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计都星君被无数鬼物压倒在地下,只露着面孔在上,却依然狞笑,说道:“今番却不是妖星陨落,而是天象告变,荧惑坠地,只为取你这神道怪物的性命!”
大蛇闻言,顿觉不对,昂首向天空望去,但见云层中有裂帛之声,黑云层层撕裂,现出一赤红绝大之物,转瞬间便迫近许多,光芒夺目,远胜十日当空,风雷呼啸声如同天崩。那大蛇看得吃了一惊,此刻突然天界现出若干龙文凤篆法偈,金光灿然,有如绳索结界,密密麻麻拦在那物降临路上,伴随着阵阵佛号之声,有阻拦抵抗之意;那众多法偈却在那赤红之物一触之下立即溃散,消弭于无形之中。那赤红巨物燃起熊熊烈焰,势不可挡,荧荧火光,离离乱惑,以隆隆之势铺天盖地压在众人头上,转瞬间便将砸落在地。
乔玄朴原本那护身符箓结界,已被那粘稠鬼物啃噬大半,他此刻却顾不上那些了,只是抬头看着那巨物降临,骇异惊悚,如痴如醉,一时间呆在当场。
那大蛇望着地上两个星君,眼神中喷出怒火,它昂首大吼一声,巨口猛张,人立而起,竟是冲着那从天而降的赤红巨物迎面扑击过去。
一声巨响,飓风骤起,天地皆震,山体倾塌,庙宇碎作片片瓦砾,原本贪婪啃噬的众多鬼物惨叫一声,在赤光热焰中如同青烟般散去,无影无踪。
第 73 章
那赤红巨物轰然坠地,激起万丈火光,烟尘直扬半天而去,古庙众殿皆倒,半个山体隆隆而倒,声震四方,回响久久不绝,惊得四野妖物隐遁,野兽逃窜,群鸟惊慌振翅而去。
那荧惑坠地之处,现了一个巨型大坑,深有数丈,地赤如炭火,碎岩遍地,皆莹莹若烙铁,烟瘴遍地,不可视物,良久无声。其中二星君和那大蛇都不见踪迹,仿佛在那一击之下尸骨无存了一般。
片刻之后,半空中两个身影落在地上,正是那罗睺计都二星君,但见这二者身上毫发无伤,正咧嘴而笑。罗睺星君连连点头,说道:“多年未施展这等招式了,难免有些生疏,不过还好,总算是有所斩获。”
那计都也说道:“没料到那大蛇敢去正面迎击荧惑冲撞,真是自恃蛮力,不知死活。”
罗睺星君说道:“那物是胡教中八神物之一,也有通天之能,若不是这一招,你我未必能压住它的气焰。今番快些寻了此物的残骸,炼化夺取元神,切莫让别人占了先手,捡了现成便宜。”
计都笑道:“我瞧那大蛇也就是此地最强的妖物了,还能有什么能比得过它?你也勿要忧心过度,乔玄朴也好,他的对头也好,我瞧都是些凡夫俗子,不足为虑。”
罗睺星君说道:“说起来我等施法时,也未顾忌那乔玄朴死活,那道人怕是早已焚身在这烈焰之中了。此人死不足惜,但就是崇玄馆那些人日后追究起来,便是啰嗦烦心。”
计都前行笑道:“你就是顾虑太多,你我炼化了这大蛇元神,夺了他的神通,还怕什么崇玄馆之人,便是那馆中首席来了,你我也不遑多让于他。”
说话间二星君来到一块巨岩之前,那岩石高数丈,呈无色,流光溢彩,赤炎迫人,如同山峰倒立般刺入地下,正处在那陨石巨坑的中心位置。那两个星君相视一笑,说道:“便是这里了,且看那大蛇今番还剩下多少残骸。”
两星君分立左右两侧,八条臂膀插入那巨岩,闭目驱动符咒,火石上符文隐隐闪现,岩石缓缓松脱而起,浮在空中,两个星君同时用力,生生将那巨石举起,大喝一声,向空中抛了出去,一声巨震后,那岩石摔落一侧,露出下面的事物来。
二星君定睛看时,那大蛇残骸果然在其下,深埋坑中,鳞片皮肉皆焚烧殆尽,只留些须断裂的脊骨,弯弯曲曲盘成数圈,在土中也兀自保持昂首狰狞之状,那般气势,仿佛随时便要冲天复起,那头骨和犄角却是完好无损,连半寸裂纹也无,只是那头骨上刻画着几道符咒,不辩其意,似乎是用梵文所刻。
计都星君看得啧啧称奇,连声叹道:“方才我还怕这物被灼烧的片甲不存,我等找不到什么残留事物炼制于他,却不想头骨犄角如此之硬,真个不同凡品!”
罗睺星君笑道:“千万年修为,此物却不是那一般的业龙可以相比,否则我也不会如此看重于他。”
计都跳入那洞中,漏齿而笑,说道:“此物的精魄,便是存留在头骨和犄角之上了,今番却都归了我等了吧。”
计都跳了进那深坑之中,还未等他伸手去取那巨大头骨,二星君突听的有沙沙之声在身子周围响起,有如春蚕噬叶,其声不绝,两个星君吃了一惊,扭头四顾,却未发现什么异状。
却看那蛇骨之上,不知何时蒙了一层黑红之翳,若有无数细小之物在骨上蠕动一般,转瞬间便如同长了一层血肉一样,那断骨竟也伸张接继,咯咯作响,更有土中渗出如泉般的鲜血,倒流回那蛇身之上。
罗睺计都二星君大惊失色,喝到:“挨了这一击,竟然还未死透,尚且要死而复生也!真是闻所未闻!”
两星君惊慌片刻,随即定下神来,不多时思量已定,相互看了一眼,同时跳跃出坑,捏诀頌咒,低声吟唱道:“卷蓬卷蓬,河伯导前辟蛟龙,万灾消灭天清明。”地上那大小不一的莹莹火石随咒声而动,以那蛇骨深坑为中心,缓缓排列成一个真武七截阵,内外暗合六甲秘咒之意,八卦甲子,神机鬼藏,杀意隐伏。
那罗睺和计都分别站了艮、离两个方位,手臂爆长,插入地下,金银火线从二星君臂膀之上蔓延而出,在地上曲折盘旋,依次连接到那上百枚陨石之上,阵图渐渐形成。
正当此时,那陷坑之中的大蛇骨肉已成,鳞爪未生,扬起头来,顶着那暗红犄角,从深坑边缘挺身张口,长啸一声,就要一跃而出。
却不想金银火线牵动那上百陨石,那真武之阵猛然发动,在那陷坑之上形成一片三昧火,生生将那大蛇压了回去,使之困在坑中,不可得脱。
罗睺计都二星君具是一声狞笑,臂膀从地上抽出,同时指向方才镇压着大蛇的那块绝大陨石,手上中指和食指并拢伸出做剑指,在空中画四纵五横,另一手放于腰间作虚握剑柄状,念动七字罡符、六甲秘咒,奇数做横,偶数做竖,暴喝道:“护身伏魔,无所不辟。落!”
那巨石飞在高空,重新砸落,转瞬中阵图中赤炎冲天,条条火线皆是冲着阵中心那陷坑而去,阵中如同修罗火场,烁金销铁,炙不可当;半个时辰过后,火灭而雷起,霹雳雷电自阵型边缘而起,直奔阵心,沉雷护闪,轰然有声;又过了半个时辰,雷声寂然,冰霜接天连地而起,直将地上冻得冰透三尺,陨石余火皆灭,阵中一片死寂。
那两个星君做法御阵约有一个多时辰,看得阵中心动静再无,方才放下手来,长吁了一口气,那罗睺说道:“龙蛇之影,变幻无穷,以身当陨星尚能有生机,还要复生纵横,着实可畏!”
计都笑道:“今番炼制如此之久,便是真龙也承受不住,想来那物是不会再复起了。”
两个星君缓缓向阵中走去,行动甚慢,想来是方才做法消耗过巨,到了那阵中,将巨石挪开,向下望时,今番那大蛇尸骨都化为齑粉,散落一地,唯独那犄角为冰雪所封,犹如玛瑙珊瑚,幽然有光。
那计都星君大喜过望,跳下那深坑,一把抓过那犄角,双手举在空中,高声呼喝,其意甚喜。
罗睺微微一笑,环顾四周,见并无其他妖物,放下心来,也跳进坑中,说道:“今番却是成功了,没料到此次来阳间有这般收获,着实惊喜!”
计都抬头望天,抬起一根手指,嗬嗬而笑,说道:“今后帝车之中,便要数你我二星最为闪亮了!”
罗睺接过那丈余犄角,用手握定,掌心中火光崩现,将那犄角外厚厚寒冰渐次消融,露出那暗红之角,说道:“这便是那奇物的精魄元神了所在了。”
计都心中欢喜,伸手抚摸那犄角,正欲说话,却不料一摸之下,那角碎为粉末,簌簌从指间漏下。
第 74 章
罗睺计都二星君大惊失色,那更犄角却是不受控制一般,从尖端开始渐次崩裂,化为一滩细沙,拢之不住,飘洒而逝,最后竟无半点留在手中。
那计都星君怒吼如雷,叫到:“这是何等道理?费心劳力做法如此之久,最后却一无所获?难道是法力未控制得当,将这魔物炼得过头了?乃至片甲不留?”
罗睺星君沉吟片刻,说道:“你我久未操持这般大阵,生疏也在所难免,不过此物法力超绝,非同俗物,我还担心法阵力有未逮,不能完全吞掉此等庞然巨物,却未想过有炼制过头的可能。除非……”
那计都星君暴跳道:“除非什么?”
“除非阵法制御不住那物,让他逃了出来。”
计都和罗睺齐声喝到:“这如何可能,这罡星真武法阵运转百场,岂曾失手?”
话音刚落,两个星君身上悚然,方才那声音是自身后传来,却不是乔玄朴,那又是何人?
罗睺星君咬牙苦笑一声,说到:“真未曾想到,今番遇到罕见敌手,连这等荧惑坠地,阵法之力都治不住你。”
两星君缓缓回过头来,间一男子斜靠在深坑内的洞壁上,皮肤惨白,长发漆黑,风神俊雅,眉目间说不尽的萧条淡漠之意,身上穿一袭玄色皮袍,衣领袖口处隐隐有五色光华闪动。
计都星君说道:“摩呼罗迦,不想你还有人类之形态。”
对面那人单脚而立,意态悠闲,冷冷笑道:“人身兽形,随心变幻,百年时光,大抵如泡影空花,电光石火,一转瞬而即灭,一弹指而倏生。我又何必执着于皮囊?”
那罗睺星君看了一眼计都,说道:“你确实法力超绝,我等兄弟不是你的对手,还请神君看在佛门有好生之德的份上放过我等,今后必将不敢冒犯神君威严。”说着便跪倒在地,一动不动。
那被称作摩呼罗迦的男子双脚站定,眉毛一挑,脸上有微微惊异之情,似乎在思量如何答复。
正当此时,那计都星君身形一晃,消逝不见,转瞬间出现在摩呼罗迦头顶之上,大喝道:“冰川洪荒,封冻万物,引!”
刹那间,外间阵形中飕飕冷气,寒流如瀑,滚滚泄入这陷坑之中,万壑冷浮银,一川寒浸玉。那摩呼罗迦猝不及防,正要闪避,那罗睺星君化作一股水银,疾速奔袭到近前,缠住摩呼罗迦双腿,将他困在当地。那摩呼罗迦从头到脚被寒气封住,冰层在他身上越堆越厚,瞬间便如同陷入一座硕大冰棺之中。
那计都狂笑道:“这魔物被封印的久了,怎地头脑如此愚蠢!”
罗睺星君喝到:“少说闲话,速速将他解决,不然后患无穷!”
计都星君从空中落下,用四只胳膊将那冰棺箍住,那罗睺身躯变幻,化为一巨口怪形,从下方将那冰棺吞进口中。
正当那罗睺变幻的水银怪形将摩呼罗迦吞噬了一半之时,异变再起,直径数丈的冰棺上裂纹遍布,有声格格作响,自那棺中不绝传出。
计都叫骂一声,正欲再次做法,那冰棺轰然开裂,那摩呼罗迦面有怒意,掣手而立。计都怒吼一声,四条臂膀化为利刃,从背后深深刺入摩呼罗迦体内,罗睺星君巨口合拢,将摩呼罗迦双腿齐齐咬断。
计都手臂一挥,将摩呼罗迦上半截身躯摔在地上,面上却隐隐有骇异之色,说道:“你我三番五次杀死此物,怎地他却如此难缠,真是妖异万分。”
罗睺回复原型,起身而立,说道:“此物本来便是胡教的护持之物,神通惊人,现在虽说胡教衰微,信徒锐减,但却是不能小觑了他。”说罢,四条手臂前指,化为□□,箭矢如同暴雨般射向倒地的半具身躯,破空之声不绝于耳,箭簇将那具残躯打的血肉横飞,惨不忍睹,斑斑血迹溅射在洞穴之内的冰壁之上。
正当那箭雨暴虐之时,被钉在冰上的那具残身忽然睁开双目,开口说道:“无苦寂灭道,无智亦无得。扫退万缘归寂灭,荡除千怪莫蹉跎。”言讫,伤口处血肉快速翻涌,断肢复生,嵌入肉中的箭簇竟被新生血肉抵出体外,后来而至的箭矢便不能再伤他分毫。
罗睺计都二星君惊得目瞪口呆,见那摩呼罗迦面露狞笑,黄莹莹双目中露出一对竖瞳,缓缓踏步上前,虽说他身材有如常人,还需要抬头仰视二星君,但气势骇人,竟逼迫得那计都罗睺起了惊悚战栗之意。
计都仓皇见后退一步,惊叫道:“怪物之躯!”
罗睺一把扯着计都星君,沉声道:“我等也皆有神力护体,却没有这般容易溃败,你休要慌张!”
说话间那摩呼罗迦已经踱步到近前,仰头看着两个星君,将双臂一举,那两条胳膊如同巨蟒一般伸长暴张,瞬间将两星君团团缠住。
那罗睺星君毫不慌张,冷笑道:“这等雕虫小计,休想困得住我。”说罢,身形变幻,就要化为水银脱出,不想却是感觉身体滞涩无比,变化不能。大惊失色之下,急忙向那缠绕手臂看时,却见那束缚自己之物上密布一张张凡人面孔,喜怒哀乐忧思惊,各样表情齐备,白惨惨的瞳仁齐齐盯着自己,怨气森然,一望之下,心中惊惧之意陡然升起。
罗睺星君几番挣扎,却觉得身上力气越来越小,法力也是半点施展不出,扭头望向计都星君那边时,也是一般的情形。只听得那摩呼罗迦狂笑道:“这是我自恶畜道引来的怨灵,你等便如同身处六道轮回其一之中,时间久了,身上的异能神通,便是半分也施展不出了罢?”
那计都星君高声叫道:“你这妖物,速速放开我等,你若敢加害与我,那帝车至尊必然不肯干休,到时候便是三界中生灵涂炭,血海翻天,皆是由你而起!”
摩呼罗迦放声大笑道:“迟早要大变来临,天下狼烟将起,恐怖遍地,魔物肆虐,我却还怕多上几颗凶星?真是天大的笑话。”
说罢,摩呼罗迦双臂上的人面一起狰狞狂笑,鬼嚎阵阵,洞穴中旋风滚滚,黑雾纷纷,悲声振耳,恶怪惊心,犹如阿鼻地狱。
摩呼罗迦继续说道:“我方才便是说过,今夜有妖星陨落,却容不得你等不信!”说罢,将双臂一收,从半空中将那二星君扯了下来。
第 75 章
瞬间那罗睺计都两个两个星君便被扯得摔倒在地,动弹不得,那摩呼罗迦将手臂收紧,缓缓将那两个星君拖到近前,那弯曲的胳膊扭曲绞动,直缠的罗睺计都身上碎裂之声响起,两星君放声惨呼,眼口鼻中烟焰尽数喷出,最后被扼的话也说不出来,面露怨毒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