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三十七/论斯文败类的自我修养——平章风月
时间:2022-02-10 07:01:13

“好啦!”她笑了出来,“赵有红女士,您有什么话要问我,就在这里问吧!大冷天的,外头多冷啊,要是感冒了,每天家里打喷嚏,好听吗?”
其实自打出门她就觉得自家女儿已经看穿了他们俩的把戏。她想了想,试探着问:“你和那位沈先生…怎么样了?”
忽有一阵北风吹来,不知道羽绒服哪里没有捂严实,风透过那个小缝隙一把灌了进去。之宜觉得冷得很,冷得一哆嗦,面上还是很镇定地说:“没什么啊,就是分了,还能怎么样啊。”
和想的差不多,不然怎么会回家这么久了,一次电话粥都没煲过,一次视频也没打过。
不过还是有点可惜,赵有红女士想。论样貌、论学历、论谈吐气质,那真是万里能挑出一个的,被自家这二愣子女儿撞上了,人家还万般周到,无不妥帖。
不过还是要尊重她的意见,毕竟这是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人。感情这种事别人在怎么说好,当事人自己觉得不好,那都没用。而且自家女儿也不差嘛!说不定柳暗花明,明儿后儿还能找个更好的呢!
想到这里,赵有红女士的情绪有提升了些许。她觉得这也没什么,这几天操心担忧的事情忽然有了答案,也就像一颗大石头落了地。她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刚好,一点多的样子,于是特开心的说:“这样,我几个老姐妹拉我打麻将。你知道,你爸一向不让我打的,这次我好不容易溜出来了!这样吧,我去打麻将,你也先别回去,找个咖啡馆坐坐或者去逛逛商场怎么样?妈妈报销!”
然后也不管她答应不答应,就迈着特别欢快的小步子,去找她的老姐妹了。
眼下自然是不能回家的,有家不能回,真跟治水的大禹一样惨。她耸耸肩,掏出手机,就看见施柔波的消息。
——你妈跟我妈去打牌了,有家不能回,不如喝咖啡。
于是两个“无家可归”的人聚在了咖啡馆里。施柔波算是她发小,两家做了二十几年的邻居。从下地读书开始,到高中都是同班同学。高考后去了不同的城市,才相隔异地。
她还是没有变,水灵灵的大眼睛,生来就有的微微卷的头发,故而取名叫“柔波”。
“我要一杯冰美式,你喝些什么?”
之宜有些惊讶,“大冬天也喝冰美式吗?”
柔波笑着说:“有点奇怪是不是?我一年四季都喝。有时候工作很忙,一杯特别提神,别的比不了。”
她怂恿之宜,就跟小时候怂恿她一样,“你要不要试试。”
之宜踌躇了片刻,“好。”
“那就两杯冰美式,一份提拉米苏一份抹茶蛋糕,谢谢。”柔波点完望着她,笑意盈盈:“我没点错吧?”
“你非常了解我。”
彼此会心一笑。
于是聊起近况来,柔波觉得挺奇怪:“我妈是找了要出来买菜的借口,你妈妈是什么啊?”
服务生上了咖啡和甜品,之宜轻轻说了声谢谢,然后回答她的问题:“其实这件事上我爸妈还挺团结,挤眉弄眼好几天了,今天才找到机会,问我前男友的事情。”
她于是很促狭地问:“你呢?你爸妈不问?我不信。”
“我爸妈当然不问了。”柔波得意地挑挑眉,“我都快定下来了。”
“哦。是我自找狗粮,打扰了。”
“别别别”,柔波及时打断她,“到时候还想请你当伴娘呢。”
“和谁?”之宜特别八卦地凑近了些。
柔波于是也十分配合地凑近了些,神秘兮兮地蹦出俩字儿:“你猜。”
之宜露出一个了然的笑,慢慢吐出一个字——“滚。”
“哎,和方承时,你信不信。”
之宜有一瞬间的愕然,他们的故事她是知道的,一个暗恋未果的故事,原以为是青春中常见的一道伤痕,却不想还能开花结果,散出枝叶。
柔波很得意地吃了一口提拉米苏,含糊着说:“怎么样,想不到吧?”
之宜失笑,“我是真没想到。”
“其实我也想不到。”柔波放下勺子,轻轻叹了口气,“所以缘分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在命运的钟表盘上,有的人走着走着,你以为走散了,也许有一天还会重新走回你身边。”
她顿了顿,接着说:“你还记得吧,他那个时候很厉害的,而我成绩很一般啊。高考结束,学校发了光荣榜,我偷偷找他的名字,真的考了很好的大学,是我无法企及的高度,我那时候就在想,也许他以后会出国,也许会在业内很好的公司工作,反正无论如何,终其一生我们都不会再有交集了。”
她顿了顿,迎上窗外的雪光,照的她半边脸莹白温润。
“我去了一所很一般的一本,双非,去了不喜欢的专业,大一一整年我都过得浑浑噩噩的。那一年暑假我回去参加同学聚会,那次你没来,他来了。我们在对面坐着,我头一次觉得很自卑。”
“后来我在想,你只有足够优秀,才能遇到更优秀的人。这句话不是假话。后来我一步一步考了研,找到了一份还不错的工作,偶有一次合作一个项目,他是对方公司的主要负责人。”
柔波很骄傲地抬起了下颚:“这一次我终于不是仰望他了,我和他在同一个平台上,我这是在平视。”
之宜很配合地问:“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啊,然后不就慢慢在一起了吗你个憨憨!”柔波气不打一处来:“你自己说不要听狗粮,我不喂给你你还追着要!”
她到底正经不起来,才说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用季知明的话来说,那叫C6H12O6在她脸上疯狂舞蹈。
“后来有一天我问他,你喜欢我哪一点?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他那时正在开车,经过一个红绿灯,他停了下来,侧过脸很简单地告诉我,我从来不是单向奔赴。”
“啊?”
柔波很大方地说:“就是我很爱他,他从来也是。”
外头雪停了,风把云吹散开,太阳就露了出来。
一个人很疲惫地走了很远很远,很久很久,千辛万苦跋涉到终点,发现原来自己的辛苦,自己的情绪,还有另一个人,一路陪伴,一直知道。
那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末了,之宜说:“祝你幸福。”
“请你一定也要。”
今年除夕要回乡下老房子过,乡下比城里过年更有年味,自打腊月起就开始大张旗鼓地准备。通常三十这天,要亲自熬了浆糊贴对联。
她忙活了一整天,又是熬浆糊又是帮忙准备年夜饭,直到年夜饭收拾完才有歇下来的空当,和父母出门拜完年回来,就围在火炉旁,疯狂抢红包。
冬天天黑得早,在重要的年节里,人们从傍晚就开始放烟花。天越黑烟花越亮。之宜觉得屋子里太热,索性捧着茶杯站在阶下仰头看烟花。寒风把她羽绒服上出的风毛往她脸上扫,软软的,有些痒,她没有拂掉。
临近十二点了,远处的烟花绽放成了一条线,硕大地一朵,在一声声巨响后于黛灰的天空中炸开,五光十色,如流星一般划过,转眼归寂。
屋檐下的红灯笼流泻出橙黄的暖光,照出风的走势。
掌中的手机忽而一震,她想一定是谁发来的新年祝福,低头一看,是邮箱里的新邮件提示。
发件人是Constance.S。
内容很简单,只有四个字和一个标点。
——新年快乐。
按道理是应该把这个账号放到黑名单里去的。
她想了想,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深深吸了口气。
然而不列入黑名单的后果就是总是会不定时收到几封莫名其妙的邮件。
第一封是在大年初一,一大清早,Constance.S向她邮箱垃圾箱里的所有垃圾邮件问好顺便百年。
“hey!大家好,我是沈与续。很高兴和大家在垃圾箱里见面!新的一年祝大家诸事顺利!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第二封是在大年初五,估计是认清了被拉黑的现实,有些丧气,不过依旧乐观并对自己的未来充满希望。
“一一,你什么时候把这个帅气又幽默的男人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第三封是在大年初六,一个小黑屋人的含泪控诉。
“铁门啊铁窗啊铁锁链~手扶着铁窗我望外边~”
让他去自娱自乐吧,又或许是季知明在恶搞。
任之宜想,不要理他。
单向的情愿没有回应,一腔热情又能坚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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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失策了,应该晚一个月开这篇文的,这样也许能刚好赶上过年的步伐。
先给诸位拜个早年吧!
 
第三十六章
 
她最近忙得很,春节假期休完就立马上网投简历,联系公司。一面不得不感叹沈与续真是狠,业内几家不错的公司都已经被他说尽了,看来他跟他们都挺熟。
高不成低不就,夹在中间本就尴尬,再加上这几天倒春寒让她有些感冒,整个人都是懒懒的。躺在沙发上对着电脑,往外面看,连今年的春花都开得懒懒散散的,春天好像也步履姗姗。
季知明这期间也给她打过几次电话,劝解未果之后也短暂放弃了一阵子,并说会帮她留意留意,叫她把简历发过去一份,他闲着没事了也可以帮她投一投。
之宜扔开抱枕,起身去泡感冒药,在客厅里看电视的豆豆隔着扯着嗓门喊她:“一一,你电话!”
“我在泡药,帮我接一下。”
尔后声音就听不大清了,她拿了根筷子在玻璃杯里搅拌,时不时磕着杯沿有叮咚的响声,她只觉得头一阵一阵地犯晕,整个人都恹恹的。她想今年的春天怎么来得这样迟啊,比往常都迟了好些。她又告诉自己不要多想,也许是没上班闲在家里的缘故吧,等找到新的工作,一切都会慢好起来的。
“一一!一一!是HS!”豆豆连滚带爬冲了过来,把手机塞到她手里,一脸兴奋。
她有些懵了,接过电话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好”,就听见对方笑了一下,很礼貌地说:“任小姐,你好!HS已经收到了您的简历,觉得您很符合我们公司的要求。不知道您有没有下一步面试的意向?”
“啊?”她愣了一下,仔细回想自己有没有给HS投过简历,应该是没有,莫非是找错人了吧。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您好?您确认信息无误吗?我好像没有给HS投过简历。”
对方沉默了一下,接着很坚定地说:“不,就是你,你有。”
她挂了电话还是觉得心有疑虑,于是转手打电话给季知明。季总接电话向来很快,不过看样子他今天心情不是很好。
“姐妹,甚么事?”
之宜很委婉地问:“您吃饭了没有?”
季知明看了看表,五味杂陈:“姐妹,现在是下午三点整,我该吃午饭还是晚饭?”
她想了想,回答说:“下午茶。”
季知明笑了出来,他扔开笔,忽然觉得虽然某些人很狗屁,这个世界还是很美好的。于是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夹着电话问:“有什么事儿啊姐妹?是要回来了吗?”
“我接到了HS的面试电话,可是我好像没有给他们投过简历。”之宜迟疑了一下,“季总…是您帮忙投的吗?”
季知明本来在喝水,听到这里一口水差点气得喷出来。他拍着胸脯缓了好一会儿,才挣扎着含糊骂了一句:“禽兽不如!”
“啊?”
“没说你。”季知明搁下杯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鱼死网破似的:“没错,是我,就是我帮你投的。需要感谢我吗?不如请我吃饭吧?”
之宜默了,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接下他的话。
季知明自然知道她的顾虑,不然不会泰光致远长启都不去投。他跟她解释:“你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我就是随手一投,我也没想到人家会录你,现在我后悔还来不及呢!你想想HS是什么公司,你放一千一万个心,沈与续那个狗男人,就算再有些关系,手也伸不到那里去。你就安心准备面试吧。”
也是,要是他真有这么大能耐,回国也不会在季知明手下当一个小小的副总。
之宜彻底放下心来,她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尾音带着十足的愉悦,“好的!谢谢季总!下次请您吃饭,重辣!”
面试那天天气不错,只是后来之宜回想起那一天,总觉得有点…神奇。
她被安排在这一组最后一个,刚开始的问题还很正常,越往后面越奇怪,好像在没话找话一样。
面试官有些为难地支了支眼镜,想了半天还是端出一个亲切无比的笑,接着问:“任小姐有…呃,结婚了吗?”
之宜想想觉得挺正常,为了员工稳定嘛,说不定下一个问题马上问她是否已育。她想既然对HS没抱太大希望,还不如大方诚实一点,索性说:“没有结婚。”
“哦…哦。”面试官尴尬地笑了一下,接着吞吞吐吐地问:“平常都喜欢吃什么?”
也许是在考虑食堂伙食与员工口味适配度的问题,可以理解。之宜回答:“我不挑食。”
面试官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好像有些焦灼的样子,不过明面上看还是很沉着。他左顾右盼了会子,扯了句“今天天气真不错”,又趁机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之宜一头雾水,只听他又问:“请谈一谈你对付出与回报关系的看法。”
这是想问什么?可能是为以后疯狂加班做准备,之宜想了想,既然这个面试这么不正常,自己也没必要跟着常例去回答。毕竟这也许是关乎到以后工资的大问题。她于是有些期期艾艾地说:“我认为,付出与回报成正比,不是有句话叫做双向的奔赴才有意义吗,我也非常希望,我与HS公司的互相选择,是一场双向的有意义的奔赴,能够互相成就。”
面试官愣了一下,又看了一眼手机,轻轻点头:“好的,我…我们知道了。感谢您参与此次面试,如果此次招聘有了结果,我们会尽快通知您。”
季知明知道她今天要面试,于是在门口等她,接她去吃饭。大医生的老婆生了,是个大胖小子,奸商季知明当然不能放过这个宰大医生的绝佳机会,于是叫上之宜,先让大医生请客吃顿饭。
她出去的时候看见季知明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人却没瞧见影子。外头有些冷,她干脆站在大堂里给季知明打电话。然而神秘的季总并没有接电话,而是在十分钟之后,匆匆从HS的电梯里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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