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破伤风……感染……急救处理不当……
紧张、恐慌、无措,因为恍惚,所以不剧烈,只在心里不断蔓延。冷洇染颤抖着手掀开军帐,控制着自己几近踉跄的身体,走到余蘅面前。
“郡主?”少年顶着一张稚嫩的面孔,有些担忧地说,“请您放心,我……”
冷洇染咽了口口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我得……去看看。”
思绪非常乱,她努力从身边人可能失去生命这样的境遇里脱离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是这样的,只有我,在冷氏军中、能有和蓝九龄一样的话语权,所以我得……保证、冷氏军的安稳。至于——质子这个事情,我觉得、这几天下来,我们应该也了解了彼此的想法,只要蓝九龄没事,我就马上回褚氏军中。”
她似乎想起来什么,咬了咬牙,从雪白的脖间掏出一块玉璧,道:“虽然这看上去是个破圈,但上面刻了轩辕长公主,也就是——我生母的名字,这是她的信符。我把它留在这里,作为抵押。”
余蘅沉默了一会儿,冷洇染在他的沉默中读出了思索的意味。最终,他道:“请您放心。褚氏军不想为难您,如果您一定要过去的话,请让我安排送您过去。”
冷洇染赶到了冷氏军军营。
看到那被压着受审但仍死死不松口的辅西卫士兵,冷洇染跑向蓝九龄军帐的脚步停住了。鞭打之声和断续的低嚎掺杂在一起,让她的脸上颜色退尽,但那一双眼睛,却漆黑中倒映着火光。
她停了片刻,走向那个俘虏,挥鞭的军士看到她,神情又惊又喜,喜色却很快散去,化为急切和悲伤:“郡主……蓝将军他——!”
冷洇染看向伏在地上的士兵,感觉自己的脑子里一片浆糊,血管舒张、血液不停地翻涌。她放空了目光,才闻到一股血腥气,像来自华服女子撞上山壁淌下猩红的血迹。
她抬脚踢翻了那个士兵。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俯视这个伤了蓝九龄的人,然后慢慢蹲下来,握住了他的小臂。
她越握越紧,越握越紧。
那人面上的痛苦和惊惶不断加剧,他干嚎着挣扎身体,但四肢像被什么力量钉住一样,丝毫也不能挣脱她的控制,此时,那过分美丽的面容,竟也如鬼魅般令人恐惧。
很快,轻微的“咔嚓”一声脆响传来。冷洇染松开了手,然后又将手放在他的大臂上,她的声音十分悦耳,却在夜的空气中冰冷无比,她道:“我问你,你有没有下毒?”
断骨之痛,让他几乎不受控制地摇头。
冷洇染站起来,挥了挥手,道:“应该……没错了。让军医给他看一下,我去看看蓝公子。”
等军士领命而去,她张开自己的双手看了看,眼中失焦。
这是——我的力量吗?
她静静进入蓝九龄的军帐,看到躺于榻上的男子,他面上的苍白让她回过些神来。听着医官禀报,她机械地询问了一些问题,得到一些自己也不清楚能做什么用的回答。
事实上,现在地球科技多维发展,常见疾病也变得和过去不同。只学过中学生物的她,对于这个发展落后的世界上的疾病两眼一抹黑,实在无能为力。
她又看了看自己双手,这双手本在数字间构建幻想,刚刚却断了一人的臂骨。
她最终掩面大哭。
第40章 第三十九章·相向
邵迪在临近殷东的时候,他已看清楚了冷氏军和褚氏军联盟的情势,揣着褚总督递来的手书犹豫着,没有冒进。
虽然看上去势均力敌,但显然,东西都是彻头彻尾的反叛军,怎么说都是他弱势一些。
他想到了褚总督的话——“皇甫失其玉,群雄共夺之。”
果然褚总督是早知道冷氏会反。而且,临城兵分明疲弱,冷氏完全可以收为战俘,但他们反而相互配合、如同一家,他已经猜到谍报中那位拥有冷氏军的轩辕郡主和褚总督关系一定不一般。
哎,很奇怪的是,她们都是女人。
虽然在前朝的传说中也出现过不少女将军、女皇帝,但毕竟在现实生活中里女人都是只有持家育子的,没见过真人。现在一下子来两位女首领,真是有一种过去三十多年白活的感觉。
这么一想,邵迪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招揽手下跟他一起脱离朝廷,投身将乱的天下大势,本就是冒险之举,如今他带领的人中不少是因为相信跟着他能活命才跟随他的,如果不能保证这些人的生命……那他就毫无出路了。
依照褚总督的实力,愿意各退一步,纯然只是因为军营不在这儿,现在冷氏在前面,怎么看都不是能安生过去。不过褚总督有言在前,奉她为主,就能长久活命。
邵迪传讯求见临城守将和冷氏军首领时,蓝九龄还没醒。
听军士通报时,冷洇染清晰地感觉到掌心汗水蒸发带来的冰凉,她点了点头,看了眼旁边闭着眼睛的蓝九龄,低声道:“拿蓝公子的剑给我。”
天枢阁的剑虽薄却利,现在她体内似乎有一股力量迸发而出,像有使不完的力,因此提着这剑十分轻松。
邵迪见到冷洇染的第一眼,就看到这位长相极为美丽的年轻女子正木着脸,错手将一把品相不凡的利剑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