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库门。
晚饭从下午四点开始做,一直到晚上八点,一家人才吃上饭。然而饭桌上,李小妞和沈莲却并没有卖杨冰冰面子,尤其是李小妞,即使饿得饥肠辘辘,却还是对杨冰冰做的饭菜挑三拣四,沈莲虽然嘴里没有表现得不喜欢,但用行动传递情绪,她动了两下筷子就放下了,一副宁饿着不讲究的态度,脸上是不悦表情。只有李国尚一直在捧场,对着糊了一般的糖醋鲤鱼吃个不停,直夸杨冰冰做得好吃。
杨冰冰感激李国尚捧场,却也因为李小妞的挑剔和沈莲的不冷不热情绪低落。杨冰冰想李小明能来救场,但李小明因为工作关系迟迟没有回家,杨冰冰一时之间委屈至极,但却不能就此离开。
饭后,回到卧室。
沈莲向李国尚吐槽:“杨冰冰这个儿媳妇连饭都不会做,空有一个花架子”,她觉得,“李小明和杨冰冰这段婚姻哪哪都不合适,长不了”。然而李国尚却是笑而不语,他心底里可是很佩服这个儿媳妇,下午那几句流畅的英文已经完全把他征服。
忙了一天的李小明终于到了家。
李小明发现杨冰冰也是一身疲累,手上还有因为切菜不小心留下的伤口。知道晚上的饭全都是杨冰冰做的,李小明不禁有些心疼,毕竟他娶她,也不是为了让她做家务。
李小明紧紧握住了杨冰冰的手,心疼告白:“冰冰,你不需要为了我,在这个家家逼自己改变之前的习惯,你只要开开心心,做自己就好了。”
杨冰冰浅浅一笑,李小明这番话自然是让她暖心的,可现实生活和理想生活之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如果她不去做这个努力,那么一地鸡毛的生活只会变得更加琐碎和繁杂。她做的这一切只不过是在尽力减少着外界对他们这段婚姻的干扰。当然这一切,李小明还没有理解到。
杨冰冰知道李小明也累了一天,并没有向他多说什么,只让他早点休息。李小明觉察到杨冰冰的情绪,猜测她可能不仅仅是工作上的问题,也有可能是在家里跟他家人发生了什么,她只不过不想让他担心,所以便没有说出口。李小明暗暗计划,等他忙完手头这个工作,就回过头就来维护杨冰冰和家人的关系。
两人依次洗漱完,准备熄灯休息。这么久,他们还是一个躺床上,一个躺地板上。两人刚躺好,准备睡觉之时,李小妞突然打着手机灯推门进来,她本意是想询问李小明一些心理学上的问题,却不想竟是意外看到了杨冰冰和李小明分开睡的画面。
“好啊,你们还在分床睡,原来你们是假结婚,我要去告诉爸妈!”李小妞只觉自己发现了新大陆,又兴奋又激动,心中暗爽自己终于抓到了杨冰冰的把柄,却不想就在她转身之际,李小明突然发火大吼:“滚!李小妞!你没事来我们房间做什么!!”
李小妞一惊,杨冰冰也是一怔。
第8章 成长不同步
杨冰冰来李家这么久,很少见李小明发脾气。从邻居和李家双亲口中听到的李小明,从小到大也一直都是性格温良、语气平和、待人亲切,他突然发这么大脾气,
杨冰冰明白是因为李小妞看到的画面、说出的话,一定是刺激到了李小明底限的神经。也许是因为李小明想保护自己,还有一种可能则是李小明不想向家人公开两人婚姻里自己的退让。
李小妞没杨冰冰那么理智,被李小明的反常吓掉了魂。
李小妞听到李小明怒吼,呆若木鸡,片刻立马泪如雨下,她冲着李小明嘶吼:“从小到大你都没吼过我,她一来你就吼我!”转而又向杨冰冰吼叫:“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说完,李小妞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得跑走。
李小明可能也是才想到自己突然会如此反应,看着李小妞悲愤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但他还是安慰杨冰冰:“没关系,如果这时候软了态度去安慰她就不会有震慑力,以后她也依旧会由着性子胡来”,“先让李小妞冷静冷静,不用去理她”。
然而杨冰冰听着李小妞怒吼的话语,心中清晰起来,杨冰冰想,就是从自己来了后,李小妞不得不承认她和哥哥李小明已不再是可以打闹胡来的关系,他们已经长大成人,成人后,尤其是结婚之后,大家就会需要有自己的空间,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空间就会变得越来越大。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原本是一家人的兄妹俩,因为各自组了家庭,就变成了两家人。所以李小妞不自觉地就很排斥杨冰冰。她不喜欢她,并不是因为她身上有什么她看不过去的缺点,只是因为她在潜意识里觉得这个女人是来带走她哥的。这个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都会维护她,宠着她的哥哥如今要被人夺走了,她自然不舍,所以本能反应就是跟杨冰冰对着干。
杨冰冰有些内疚,但转念想想,就算赶走自己,不还是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成长,是要不停适应不同的新关系吧。也许李小明决定是对的,她还需要时间。
二楼的沈莲和李国尚也听到了楼上兄妹俩的动静。沈莲忍不住吐槽杨冰冰嫁过来没几天就学会挑拨兄妹俩的关系了,李国尚并不这么认为,让沈莲不要无端猜测。然而沈莲认定这就是事实,毕竟她也向李国尚打过小报告。李国尚无语,也不再回应,沉沉睡去,独留沈莲一个人自言自语。沈莲越想越气,越气越睡不着觉,越睡不着心里的愤懑就越甚,她对这个儿媳妇是越加不满了。
早饭桌上,气氛有些异常。
李小妞不再如往常一样滔滔不绝得讲话,只是埋头自顾自吃着早饭,边吃还边瞄向李小明,像是在等着他的道歉,按照以往,他们俩就算闹了脾气,李小明都是主动来道歉的那一个。然而此刻的李小明却是一言不发,兀自埋头吃着早饭,根本没有理会李小妞。李小妞见此,原本就不爽的心情变得更加烦躁起来,吃饭时,碗筷碰得叮咣响,强烈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坐在兄妹俩中间的杨冰冰自然感受到了这异样的气氛,她只觉自己身旁坐着两坨大冰块,寒意在她身上窜来窜去。杨冰冰正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兄妹俩的气氛,却不想迟迟等不来道歉的李小妞直接摔筷子走人,筷子还不小心弹到了杨冰冰的手上。
李小明见此,再次朝李小妞发了脾气:“你干什么!给你嫂子道歉!”
李小妞梗着脖子顶嘴:“谁是嫂子,我可不承认她是我嫂子!”说完就疾步走出了客厅。
“你给我回来!”李小明气急,正要去追,却被杨冰冰拉住。杨冰冰示意李小明去看沈莲和李国尚。李国尚倒还好,然而沈莲脸色却是极差,她重重得放下了筷子,意有所指得感叹了一句:“大早上的,还能不能安宁了!”说完,她也起身离开了。
李国尚匆匆吃完饭,只安慰了句“别放在心上”后也离开了饭桌,去向裁缝铺。一家人的早饭席,就这样不欢而散。
李小明安慰杨冰冰不用去理会李小妞,称她只是小孩子心性,闹两天别扭就会没事。至于他的父母,就更不会因为这件事就不开心,让杨冰冰放宽心。
杨冰冰虽然面上答应,但心底里却十分得沉重,她总觉得这样的局面都是因她而起,所以她想做点什么去缓和一下这僵化的气氛。只是李小明还有方案要修整,山猫投资的资方还等着看结果,所以她也不好再麻烦李小明,决定自己行动。
杨冰冰做足了心理建设,主动敲开了李小妞的卧室门。李小妞开门见到是杨冰冰,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她二话不说就要关上门,不想杨冰冰一只脚抵在了门框处,门怎么都关不上了。
李小妞有些无语,横眉冷对:“干嘛!”
“给你送点吃的。”杨冰冰眉开眼笑得从身后拎出一只炸鸡。
李小妞斜眼瞧了瞧,脸上并没有喜色:“不要。”说完要推开杨冰冰卡着门的脚。
“等等!还有。”杨冰冰顺势又拿出一支口红:“迪奥烈焰蓝金999,我看挺适合你的唇色。”
李小妞看见心仪的口红,表情微变,但依旧还是傲娇着:“你到底要干嘛?”
杨冰冰见起了效果,收了收笑容,郑重其事道:“我知道你不太喜欢我。可是我跟你哥结婚已是事实。我并没有想要破坏你跟你哥的关系,相反,我一直梦想着有弟弟妹妹,我想只要我们好好相处,以后我会尽我所能跟你哥一起疼你爱护你。所以,我希望你能接受我,就把我当成你的姐姐。”
李小妞将信将疑得看着杨冰冰,没有说话。
杨冰冰看李小妞犹豫的样子,又补充道:“退一万步讲,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来得舒爽吧!”杨冰冰再次递出了口红和炸鸡。
这句话倒是说进了李小妞的心坎里,她确实没有理由跟哥哥的媳妇作对,而且,作对也并没有什么好处,反倒伤了他们兄妹俩的和气,现在她跟李小明闹得这么僵,也不是她想要的,既然杨冰冰主动示好,那她就暂且当做是她跟李小明和好的一个机会吧。
李小妞勉为其难得接过炸鸡和口红,但嘴上却依旧傲娇道:“给我哥的面子,别让他觉得好像我又在跟你过不去。”杨冰冰灿烂一笑。
搞定了李小妞,杨冰冰再去哄沈莲。她特意煮了燕窝粥送到沈莲面前,然而无论杨冰冰怎么努力,沈莲却再也没给好脸色,杨冰冰心累之余也终于意识到在这个家里,不喜欢她的好像不只是李小妞。
就在杨冰冰有些不知所措之时,之前面试成功的律师事务所给她发来了信息,询问她是否决定过去上班。杨冰冰一直因为距离的问题迟迟没有给出答复,而且她下午还有一个面试,如果这个面试能成,她也就不考虑那边的工作了,可如果面试不成,那她就只能去那边上班。为了两边不耽误,杨冰冰只好给自己争取时间,托辞再考虑一天,
然而,就在杨冰冰收拾好准备出门之时,之前来买旗袍的那几个外国人再次来到裁月裳,李国尚忙喊杨冰冰来帮忙。
杨冰冰看时间尚早,于是欣然答应。却不想这几个外国人这次过来并不单纯是要买旗袍,还要了解旗袍文化,甚至想要跟李国尚谈合作,希望将旗袍卖到美国去。
双方聊得不亦乐乎,却是苦了杨冰冰一直当翻译。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得过去,两伙人依旧聊得火热,杨冰冰进退两难。等李国尚和那伙外国人终于初步达成共识,时间已过去了半天,杨冰冰无奈只能跟应聘公司改了面试时间。
不明真相的沈莲看杨冰冰还晃荡在家里,以为她要做家庭主妇,心中沉了一沉。为了不让杨冰冰待在家里,她特意叫了邻居一起过来打麻将。稀里哗啦的搓麻将声,高谈阔论的交谈声,以及明嘲暗讽的话语,一声一声烦扰着杨冰冰的内心。
杨冰冰无奈,只能拎包出门。
到了路口,杨冰冰犯了难。如果再去爷奶家,恐怕又要让他们担心,她自从结婚以来,已经够让他们操心劳累的了,如今爷爷奶奶都需要安心养病,她觉着还是不过去的好。而表姐这几天正好出门旅行去了,她也无法去找她。
思来想去,杨冰冰决定拜访周楠,她们自从毕业后几乎没再联系过,趁此机会交流交流工作心得也好。
语音响了几下后,那边终于接通。
“喂,周楠,你现在忙吗?”杨冰冰直接进入正题。
“在工作,但还好,不忙。”周楠回应。
“你找到工作啦?在哪?做什么?”杨冰冰惊讶。
“我们这个专业还能做啥。我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呢,目前是一名主打经济纠纷的律师的助理。”
“薪资待遇还好吗?”
“还行,这名律师还不错的,如果是我自己接的案子,他觉得我有能力自己解决的话,就不会分走我的律师费,而且还会指导我去办。”
杨冰冰闻此心中一阵唏嘘,朋友都已经进入正轨了,就只有她还在为家长里短烦恼。
“你呢?婚后生活如何呀?”虽然是语音,但明显能感受到那边的八卦气息。
杨冰冰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含糊得交代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那你工作呢?”那边又问。
杨冰冰沉默了片刻,不知道是该说自己有好几个机会还在考虑好,还是直接告知并没有找到好。
“你不会不打算找工作了吧?你不会打算做家庭主妇吧?”不等杨冰冰再回答,周楠已经发来了连环问:“这可不行啊,杨冰冰,你这一法律系的学霸最后变成了家庭主妇,我都不同意,是不是李小明要求的,我告诉你啊,你一定要坚持经济独立,咱们上学时研究过的婚姻案子还少吗……”周楠越说越激动,就差要跟杨冰冰耳提面命了。
杨冰冰连忙安抚周楠,并表示自己只是想要多找几家,想要找到最合适的工作而已。周楠闻此才不再多说什么。两人又聊到大学里其他同学的近况,大家基本都踏上了求职的道路,只有杨冰冰直接进入了婚姻,这也是全班同学,连带老师都万万没想到的。在大家的眼里,他们都觉得杨冰冰会是一个事业型的女强人,甚至于,他们都觉得她也许不会进入婚姻。杨冰冰无奈一笑。
也许,命运就是那么不可思议吧。
两人的谈话直到周楠那边来工作任务了才结束。
挂了电话后,杨冰冰更加惆怅,也更加迷茫,她开始有些动摇,不知道当初做这个闪婚的决定到底对还是不对。
无处可去的杨冰冰决定去看看李小明。她翻出了之前李小明发给她的他工作室的定位,顺着导航,杨冰冰来到目的地。
这是一个产业园,容纳着上百家公司,也承载着无数人的梦。
杨冰冰按照地址寻找着李小明工作室所在楼层房号,她一路看着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奋起工作的样子,不由得被触动。比起她,他们都好有年轻人的朝气和活力呀,杨冰冰不自觉有些自惭形秽。
杨冰冰辗转多个地方,终于找到了18楼113号。这是一个门面较小的公司,但门楣却非常朝气鲜亮,“元宇宙里的家”几个大字十分耀眼夺目。
杨冰冰站在门口看着这几个字久久没有挪步,仿佛从这几个字里就可以看到李小明闪闪发光的梦想和他为之努力的决心和勇气。
“你好,请问你找谁?”前台发现了杨冰冰的存在,前来打招呼。
杨冰冰并没有告知李小明她来了,“我找李小明。”她礼貌道。
“不好意思,李总正在开会,要不你去里面稍微坐一会儿。”前台温柔有礼得提议。
杨冰冰点点头,跟随前台走进公司。
公司不大,但却很是干净明亮,大概也就一个可容纳十来人的办公区,一个总经理办公室,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