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冰冰看着沈莲淡定如常,仿佛刚才那一切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又看看裁缝铺里忙忙碌碌的李国尚,心中觉得不可思议。她也不知道她所看到的这个秘密李国尚究竟知不知晓,李小妞和李小明又知不知晓。如果他们不知晓,那么她又是否要将这个情况告知,可如果告知了的话,这个家庭的走向又会不会无法控制。纠结来纠结去,杨冰冰已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剩下深深的叹气。
其实,在石库门的这段时间里,杨冰冰对于李国尚和沈莲的婚姻模式一直存有疑问。好像两个人谁也不了解谁,且谁也不掺和谁的生活和工作。与其说是夫妻,两人更像是室友,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吃着同一张桌子的饭,睡在一张床上,但却有着距离和各自的小秘密。
所以这样的婚姻模式,容易滋生出婚外的东西吗?杨冰冰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这种事,她也找不到人去询问。
杨冰冰决定还是藏下沈莲的那个秘密,暂时不让李家其他人知晓,毕竟她初来乍到,如果真搅得李家鸡飞狗跳,那她也会不好过。当务之急,她还是要尽快缓和她跟沈莲的关系,这对她以后的婚姻生活也是有帮助的。
按照她制作的关于沈莲的偏好模型,杨冰冰决定以胜算最大的穿衣和妆容方面入手。杨冰冰理了理思绪,给自己做了个心理建设,随即去到沈莲身边开始搭话。果不其然,只要夸她的衣品好,长得漂亮,沈莲心情就会很好,同是也暂缓了对杨冰冰的爱答不理。
杨冰冰为自己总算找到解决途径而高兴,却不想面上还带着笑的沈莲突然又话锋一转,开始提点起杨冰冰,告知其既然嫁过来了,就要以和为贵,少向丈夫和自己娘家打小报告,这样只会让家庭成员之间不和睦,甚至有可能分崩离析。
杨冰冰闻此惊讶,她可从没有打过小报告,然而沈莲根本不信,拿出李小明和李小妞关系僵化,以及刘敏突然来到石库门来给她沈莲下面子的例子来编排杨冰冰,任凭杨冰冰怎么解释,也都无动于衷。
杨冰冰有口难辨,无语,心累。
与此同时,山猫投资总监办公室。
李小明激情昂扬得向薛丁展示了自己项目的特点,却不想他引以为傲的东西竟被薛丁直接给否了。李小明震惊,向薛丁请教。
薛丁也直言告知,他认为李小明目前的方案科技大于情感,但是元宇宙里的家偏偏主打的是家庭的属性,而他薛丁,并没有从中看出多少关于家庭的东西。
李小明第一次被问住了,他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去辩驳这个问题,因为他自己其实也隐隐感觉到他的设计里家庭属性并不是很饱满,可这已经是他绞尽脑汁能想到的东西了,再多的,以他和他团队目前的经验来说,也着实是给不到了。
“不知道你有没有结婚,如果结了,我觉得你可以从你的婚姻入手,再联系到家庭这一块,家庭是需要婚姻的支持的,而一段长久的婚姻也需要感情的维系。但如果你没有结婚,那么你可能需要去好好得调研一番了。”薛丁看李小明有些不知所措,最后给出了一条建议。
李小明闻此恍然大悟,他连连向薛丁道谢,并承诺自己一定会再去修改。
薛丁依旧绅士风度,也答应可以再给李小明一次机会。
回到工作室后,李小明反复回想着薛丁的话,思来想去,他最终决定邀请杨冰冰一起来完善这个项目里家庭的属性。
李小明披星戴月得回到家里,正想找机会跟杨冰冰聊聊,不料杨冰冰率先跟他道出想回家住一段时间的想法。李小明不假思索得就支持了杨冰冰,他觉得只要他爽快得支持了杨冰冰的想法,那么杨冰冰便可答应他的请求。
然而让李小明没想到的是,杨冰冰心底里其实是希望他可以挽留一下她的,甚至于,她期待李小明可以问她为什么要回家,这样她也好有个契机跟李小明交流一下住到石库门以来她所遇到的困境。然而,他竟是如此干脆利落的答应,这不禁让杨冰冰觉得李小明可能对她并不在乎,也并没有把她当做他们这段婚姻感情中很重要的一份子。杨冰冰原本的期望也彻底打碎,心内的火苗也奄奄一息。
只可惜,杨冰冰的情绪李小明一时半会儿并没有察觉到,他还沉浸在如何去调整项目方案的烦恼中,他也没有多想,诚挚邀请杨冰冰和他一起完成元宇宙里的家的方案。杨冰冰疑惑李小明为什么突然会邀请她加入到他的项目里。李小明只好将投资方给自己的建议坦白告知。
杨冰冰得知这一切并不是李小明的初心而是甲方的建议,心中的小火苗彻底灭了。她直接拒绝了李小明的邀请,并道出不想工作和家庭捆绑在一起,这样两个人之间就会有一个是主导,一个是附属的关系,并不是一起成长。
李小明闻此,以为杨冰冰意思是不打算公开婚姻关系,他眼神里闪过一丝晦暗,但很快调整情绪,对着杨冰冰笑了笑:“好,没事,我再想办法。”
看着李小明失落的样子,杨冰冰心里更加的不好受。晚上躺床上的时候,她一遍遍复盘着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所做的事情:她努力得想要经营这段婚姻,想要维持跟李家人良好的关系,想要保持婚姻与工作的平衡,却不想,一次次的努力得来的全是失败的结果,甚至于,比以前更坏。
压抑、难受、烦闷……所有消极的情绪都压向了杨冰冰,杨冰冰只觉喘不过气来。她仿佛听到内心有个声音在提醒她离开,如果在这里感受不到开心、满足和幸福,甚至没有一个人在她即将要离开之际伸手挽留,那么,就离开吧。
杨冰冰扛着焦躁的情绪一夜没睡。第二天晨光初晓,她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直接回了家。
第10章 每个人的秘密
杨冰冰出门之后,感觉一大早就直接回家,会让杨涛和刘敏多想。
杨冰冰给刘敏发了个信息,就说中午要回家拿东西,转身去了新天地。
杨冰冰在商场里一间书屋待了一上午。
中午,杨冰冰进入了熟悉的家门。
往常她只要一开门回家,不是听到爸妈喋喋不休的争吵,就是空无一人静谧无声。而现在,她跨进家门看到的是妈妈热火朝天的厨艺展示,还有满桌子她最爱的饮料零食,以及妈妈热情的招待:“回来了!先坐一会儿,茶几上有你最爱吃的橙子,切好了的啊,还有你爱吃的薯片、虾条,你先吃,我这再炒两个菜哈!”说完,刘敏又钻进了厨房。
杨冰冰猛然发现,这个家虽然陈设没怎么动,但氛围却变了。就在她满心疑惑得打量着家里时,爸爸杨涛开门进来了,手上拎着许多吃食:“冰冰回来啦!快快快,趁热吃两口。”杨涛赶紧拿出一整只炸鸡,递给杨冰冰,“对,不好咬,等我给你扯下鸡腿哈!”说时迟那时快,他忍着炸鸡的烫,徒手掰下了两只鸡腿,都递到了杨冰冰面前,“来,趁热吃,刚出锅的!”
杨冰冰有些木讷得接过鸡腿,久久没有下嘴。
杨涛手上东西颇多,嘱咐杨冰冰赶紧趁热吃,又匆匆去将手里的东西一一放到饭桌上,各式各样的饮料、各式各样的糕点、还有各式各样的零食,热闹得就跟要过年一样。
杨冰冰看着爸妈为自己忙碌的样子,心中暖意升起,不由得热泪盈眶,大概只有在自己的家里,才能受到这么热情的对待,也才能吃到自己想吃的东西吧。
“杨涛你愣着干什么,把菜上面的盖子掀开呀!”刘敏从厨房端了一碗虾球出来,“来来来,这是你最爱吃的虾球。”
“你就知道催我,你知道我拎了多少东西回来吗?这才刚喘两口气。”
“那你喘气的时间就不能干别的了吗?”
……
两人一如既往得一言不合就开吵,但如今这吵架在杨冰冰看来却是不一样的和谐与亲密。比起李家父母相敬如宾却冷冰冰的气氛,她倒更喜欢爸妈这吵吵闹闹的氛围了。
饭桌上,刘敏不再是只板着脸询问杨冰冰各种关于学业和工作计划的事,相反,她笑逐颜开得讲述着许多好玩好笑的事,活跃着饭桌上的气氛。杨涛也开心得加入了畅聊,跟刘敏一说一笑的,和谐的氛围更加浓厚。
杨冰冰看着桌上都是她喜欢吃的菜,听着爸妈你一句我一句的谈笑声,心中原本积攒着的消极情绪也消散了不少,她开心得边吃菜边感受着家的温暖。从小到大,她不知道渴望过多少次能有这样的家庭氛围,却不想竟是在她嫁人了之后才梦想成真。
刘敏和杨涛也是在离婚之后才意识到家庭的重要性,也才意识到婚姻关系对家庭成员的重要影响,他们现在只想尽力得去弥补对杨冰冰造成的阴影和伤害。他们也没想到,当他们彻底打开心扉后,吵吵闹闹竟也可以成为一种增进情感的方式。
快乐的用餐结束之后,一家人又是无话不谈得聊了许久,不知不觉天色已黑,夜晚悄然来到。杨冰冰还知道怎么告诉刘敏和杨涛自己想住几天,刘敏拉着杨冰冰不让离开,杨冰冰刚好顺水推舟答应下来。到了要休息的时间,刘敏吵着闹着要跟杨冰冰睡一张床,而杨涛也坚持要留下来过夜。杨冰冰没想到,二十多年来她想要逃离的家,此时竟成了她温暖心灵的场所,避风避浪的港湾,杨冰冰心里又有了别样的心情。
婚姻是什么,每个人在家庭里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又承担着什么样的功能?如何才能组成和谐的家庭氛围,组成牢不可破的避风港湾?
另一边,李小明反复被提着这样的问题,答案是什么,恐怕还需要他再去寻觅和探索。他回想了一下自己跟杨冰冰结婚之后的生活,他发现除了求婚、领证和去云南旅行那几次记忆较为深刻之外,好像再没有其他深刻的回忆。充斥他脑海的大多都是他筹备元宇宙里的家的经历,从寻找投资方,再到得到一些人的认可,然后再寻找办公地点,正式把这个项目当做自己创业的项目来做,虽然一直支撑他坚持下去的是对杨冰冰幸福生活的承诺,可他不能否认,还有他对成功的渴望。
那么这段时间,杨冰冰又在经历什么呢?
他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去了解过,他以为凭借着自己心理学的专业能力,一回到家就能很好的察觉到大家的情绪,他也有信心可以解决,他觉得自己一直都做得很好,他觉得自己对杨冰冰也做到了极致的坦诚。
可最近,他越发得感觉到自己好像离杨冰冰越来越远了,甚至于都不如学生时代暗恋的时候。
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一时间他也没有寻到答案。他终于意识到,有必要跟杨冰冰好好相处一下了。
傍晚,李小明比往常下班时间早了一些,并且买了一束玫瑰,想要给杨冰冰来个惊喜,却不想回家之后并没有看到杨冰冰的身影,询问爸妈和妹妹,发现他们对杨冰冰的去向也一无所知。他惊讶得发现,除了爸爸态度比较中立之外,妈妈沈莲和妹妹李小妞似乎对杨冰冰充满着敌意。他这才意识到,原来在他的家里,也有婆媳、姑嫂之间的矛盾。
是他大意了。
李小明赶紧掏出手机联系杨冰冰,却不想她的电话处于关机状态,李小明着急了,回想昨天晚上她失落的状态,还有她拒绝跟他一起做项目的话语,李小明也终于反应过来,让她伤心的不止是他的家人,还有他的疏忽。
李小明有些心慌意乱,他放下玫瑰,赶紧跑出门去寻找杨冰冰。可她能去哪儿呢?李小明思索了一番杨冰冰平常喜欢去的地方,他发现自己竟然对她的生活一无所知,无奈之下,他只能先去她爷爷奶奶家碰碰运气。
在没确定杨冰冰真的是在爷奶家之前,他不敢贸然打扰,以免让老人家担心,所以他特意站得远远的观察着杨冰冰是否在那,然而,他还是被爷奶发现了。
奶奶邀请李小明坐在了门口摇椅旁的小凳子上,爷爷则递过了一碗绿豆粥。
李小明连连道谢,但他并不太喜欢喝绿豆粥,所以只是礼貌性得抿了几口。
“你坐着的地方,是冰冰从小就喜欢坐的位置,她小时候放学过来,书包一扔,就坐在这里数那桂树上的花,现在长大了,也会习惯性得坐在这,有时候陪我聊聊天,有时候看看落下的夕阳。”奶奶摇着蒲扇娓娓道来,“夏天的时候,她最喜欢喝绿豆粥,我们基本每天都会煮一锅,她来的时候啊,总会讨要。”
原来是这样。李小明看着手里的绿豆粥陷入了沉思,不知不觉间又举起碗喝了一口,他想感受杨冰冰的感受,但也许是他太不喜欢喝绿豆粥了,似乎并没有体会到杨冰冰的喜爱。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这句话用在夫妻之间也是合适的。”奶奶看到了李小明的表情,也知道了他不喜欢喝这个绿豆粥,于是缓缓道出:“就像有的人喜欢吃香菜,有的人却讨厌吃香菜,那么你说,要是这样的两个人结合,到底该谁迁就谁呢?”
“应该男生更迁就女生?”李小明不假思索得回答。
奶奶摇了摇头:“不管是什么关系,如果一味得让一方迁就另一方,那么无论是那个迁就的还是被迁就的,都会渐渐产生疲劳心理,最终都会产生矛盾。”
“那怎么办?”李小明对此也是充满疑问。
“这个,就需要你们小俩口自己去沟通,自己去寻求解决办法了。经营婚姻最好的方式是沟通,多从对方的角度去想问题,只有互相体谅了,你们的心才会靠得更近。”奶奶语重心长道。
李小明闻此若有所思,他不禁开口问道:“奶奶,爷爷,绿豆粥还有吗?”
爷爷奶奶会心一笑。
傍晚的上海,华灯初上,尽显繁华都市的风采。
杨冰冰四仰八叉得躺在沙发上,终于将手机开了机。不断蹦出来的除了各类新闻和通知外,其余的就都是李小明的信息了,杨冰冰原本愉快的心沉了沉,正要查看时,手机突然响起,又是李小明。杨冰冰无奈只能接听。
“喂?有事吗?”杨冰冰理智冷静道。
“我在楼下。”李小明犹豫了半天,终于说出。
杨冰冰闻此一惊,她知道李小明来干什么,可是她现在不太想见他,而且,万一他是来劝她回去,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她怕一吵起来就没有办法再去维持这段婚姻了。“我有点累,已经睡了,你先回去吧。”杨冰冰最终说出。
李小明沉默了半晌,最终缓缓开口:“好,那你先休息,我改天再来看你。”
李小明挂了电话,失落得离开。他才意识到,婚姻这条路,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简单。
第二天一整天,李小明工作都不在状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失恋了。而他看着项目里所提到的家的概念,也逐渐失去信心和勇气。
与此同时另一边,杨冰冰在刘敏的鼓励下重塑信心,开始寻找工作。而刘敏也一改往常强势霸道的态度,更多的是给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鼓励杨冰冰毛遂自荐,拓宽求职渠道,不一定只在招聘网站去找,也可以找人内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