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阳看了一眼他,有些疑惑地问:“你为什么从来不问这些是什么意思?”
“我能明白主上。”
褚阳又看了他一眼,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不是她察觉不出不对劲,而是她早已习惯信任解忧这个人了,况且她又想不出解忧有什么背叛她的动机,又能从哪里获得对抗她的势力,她没有什么探究他心思的欲望。
对她而言也无关紧要。
褚阳不会管手下内心到底怎么想,她只要行动上的忠义。但大多数时候,忠心才会带来听命服从,于是她用所谓的“体谅”来招揽人心,而她也的确利用了他们,理应用实际补偿。
解忧不一样,作为最初的跟随者,他也明白她的那些“虚情假意”,反而不怎么有所求。他想要的,他自己会去拿,又不会擅用她的势力或者触犯她的利益,他们便一直维持着这份平衡。
褚阳站了起来,将剑鞘束于腰背处,反手倾出了剑。
“解忧,走。”
翰城的百姓不会忘记那个夜晚,那个响声震天的夜晚。
正西门处爆发了一阵巨响,接着又陆续传来他们从未听过的崩裂之声。伴随着这可怕的声音,喊声爆发出来,街道上传来又沉又快的脚步声、马蹄声。这注定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当人们从虚掩的窗扉和门扉间紧张又恐惧地张望时,看到的不是列队的士兵,就是远处烟雾中闪着红光的战场。
当清晨的第一缕霞光冲入硝烟的余味,当士兵封锁了城门西门,人们终于在议论中得知,那是反叛者的罪行。而城防军官看到城墙上用剑刻得很大的“褚”字,又想到自己的士卒身上诡谲又致命的伤,一时间,竟不是该用什么话回复大元帅府的质询。
在和反叛者对抗中存活的士兵,每一位的心中,都只剩深深的恐惧。
他们从未见过这种冒着火光的致命武器,如同恶魔的吐息,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精准地打击要害,让同伴一个一个地倒下。反叛者的速度极快,不多时便攻破了城门。他们来去得那样轻易,像在嘲讽这皇甫氏羸弱的军队。尽管战场上的消息已经被皇甫令第一时间封锁,但谁又能保证……
翰城的当权者也不会忘记那个夜晚,那个反叛者亮剑示威的夜晚。
次日大朝,皇帝震怒,斥责二皇子皇甫令,皇甫令争辩,称帝猜忌之举令反贼有可乘之机,请复大元帅之权,皇帝怒甚,于龙椅上昏厥,皇甫令集势监国,下令封锁翰城,排查反贼行踪。至此,朝野震动。
老学究慢悠悠地踱步出门,仰天兴叹:“天下又要乱了。”
各国的探子纷纷暗中接头,通传消息:“速去禀报。”
而南宫家内,江桃向陈月呈给一块司主玉印,道:“月家主,恩公到了。”
陈月轻敛起美丽无双的眸,接过玉印,沉静地问:“她说什么?”
“‘南境六州之主褚阳,欲会南宫家主南宫月。’”
陈月轻叹一声,渐渐捏紧了玉印,问:“她……没有说别的?”
“恩公说,往日未告诉你实情,是不愿你和萧清过分忧虑,她既已许诺南宫绝会尽全力保南宫,不会言而无信,万望你谅解。”
陈月的手一顿,接着又自如地将玉印放在桌上,道:“那便好。”
第35章 第三十四章·反叛
陈月和萧清一同跟着江桃进入北山,终见到了那副银面具。南北朝时,有兰陵王高长恭戴覆面之盔杀敌,后传其因貌美而着面具以慑敌军。面具之上是勇武的将领,面具之下是俊美的郎君。
而褚阳的银面具之上,是掌控者、是君主,是使人心悦诚服的威仪——而她的面具之下,陈月说不清。
她只是有些迷茫地看了看褚阳身后一众气势惊人的下属,问道:“褚阳,我该向你行礼吗?”
对面的人微微偏了偏首,苍白清癯的手轻轻将面具摘了下来,露出一张素净的面容,尽管如此,尽管衣袍风尘,她也让人不敢直视。“不该,现在不该,以后也不该。”她答得平静。
陈月却像被什么击中一样,步子向后退了退,萧清向她投来担忧的目光,她只弯了弯了唇角,然后,她向褚阳行了一个上揖礼,动作极为标准。
“陈月、南宫家主南宫月,拜见、南境之主。我无才无德,不能举南宫之力,但愿听您吩咐。”
“为什么?”褚阳问,“你没有犹豫。”
陈月的确曾以为,褚阳只是某个江湖势力的首领,为了心中执念而换南宫家主位,又联合包括她在内的众势力,一同对抗皇甫令、以及最深处的双星规则。褚阳也并不常表现出特殊的地方,不过,单就天枢闻人铭会愿意和她合盟而言,便很特殊了。
她是有疑心的。
最终,南宫绝前往烨城前,曾向她透露过一些褚阳的心思,往日他总认为她和褚阳是一路的,不愿多交流,那时,却向她解释了褚阳曾经的承诺。
如果没有那个叫“云”的少女,南宫将什么也不是。
她并不为此惴惴不安,南宫于她自己而言,也没多大意义。她等待着得知真相的那一天,在那之前,她还愿意为了对抗规则的一线希望和褚阳合作。如果褚阳只是想利用她,她即刻就会逐离南宫弟子,离开北郊,继续归隐。
当“褚”字印案的卷宗呈在大理寺的案上,当皇甫王朝内外众官惶恐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