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也哈哈哈笑,说:“我这就安排锋子准备出货。”
刘佳平说:“让他小心点。刚出的政策,现在管得严。”
那人哈哈一笑,说:“怕什么?我们连屋里的都不怕,还怕别的?”
刘佳平说:“那也不能掉以轻心,万一……”
那人哼了一声,说:“和你爸一样胆小怕事!”
刘佳平催促道:“别废话了。”
那人拨通手机,道:“锋子,赶紧过来一趟,有货要出。”
刘佳平说:“我先走了,你和他说。”
那人说:“怎么了?每次锋子来,你都躲着不见。”
门咿呀一声开了,一人出了门,紧接着电视机声音传来……
双手冰凉,脚早就冻麻了,费南斯忍不住想活动活动。
周淮蹭了蹭她脸,压低了声音,说:“别乱动。”
费南斯说:“冷。”
周淮将她双手攥住,放进兜里握着。
费南斯说:“还是冷。”
周淮松开双手,搂住她腰,将她揽在怀里。
费南斯抽出手,从他衣服下摆伸了进去,直接贴在腰上。
手冰凉,周淮浑身一僵。
“现在呢?”
费南斯抿着嘴笑了。
“好多了。”
周淮抬起下巴,换到她另一边肩窝里窝着。
过了一会儿,周淮蹭了蹭她脸,说:“换换。”
费南斯说:“干嘛?”
周淮搂着她腰对调换了个方向,双脚撑开抵在对面墙上,后背挺直靠在墙上。
“脖子太酸,这样好多了。”
声音有些大,所幸屋里电视声音足够大,完全遮盖了下去。
大约一个小时后,门再次被打开,一辆车停在了院内,车上下来一人走进了大厅。
电视声音有点大,两人声音有些低,听不清他俩说了些什么,只听到两人似乎开了一扇门,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两人像是拖了一个重物出来,又一起给搬到了车上。
接着,电视关了,车离开,大门被锁上,屋里恢复了宁静。
终于走了。
费南斯重重呼出一口气,瘫在了周淮身上。
周淮腿早就麻了,缓了一会儿,拉着她手,进屋。
见周淮开着手电筒在屋里找来找去,费南斯问:“你在找什么?”
周淮说:“你不是说刘佳平卸了一个大家伙下来吗?我们进来的时候,你看到了那大家伙吗?刚刚他们又拖了一个东西出去,这屋里应该有还有一间房。”
电视机旁边的墙上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几乎和墙面颜色一致的锁孔。
费南斯伸手去推,纹丝不动。
这是个很普通的锁。
周淮在屋里找到一根铁丝,在锁洞里转了一会儿,门开了。
一个黑黢黢的房间出现在两人面前。
“你连这都会?”
周淮看她一眼,没说话。
费南斯抬脚欲往里走,周淮拉住她,低声道:“别动,我先进去。”
手电筒光所及之处,并排放着四个长方形、半人高的东西,每个上面都盖着枣红色灯芯绒布,布离地大约二十厘米。
除此之外,别无他物,连个窗户都没有,像个储物间。
“好了,进来吧。”
费南斯走进屋来,只觉眼前东西分外眼熟。
周淮将门掩上,打开了灯。
灯光晕黄昏暗,屋内阴凉潮湿,温度比外间温度低很多。
周淮往前走了一步,被费南斯一把拉住。
费南斯手冰凉,声音微微颤抖,“别,这四个都是冰棺。”
周淮一听,停了脚步。
费南斯想起去年八月份买新冰棺的时候,年轻帅气的业务员小哥给自己介绍过一大堆新款,还仔细地分析了每款的功能和优势。
“还都是高档冰棺,噪音小,保温时间长,保鲜效果极好。”
水泥地上的座插上面插着黑色插头,黑色电源线从红布下伸出来堆在地上。
屏吸一听,红布遮住的东西发出轻微的嗡嗡嗡声。
周淮问:“这些是他们口中的货?”
费南斯摇了摇头,说:“不是。冰棺远远没有十一万。”
周淮想要拉开红布,费南斯握住他手。
“我想他们口中的货,应该是冰棺里的……人。”
人?
周淮看向费南斯,费南斯脸色苍白,双眼盯着红布一眨不眨。
费南斯冷笑了一声,说道:“去年十一月,国家出了一个政策,严禁土葬,一律火葬。既然不能土葬,但是可以葬到已经死了的人坟里啊。男人,不管活的、死的、多大年纪的都要找老婆。活人要结婚,死人就结冥婚。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面全都是女性。”
费南斯松开他手,走到冰棺前,抓住红布。
“你记不记得,毛毛姥姥说刘大昌只去参加女性葬礼,从来不参加男的?我想他并不是为了给个份子钱,而是为了这些值了大钱的女尸。越是年轻的越值钱,越是没有结婚的越值钱。所以当况凌琳姐姐找人去西藏接她回来的时候,刘大昌去了。”
费南斯问周淮:“你猜,他为什么去?”
周淮盯着她,没吭声。
费南斯说:“肯定不是和我一样单纯为了赚钱。他是为了一个不到30岁的年轻未婚女性、在市场上随随便便就能找到有钱买家的高价女尸。”
周淮拧紧了眉头,看向四个冰馆。
费南斯低声吼道:“这些女人到底做错了什么?生前受委屈,死后还要被当做货物一样卖来卖去。刘大昌他们凭什么这么对待她们?”
周淮握住她手,想把红布从她手里拿出来。
费南斯手冰凉,止不住地抖,却紧紧攥着不松。
“你告诉我,国家有法律惩罚这些人吗?”
周淮没吭声。
费南斯冷笑道:“没有吧,那些买女人配阴婚的人从来都没受到惩罚。该当官的继续当官,什么事儿都没有!”
周淮揽住她肩膀,想要将她拉出去。
费南斯挣开他手,说:“况凌琳还没有找到,或许就是这四个中的一个。”
说着上前依次掀开了冰棺上的红布。
四个穿着不同颜色寿衣的女尸出现在眼前。
陌生的脸,面容祥和,没有生气,安安静静地躺在棺内,像是睡着了。
细细一看,年纪都在四五十岁左右。
没有况凌琳。
费南斯深深呼了一口气,将红布重新罩上,又细细抹平了上面的褶皱。
周淮关上灯,将门锁好,转身看到费南斯站在电视柜旁边,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正盯着地面。
周淮走过去,将笔记本拿过来。
翻开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手写的文字。
这是一本账本,上面记录了自2016年以来的每一笔交易。
况凌琳在最后一页,1月29日出货,18万。
况凌琳下面还有五个人,一人已经出货,另外四人价格那一栏是空的,应该就是屋里的四位。
周淮往前翻,翻到一个熟悉的名字,指给费南斯。
吴蓉,年纪三十二,价格一栏也空着。
毛毛的妈妈。
费南斯冷笑道:“怪不得那么好心,原来是不安好心!”
费南斯把他手机拿过来,每一页都拍了照片,然后翻了翻照片,确认每张都看得很清晰。
“这些能做证据吗?”
“可以。但是他们没有标注买家,需要花费大量的人力去挨个审查和核实。整个查下来,很可能需要一两年的时间,才能给他们定罪。”
“定罪?”
“刑法四三百零二条规定,盗窃、侮辱、故意毁坏尸体、尸骨、骨灰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费南斯拧紧了眉头,问:“才最高三年?”
周淮摸了摸她头,说:“目前,至少可以肯定他们已经违背了法律。涉及买卖,估计会判的得更重。但是,具体怎么量刑还要看以什么罪名定刑。”
费南斯心里好受了点,看着他,说:“你怎么懂这么多?”
周淮笑笑,说:“你以为我这么多年白干的?”
周淮摸她脸,说:“先回去休息吧。这些事情不应该由你来做。”
确定屋里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后,周淮推着费南斯翻墙出了楼房。
周淮启动车子要走,回头看到费南斯低着头。
“怎么了?”
费南斯抬起头,看着他说:“你先走吧,我要等那些人回来,看看到底是哪些畜生。”
周淮将车灯熄灭,说:“我陪你。”
周淮让她坐上车,将她手放进自己口袋里捂着。
“先睡会儿。”
费南斯趴在他背上,闭上了眼睛。
车子停了下来。
吧嗒一声,冰棺门开了。
况凌琳从冰棺里坐起来,走下车。
路途黑暗,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察觉到趴在后背上的人睡得极不安稳,周淮握紧了她双手,轻轻抚摸。
第51章
凌晨,气温降到了最低点。
费南斯被冻醒,趴在周淮背上止不住地抖。
“我们回去吧,还不知道他们今天回不回来。要是他们不回来,我们俩冻死在这里怎么办?”
周淮转过身,正面对着她,将她腿叠放在自己腿上,而后将棉衣敞开,把她包在了衣服里。
“再等等。”
费南斯将脸偏向一边,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况凌琳?难道就因为是你把她带回来的?”
费南斯沉默半晌,说:“我做了个梦,梦里面她告诉我说她不想回来。”
周淮说:“又是梦?怎么那么多人托梦给你?”
费南斯双手围住他腰,手指隔着衣服,轻轻按在那个疤上。
“你这个疤,怎么弄的?”
“执行任务的时候,中了对面印度兵放的暗枪。”
“什么任务?”
周淮没吭声,费南斯不再追问。
“边境线什么样?”
“不怎么样,冬天冷得冻成狗,耳朵鼻子差点冻掉;夏天热,太阳毒,晒脱两层皮。我以前不黑,就是在那里晒黑的,现在都没白回来。”
费南斯嗤了一声,说:“瞎说,我看你爸也不白。”
周淮笑了,说:“我随我妈,我妈白。”
费南斯刚想说你妈也不白啊,转念又转了话题。
“后来呢?”
“拿了一个个人二等功。”
“就是你卧室里面的那个?”
“嗯。”
“二等功一般都怎么拿?”
“鬼门关里走一遭、重伤或者残疾。”
费南斯抬起头看他,问:“那一等功呢?”
周淮将她头按回去,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重:“一等功都埋在土里,照片挂在墙上。”
费南斯拿手指头隔着衣服轻轻刮那疤痕,问:“疼吗?”
周淮说:“忘了,记不清了。”
突然,费南斯咯咯咯笑了起来,说:“那天,你师父说我和你不是一路人,我还不服气。现在想想,他是对的,我俩真的不是一路人。你是英雄,我什么都不是,九天玄女才配得上你,是我不配。”
周淮笑了,胸腔微微震动。
“我师父瞎说的,他就是不会说话,所以得罪了一堆人。”
“你怎么知道你师父说了什么?”
“小江都告诉我了。”
费南斯哦了一声,问:“小江女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淮思虑半晌,说:“没怎么注意,好像个子不高,挺文静的。”
费南斯问:“和我比呢?”
周淮沉思片刻,问:“怎么比,比什么?”
费南斯想了想,说:“所有。”
周淮说:“没接触过,不清楚。”
费南斯掐了一把他腰肉,问:“你师娘什么样?”
“我师娘是老师。”
“性格怎么样?”
“好像挺温柔的。”
“和我比呢?”
周淮笑了,说:“不知道,不清楚,和师娘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
费南斯又掐一把他腰肉,撇了撇嘴说:“我收回那句说你是直男癌晚期的话。你压根就不是直男癌晚期,你是个大滑头,装蒜。”
周淮摸摸她头,笑着说:“你想多了。”
费南斯问:“你前女友什么样?”
周淮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好像……没有谈过。”
费南斯掐他脸,咬牙说道:“说谎话,天打雷劈。”
周淮笑了,说:“过去好长时间了,忘了。”
费南斯不依不饶:“我看你书里夹了一张照片,一个漂亮姑娘的。”
周淮愣了一下,问:“哪本书?”
费南斯思索片刻,说:“就你书桌里的那本啊。”
周淮笑笑没吭声,半晌后,说:“下次撒谎的时候,记得自己圆回来。我那抽屉里哪有书。”
见没诈出来,费南斯哼了一声,问:“你们怎么分手的?”
周淮说:“她比我大五岁,家里一直催婚。那时候,我还在边境当兵,离得太远,不想耽误她。”
费南斯抬起头来,看着他,问:“我也比你大,你怕耽误我吗?”
“你们女的都这么在乎年纪吗?”
“你不在乎?”
周淮沉思半晌,才说:“不都看起来差不多吗?有什么区别吗?”
费南斯掐他腰肉,骂道:“大滑头。”
周淮转了话题,问:“你前男友什么样?”
费南斯闷在他怀里咯咯咯笑了。笑了半晌,费南斯说:“过去好长时间了,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