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深夜醒来——锅盖与锅
时间:2022-02-10 06:59:20

另外一人:“六叔,这钱您先收着,尽管花。您要是缺钱,就和我和刚子说……”
一人:“你他妈瞎说什么?!六叔,别听他的。以后,我每年都会给您烧纸钱,我保证都是上亿的。”
 
第36章
 
床底灰尘有点多,落进鼻子里,痒痒的,费南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屋外,说话声立刻停了。
半晌后,阿正问:“是不是你打喷嚏?”
刚子说:“不是我。”
阿正问:“你也听到了?”
刚子说:“会不会是六叔?”
阿正啧了一声,说:“我听着像女的。”
刚子说:“好像从六叔屋里传出来的,不会是琳子她姐回来了吧?”
阿正说:“她姐都多少年没回来了?这屋子一直封着,谁敢进来?”
刚子问:“那会不会是琳子啊?”
阿正骂道:“你他妈的尽放屁,这世界上哪有鬼。走,跟我去屋里看看!”
刚子声音有些颤抖,说:“我不敢,要去你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手电筒晕黄的光撒在地上,一双灰色运动鞋出现在床边。
费南斯忙捂住鼻子。
灰色运动鞋在屋里走了一圈后,最后停在了衣柜前。
阿正呼了一口气,说:“他妈的,吓死我了。”
刚子问道:“屋里有人吗?”
阿正说:“没人。”
片刻后,灰色运动鞋走出了屋子。
门没关上,半掩着,客厅的火光照进来,一闪一闪。
阿正在高脚桌下面跪下,拆了一包纸钱烧了。
“琳子,你在老张家好好的啊。过两天我和刚子一起去看你。”
刚子说:“你还没和我说,是哪里的老张家呢?”
阿正说:“平山县张家铺的张一彬。”
“怎么死的?”
“不清楚。据说是得病死的。”
“把琳子配给他,会不会委屈了琳子啊?”
“他爸是村干部,家里有钱。”
“多大年纪啊?”
“四十一二岁好像。”
“妈的,比琳子大那么多,还不委屈?”
“又不是真结婚,就葬在一起而已。她都死了,讲究那么多干什么?”
“也对,怎么着也比烧了好。”
费南斯心彻底沉了下去……
村支部大爷的话居然是真的。
床底都是灰尘,尽管捂住了口鼻,费南斯还是忍不住又打了个喷嚏。
忽然,门吱呀了一声,卧室门被风吹开了。
刚子骂道:“你他妈再去楼上看看到底有没有人!”
阿正愣了一会,说:“大门贴着封条,谁敢进来!”
刚子打了个冷战,问:“那会不会是张一彬那墓风水不好?”
阿正皱着眉说:“不可能吧。他爹找道士选的地,说风水好极了。会不会是进了水?”
刚子说:“那就明天一早去看看,顺便多烧点纸钱。”
……
待俩人走远,费南斯从床底爬了出来。
鼻子里、脸上和身上全是灰尘,费南斯连打了几个喷嚏。
大堂内,高脚桌下方地面上的火堆还有余温,里面掺杂着几张烧了一半的纸钱。
费南斯看一眼屋内,转身上二楼。
二楼一共两个房间,费南斯打开挨着楼梯的房间,走了进去。
房间很大也很空,一床一柜一桌一椅,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床上还铺着被褥,白色碎花,上面落了一层细灰。
书桌临窗而放,上面堆着一摞高中课本,桌面满是灰尘。
抽屉里放满了镜子、笔、小盒子之类的小玩意儿,最里面放着个厚厚的笔记本。
本子发黄,都是一些摘抄和笔记心得。
字迹娟秀。
刚翻了两页,一个信封突然滑落到桌面上。信封被压得很平,看样子应该很多年了。
信封是一所高校的专用信封,上面的手写字没有褪色,笔迹刚劲有力。
待看清上面的文字时,费南斯愣了。
犹豫片刻,费南斯将信封塞进口袋里。
另外一间房间存放的都是一些杂物,乱七八糟地堆着。费南斯看了一眼,转身下了楼。
张家铺很远,到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了。
随便吃了点东西后,费南斯回到车内补觉。
一觉醒来,已是四点多。费南斯赶紧下车,拎着东西去了村支部。
村支部没人,就剩下一个约莫六十多岁的头发花白的大爷还在收拾东西。
费南斯问:“大爷,您知道张一彬的墓在哪里吗?”
大爷扶了扶眼镜,打量了一下费南斯,问:“你哪来的?”
费南斯说:“我是张一彬的朋友,很多年没回来了。上个星期,突然间做梦梦到他了,怕是他怪我没来看过他。这就趁着回来的机会看看他,烧点纸钱,也算是见他一面。”
说着,摇了摇手里的塑料袋子。
一袋子火纸和纸钱,一袋子水果和饼干。
大爷笑了,说:“沿着那条路一直往里走,湖对面种着两颗松树的那个就是。”
路边一处新包的坟,左右各一棵松树,正对着湖。按照王光全的说法,风水极佳,是个宝地。
墓碑前放了几个苹果和一把香蕉,香蕉外皮黄灿灿的,很新鲜。地面一个火堆,堆里还留着未燃尽的纸钱。
右边松树下的一处,地面颜色与旁边不一样,踩在上面还有些松软。
看样子,真的是葬在了这里。
费南斯把水果和饼干放在墓碑前,将火纸和纸钱点燃了。
天渐渐黑了,一阵风吹来,枯黄的树叶飞了起来,嘎吱嘎吱响。
……
终于结束了,费南斯叹了口气,站起来往回走。
迎面走过来一人,那人笑着说:“姑娘,你怎么才走啊?”
天色昏暗,看不清他脸。等他走到面前,费南斯才看清这人正是刚刚给自己指路的大爷。
“哦,和他说了会儿话。”
大爷说:“谢谢你啊,还想着他。”
费南斯一脸疑惑,问:“您是?”
大爷笑呵呵地说:“哦,我是他父亲,你叫什么名字啊?”
……
顿时,火气上涌,胃里一阵翻滚,恶心欲呕。
费南斯咬住下唇,转身往村口走去。
开车赶回去要到半夜,导航显示离自己家只有不到两个小时的距离,费南斯当即调转车头回家。
第二天,费南斯出门从口袋里摸出钥匙锁门时,带出了那封信。
思索片刻,费南斯拨通了何明章的电话,约见面。
见面地方约在何明章家附近的咖啡馆。
何明章还是上次见面那个样子,只是似乎胖了些。
何明章要给她点热饮,费南斯看了一眼单子,价格有点贵,还都是咖啡,摇头拒绝了。
何明章给自己点了一杯拿铁,给费南斯点了一杯鲜奶。
费南斯看他一眼,接过了鲜奶。
依旧是尴尬的沉默。
费南斯看一眼手中鲜奶,开口问道:“那天那个姑娘是?”
何明章说:“我未婚妻。”
费南斯点点头,说:“恭喜你。”
何明章笑着说:“谢谢。你最近怎么样?有找到……”
费南斯打断了他,将信封放到他面前。
两张纸,何明章看了足足十分钟。
看完后,何明章脸色如常,只是眼神似乎暗淡了些。
“没想到,这封信她还留着。”
费南斯看着他,一时间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开口问:“你们以前谈过?”
何明章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费南斯哦了一声,说:“这信她保存的很好。”
何明章笑笑,说:“这是我给她写的唯一一封信。”
“怪不得。”
“我和凌琳是高中同学。”
“你们不在一个市……”
“我们高中很有名,她家里找关系进的我们学校。”
“我第一年就考上了大学。她成绩不好,我劝她复习一年考我的学校,这样我俩就又可以上同一所学校。她说喜欢我的字,总是打电话让我给她写信。信也就写了这一封,没想到她居然还留着……”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他说话。费南斯将鲜奶放在桌子上,看着何明章。
何明章看着手里的信纸,面色沉静,眼睛躲在反光的透明镜片后面,看不出是伤心还是淡漠。
费南斯问:“后来呢?”
何明章回过神来,将信纸折起来塞进信封,放到了桌子上。
“后来,她复习了一年还是没考上,去了一所外省专科学校。我们一起毕业的那年,分了手。我想回家,她想去外面闯……两年前,她妈妈去世,我约她见面,她没答应。后来我们就不怎么联系了。”
“你知道她是自杀吗?”
何明章皱着眉头,一脸惊讶,声音有些高亢:“自杀?”
费南斯点了点头。
何明章哼了一声,笑着说:“该不会和我有关系吧?我们已经分手很多年了,她交过男朋友。”
费南斯眉头皱了皱,说:“我没有说是因为你。”
何明章突然想到了什么,说:“去年清明节,她突然给我打电话,我没接到。后来给她回过去,她说,她只是想找个人聊会天,想听人说会话。后来,我就没事给她打电话,有时候她会接,大部分时候她不接。有一次,她说医生告诉她聊天是治疗心理疾病的最佳方式之一。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去做了个心理咨询,医生建议她多与人沟通。”
费南斯点头,说:“她的确生病了,中度抑郁。”
何明章愣了,说:“我不知道,我当时没有追问。如果我多问,会不会就不……”
费南斯看着他,说:“不是你的错。”
何明章沉默了一会儿,问:“她为什么自杀?”
费南斯想了很久,开口说道:“原因很多。有些人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可能就想不开。”
何明章奇道:“她活不下去吗?她姐那么有钱,她又不缺钱。”
费南斯看他双手在桌子上无意识地抠,说:“钱也不是万能的。人心本就脆弱,她一个人无依无靠。”
“她不是交了个男朋友吗?”
“这你都知道?”
“她秀过一次。”
何明章将手机拿出来,翻出况凌琳的朋友圈,递给费南斯。
况凌琳很少发,基本上两三个月一条。最新的状态没有文字,只有一张图,草原蓝天,时间刚好是新年的前三天。
12月29日,她自杀的那天。
再往前是去年九月,一张图,图上是两个影子,一高一矮,没有文字,只有一个捂嘴笑的表情。
再往前,都是一些自我打气的话,配图是美食。
费南斯心渐渐沉了下去。
发这些美食图的时候,况凌琳已经开始吃抗抑郁药物,而抗抑郁药物有一个副作用:食欲下降……
何明章说:“她的生活一直都这么充实。”
费南斯盯着那个最新的状态,说:“她男朋友出车祸死了。”
何明章一脸惊讶,说:“那……”
费南斯知道他想说什么,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也许可能吧。”
何明章长吁了一口气,笑了,说:“还好不是因为我。”
……
费南斯只觉胸口一阵寒凉,惊觉来找他根本就是多此一举。
费南斯冷笑了一声,说:“当然不是因为你,你算什么东西?!你只不过是她翻过的一本破书、踢开过的一个烂石头而已。她为什么要为你自杀?对你旧情难忘?你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何明章怔住,半晌后,低下了头。
 
第37章
 
屋内空旷,一片寒凉。
细细碎碎的声音传来,费南斯往那处望去。
隆起的袋子拉链开着,况凌琳坐起来,直直地走到过来。
“我不想回去,你为什么要带我回去?”
呼吸冰凉,全喷在脸上。费南斯看到她眼睫上挂着的冰霜,微微颤抖。
“我想留在这里,不想回去……”
手机闹铃响,费南斯睁开眼。
是床头柜上的手机,不是自己的,是况凌琳的。那天充电后就落在这里,忘记还给林立佳了。
微弱的手机屏幕亮光将屋里照亮。
窗户没关,纱窗随夜风飘动,伸长了胳膊,想将那道黑影遮掩……
费南斯拿过手机,翻了个身,背对窗户,将头蒙进被窝。
费南斯按停闹铃,立刻打电话给林立佳。
打了好几通,林立佳也没接。思索片刻,费南斯拨通何明章的电话。
懒得找借口,费南斯直接问他知不知道况凌琳的手机密码。
那边沉默。
良久,费南斯才听到他说:“试试427915。”
费南斯输入数字,手机开了。
“好了,谢谢。”
何明章说:“我俩的生日,她以前的手机密码也是这个。她不喜欢换密码,说容易忘。”
相册里都是照片和视频,照片上的况凌琳青春靓丽,微笑的样子,不说话的样子……
还有很多照片,况凌琳倚着一个长发、高鼻梁、黑红脸的高个男生,笑得一脸甜蜜……
翌日一早,费南斯开车直奔下河村所在的镇上派出所。
接待的男民警听了费南斯一番话,一脸不可置信。
“你说你要举报有人贩卖女尸?”
费南斯点头,说:“况凌琳的尸身被卖给平山县张家铺张一彬了。”
民警有些年纪了,很快恢复了一脸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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