题,褚阳也不欲多言,便伸出手来,解伯兴将剑交到她掌中,接过剑后,她似是想起些什么,道:“你还是不适合做指挥官。”
解伯兴颔首,道:“不及主上。”
“战场调度复杂,你应该多想想麾下,而不是在我这儿。”褚阳将剑抽出三寸,看了眼那锋利的剑刃,又按了回去,“解忧,即使你是萧何,没有韩信张良,也不能成刘邦的大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