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呼罗迦放声狂笑,将计都星君拖到近前,张口露出森森利齿,咬在他的喉咙之上,金灿灿液体喷射而出,那摩呼罗迦将其一饮而尽,那计都面露恐惧之色,脸色逐渐发灰,身体抽搐,蛇尾连连甩动,似乎要竭力扭拖翻身一般,挣扎了几下,随后软软卧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子变成石像般灰白。
摩呼罗迦松了缠住计都星君的那条手臂,转头看着罗睺星君,用手擦拭嘴边的液体,嘿嘿冷笑。那罗睺星君咬牙切齿,看着摩呼罗迦,眼中全是刻毒之色,摩呼罗迦笑道:“你现在心中的念头,定是想将我碎尸万段?好为你那孪生之星复仇?”
罗睺星君挣扎着冷笑点头,那摩呼罗迦缓缓说道:“你二人是陨星之尊,却不知我是冥河之主,冥河中不得超生之怨灵,皆为我之仆役,哪里有仆役反抗主人的道理?”
罗睺星君面露嘲讽之色,喉咙里格格作响,那摩呼罗迦将手臂稍稍松开,只听罗睺嘶哑说道:“你这妖物……想奴役我等天上星君……简直是痴心妄想!”
摩呼罗迦纵声狂笑,说道:“我便知道你不肯轻信,那就让你看看,此人是谁?”
说着,摩呼罗迦抬起空着的那条手臂,身上一截衣袖滑下,他胳膊上密布人面中多了一张金色面孔,也是一般惨白瞳仁,神态失魂落魄,容貌却正是方才被他吸食而亡的计都星君。
罗睺大吃一惊,汗如雨下,只听得摩呼罗迦冷笑说道:“我被封印之前,也主宰冥河多年,何等妖物不能慑服,即便你是天上星辰,被我摄魂吸血之后,也是一般无异,休想逃脱!”
那罗睺星君惊得说不出话了,摩呼罗迦继续说道:“你二星的神通异术,喜怒哀乐,所作罪孽,统统沉入这条无底之河,记忆为我所得,道行为我所用,永世不得逃脱相替,沉沦千载万年为我所役!”
那罗睺星君听了,惊惧交加,高叫道:“且慢,摩呼罗迦大神,饶命!”
话音未落,那摩呼罗迦一口咬在罗睺脖颈之上,银色血液如丹汞泻地一般溅射而出,那摩呼罗迦狂笑豪饮,罗睺星君悲鸣挣扎,手足皆颤,不多时候便没了动静。
一炷香之后,那摩呼罗迦弃了罗睺星君,纵身跳出陷坑,立在深坑边缘,望着石化为星陨的两个星君,放声大笑,身上金银色彩变幻不定,妖气自身上狂涌而出,平地里飓风大作,将那方才阵中的落石吹得碎裂崩塌,尽数散去。
那摩呼罗迦抬头望天,空中依然云阴晦暗,难辨南北,望不见半点星光,他思量了片刻,忍不住冷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摩呼罗迦边笑边说:“凶星复仇?血洗三界?我何时在意这般事情?我现在正盼着群魔蜂起,正好将其一一诛灭,顺便惩戒那罪孽人类!几颗帝车之星,便是快些降临才好,休要让我等得不耐烦了。”
说罢,他继续纵声狂笑,身上那无数人脸也随之附和,笑声在一片残破废墟之中隆隆回响,伴着那狂风厉声呼啸,有阴森狰狞之意。
那摩呼罗迦笑了许久,停了下来,侧耳倾听了片刻,嘴角一撇,露出不屑之意,当下背负了双手,站立原地,冷冷望着远方。
良久之后,远处响起马蹄之声,一匹漆黑妖马从山下密林中奔驰而出,四蹄如飞,身形敏捷,灵巧绕开路上上那块块碎冰巨岩,径直奔上山来。
摩呼罗迦看着马上有几个人影,厌恶地将眉头一皱,低声说道:“真是地狱无门,偏偏又要回来,还有如此愚蠢的人类。”
只听的那马上有一女子悄声说道:“方才此地雷电交加,焰光冲天,怎地现在却悄无声息了?也不知那人与妖邪相斗,究竟是谁赢了?”
马上又一个声音说道:“看那边远远立着一个人,却不似乔道长和行钧师傅,该不该上前相问?”
又听方才那女子声音低语道:“不知他是正是邪,不可不防,我们不要离得太近。”
那马上之人远远将妖马勒住,离得摩呼罗迦有十丈之遥,马上两人一起望着他,脸上神色都是惊疑不定。
摩呼罗迦眯眼望着那两人,正是方才在盘江桥边遇到的那几个凡人,不过却少了其中一名大汉。摩呼罗迦将长舌伸出,顺着来人方向舔了几下,嗅那风中之味,自语道:“这二人身上有悲伤之情,血腥之气,铠魔的生铁味道,还有鼍龙涎液的腥臭气息。”
思量片刻,摩呼罗迦冷笑连连,高声道:“我知道了,你等渡河不成,同行之人为铠魔鼍龙所杀,不得已折返而回,是想向那道人和妖僧求助吗?”
妖马上正是张生和崔花影二人,他俩策马前行,一路赶奔寺庙方向,却不想途中看得那山中异变连连,地动山摇,火雨如注,隐隐听得群鬼肆虐咆哮之声,又有巨物从天而降,如是再三,看得二人心惊肉跳,知道是有人在以法术相搏,不敢近前,只能隐身在偏僻之处,静观其变。
等了约有一两个时辰,看得柳小姐依旧昏迷不醒,两人又不知山上谁胜谁负,心焦如焚。正当此时,听得远处动静皆无,两人下定决心,急急策马而来,一路上心中惴惴不安,满心希望着是那道人或者和尚胜了妖邪,一行人方才有机会逃离此地。
二人奔到近前,远远看得那寺庙面目全非,残破不堪,几乎不可辨认,心中震惊,又听得仿佛有人远处在放声狂笑,声音癫狂残酷,一颗心渐渐沉了下来。来到近前,又见是一个面生之人,更是觉得情势不妙。
二人正要开口相问之时,却不想被那人一语道破自己来历,心里又是大吃一惊。张生忍不住问道:“足下是谁?如何知道我等方才经历之事?”
那摩呼罗迦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也不理他。崔花影看着他一副黄色瞳仁,身着玄色皮衣,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威严之气,远远便压迫得自己心中惊悚,有种似曾相识之感,脱口说道:“他便是那……方才的……大蛇?”
张生大惊失色,忙问道:“这……这便是何等道理?那庞然妖物竟然化身为人了?”
那玄衣之人背对了两人,笑道:“那乔玄朴把两颗妖星当做救命稻草,你二人又妄想靠了这道人绝处逢生,这般软弱的人类,真是令我厌弃无比。”
张生和崔花影一脸疑惑,不解其意,正犹疑间,只听的那摩呼罗迦冷冷说道:“乔道人,你隐匿行藏这么久,还不出来,也不怕符胆效力尽失,手中再无杀招对付我?”
第 76 章
崔花影和张生吃了一惊,四处望时,却见此处荒芜一片,残冰几许,半片石砾杂草也无,却哪里容得有人藏身?正举目寻觅时,数丈之外,地上一页纸从土中竖立而起,渐次伸展,竟然有如人高,哗然响处,变换成为乔玄朴的模样。
那玄衣黑发之人放声笑道:“你这崇玄馆的鼠辈,要杀我,还要做那藏头露尾之态,我既不躲,也不藏,就在此地等你来杀,只盼你有那般本事,能降服我!”
那乔玄朴咬牙道:“方才听得罗睺喊你做摩呼罗迦,我方才想起,你原来是那胡教中的魔神之物。没想到背后那些奸人,为了取我性命,竟然找了你这等邪物,他们才真是阴险卑鄙之人!这般人到底是何等目的,为何如此歹毒!”
那摩呼罗迦道:“他们也同你一般,便是那胶胶扰扰的鼠辈,他们有何目的,我也懒得关心,更不会告诉你。不过我今日有机会破除封印而出,也是为了取你性命而来。你若想知道缘由,便到地下去问那些术士吧,反正蝼蚁之辈性命,都在弹指之间,迟早都要在黄泉下相会。”
乔玄朴大怒道:“你这妖物,口出狂言,害了我请了的星君,还要夺我等世人性命,厉气所凭,报不旋踵
,你又算哪门子胡教护持之魔神?”
摩呼罗迦缓缓说道:“你今日也是必死之人,我不妨就告诉你几句。你所在这一朝,以兵马得天下,杀孽遍地,立朝之初不思超度亡灵,安抚怨气,收拢民心,反倒父子猜忌,兄弟相残,真龙一族内部便怨气隐伏,气运中便埋下不详之兆;其后皇族抑佛崇道,废除庙宇,让许多凶横魔物脱离镇压,变身为人,占据高位,你等道人却贪图富贵,无动于衷,与之同流合污。现在虽说表面上看似太平盛世,中枢空虚,边境妖邪隐伏,实际便如熟透将烂果实一般,抽心一烂、溃烂崩分也就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乔玄朴听了,楞在当场,那摩呼罗迦却冷笑一声,大步向他走去,面带狞笑。崔花影看得心焦,大惊道:“乔道长小心!”那乔玄朴却是瞪了双眼,如痴如醉,听耳不闻。
那摩呼罗迦一步走到乔玄朴近前,地面随着他足声震颤,身下原本淡淡的影子突然爆长了数倍,变得阴森浓郁,形状扭曲,在地上自行活动起来。张生和崔花影吃了一惊,那人的身影有如数条巨蟒一般,向外延伸了十余丈,在莹莹残冰和地上翻滚蜿蜒,如同要择人而噬一般,在那巨蟒阴影之上,又飞出无数奇怪鸟形之影,令人触目惊心。
张生和崔花影齐声惊呼,心中恐惧,听方才乔道人和那怪对话,仿佛那怪已经解决了乔玄朴请来的什么帮手,现在又气焰这般强横,乔道人如何能制得住这般怪物?
那摩呼罗迦离乔玄朴只有数步之遥时,乔玄朴突然咬牙大笑起来,他将手指一口咬破,鲜血淋漓,伸手从怀中掏了一张紫色符箓,将血染了上去,狞笑道:“你这外道怪物,竟然如此大放厥词,不敬朝廷,这便是逆天大罪!我不知你背后是何等奸邪术士,但凭你这番言语,便是宣战之举,你这等邪魔外道,胆敢与我煌煌帝国为敌!”
那摩呼罗迦停住脚步,盯着乔道人手上那张符箓,看着他吞咽下去,露出尖牙笑道:“那便是宣战又如何?”
乔玄朴也狂笑道:“当初修道,我那开蒙师傅嫌我不能清虚自守,说我躁心太重,杀意太盛,难有大成。岂料我其后成就远超他料想,我乃七杀命数,又怎怕你这妖邪宣战?方才你说有妖邪之战降临,我却浑身激动得都抖了起来!”
摩呼罗迦笑道:“那今夜我就陪你放手一搏,但愿你吃掉的那张符箓,能让你撑得久一些。”
乔玄朴吞符完毕,右手抽了那宝剑在手,缓缓伏下身子,笑道:“你这妖邪,视之不详,令凡人恐惧,行动时犹如在生死之间起舞,便是幽暗之处的来客,就不应该造访阳间,今番让贫道将你重新送回老家去罢!”
摩呼罗迦冷笑道:“你们这些人类,有些人为了获得永生之密,鬼鬼祟祟让我复苏,重回世间;又有你这等蔑视生死的狂妄之徒,叫嚣着要将我剪除,何其矛盾!”
乔玄朴狞笑道:“方才我吞下那张符后,便是九死一生,已无退路。但只要能在此赢得了你,夺了你的元神,何等生死奥秘便能立时看破,获得那永世不灭之躯!”
摩呼罗迦一顿,声音中若有些许悲哀之意,说道:“你这道人,休得说那无知妄语,没有什么东西能永存于这世上。”
乔玄朴冷笑一声,将左手高举在空中,一叠符箓从他手心飘散而下,层层叠叠不散,连成一片,在他身子周围翻飞而舞,犹如蛟龙游动一般,那道人大喝道:“休得废话,你这妖邪的性命便由我收下,夺了你元神后,我便将你尸身用水银封敛了,送回京师,定也是奇功一件!”
说罢,那乔道人口中念动咒语,一圈符箓飞至摩呼罗迦身前,盘旋成圆圈,乔玄朴右手一抬,剑锋指处,一张紫符呼啸而出,射向那摩呼罗迦。轰然巨响处,那数十张符箓一起燃爆,烟尘顿起,地面震颤数次。
崔花影和张生惊得策马后退数丈,等那烟尘初定时,看地上又现了一个大坑,碎石遍地,那被称作摩呼罗迦的长发男子立在当场,脸上多了数道伤痕,鲜血正殷殷流下。
那摩呼罗迦微笑道:“原来如此,你这死符之力果然不凡,有些意思,竟是比那两个星君都强上了数倍,今夜我就认真陪你过上几招如何?你这等贪心的人类,生生不灭,要让我杀上几次,才能长得了教训?”
乔玄朴连声狂笑,左手舞动,数百上千张符箓盘旋绕身而飞,宝剑锋芒所向,无数张符如同利刃般飞劈向摩呼罗迦,竟隐隐有金石之光泽,空中破空尖啸之声不绝于耳。摩呼罗迦也不敢撄其锋芒,闪身而退,地面登时裂成数段,隆隆之声如同雷鸣。
乔玄朴哪里肯放,纵深追杀,漫天符箓飞舞,刀光剑影,霹雳爆鸣之声一时不休。
张生看得目瞪口呆,崔花影脸色一变,急忙策马掉头飞奔,这一人一邪相斗太过激烈,稍不留神便会被卷入其中,性命安然能在?
第 77 章
那道人和摩呼罗迦斗在一起,难解难分,乔玄朴通体颜色有如白纸,瞪着一双血红赤目,表情癫狂,如同疯虎,竟是追着那摩呼罗迦连番出手,将他逼的后退连连。
张生远远看了,心中甚慰,握拳道:“那乔道人如此勇猛,竟将那大蛇逼到这般地步,也许真能带我等逃出此地!”
崔花影也凝神观望,看了一阵,却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看未必。”
张生奇道:“明明是那乔玄朴占了上风,崔姑娘你为何如此悲观?”
崔花影回头望了一眼昏迷中的柳碧云,眉头微皱,说道:“我看那乔道人攻势虽猛,却是有心浮气躁之像,招式中不留后手,如同要和对方同归于尽一般,你看那大蛇妖物,虽然一直躲避,却是气定神闲,毫无慌乱之意,时间一久,我怕乔道人难以为继……”
话音未落,雷鸣烟尘又起,地裂石碎处,那摩呼罗迦的身形一闪而出,烟尘中数十张符箓如影随形跟了上来,乔玄朴也狞笑纵身追上。
那摩呼罗迦冷笑一声,扭身避过激射来的符箓,折返向乔玄朴迎头奔来,右手暴长丈余,闪电般劈在乔玄朴左肩之上,直将他左臂砍下,鲜血喷涌处,乔玄朴脸色煞白,行动一滞。
崔花影和张生看得心惊,啊地叫了一声,心想此番休矣。那摩呼罗迦将手收回,望着那道人狞笑起来,乔玄朴身形停住,身上却燃气熊熊紫焰,左肩伤口处异变突起,一张张紫色符箓从那伤口处翻飞而起,翩然有若成群蝴蝶,嬉戏于夜空之中,紧接着那道人的头脸躯干,全部分解为万千张符箓,轰然声中翻飞在空中,原地竟是不见人影。
张生和崔花影看得目瞪口呆,平生也未见过这般玄妙道术。那摩呼罗迦“噫”了一声,笑道:“原来如此,这便是你压箱底的技艺了?”
话音未落,那空中团团紫色符箓悄然而逝,如同隐入阴沉夜空,下一刻时便出一齐现在摩呼罗迦背后,纷飞乱舞,从半空中齐齐扑下,击在那怪背后。暴鸣声大作,那符箓燃爆之力将摩呼罗迦打飞出去,摔处数丈有余,打得那怪遍体鳞伤,身上鲜血涔涔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