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已经不用考虑,婚后生活,杨冰冰主动来请教。教授婚后生活就成了重中之重,杨涛和刘敏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另外他们两人也约定,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们长长久久,不能离婚。
她从小到大难得见到杨涛和刘敏有商有量合力干一件事,杨冰冰翘首以待得等待着爸妈婚后知识的传授。杨冰冰偷偷给奶奶说,“我挺好奇,他们会怎么总结他们的婚后生活”。奶奶说,“放心吧,准吵起来。”
这次杨冰冰做好了心里准备,果然两人还没说两句,又在婚后的沟通方式上产生了分歧。一个认为无论什么情况下都应该据理力争,不能让自己吃亏,该吵架时就吵架,气势不能输,而另一个则主张要摆事实讲道理,错的对的要分清,不能胡乱发脾气,这个时候就应该拿出法律系学生的优势来,要用雄辩的力量去沟通等。话题越绕越杂,两人逐渐吵得不可开交。
杨冰冰头疼得揉了揉太阳穴,为了缓解两人冲突,杨冰冰转移话题,她主动向两人询问他们从恋爱到结婚的往事,表示自己想得到一点经验。被女儿这么甜蜜一问,杨涛和刘敏很受用,尤其刘敏仿佛打开了回忆闸门,讲起话来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其实你这情况跟爸妈还有点像,我们也是大学谈的恋爱,好像是两年后吧,结了婚。”刘敏讲话时,充满了温情。果然,女人最怕回忆。男人就不是。
“对,那时候你外婆是反对的,说我跟你妈妈大学刚毕业,也没有物质基础,太早结婚了不好。”杨涛补充,但说出这句话后,他陷入了沉默,随即自嘲一般开口:“好像,倒是也没反对错。”
刘敏一时间语塞,尴尬片刻又赶紧找补:“其实,我跟你爸刚结婚的头几年还是蛮恩爱的。”
“是的,当年,我们也都是如胶似蜜的。”杨涛谈及此,突然眼神变得温柔,看向了刘敏,不想刘敏也恰好看向了杨涛,两人眼神一撞,都觉得尴尬,赶紧又都挪开了视线。
“那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总是吵个不停了呢?是因为我的出生吗?”杨冰冰继续询问。
“不是不是!”两人异口同声赶紧否认,生怕杨冰冰会有所误会。
刘敏:“好像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和生活中的一些小摩擦吧,日积月累的,渐渐的就开始争吵了。”
杨涛补充:“嗯,生活中的,工作中的,很多有形的压力,无形的压力,也让我们变了样。”
“是啊,你还酗酒了。”刘敏嗔怪。
杨涛有些抱歉得挠了挠头:“那段时间生意失败,压力太大了。”
杨冰冰听着爸妈口中的回忆,一点一点拼凑出二人婚路历程。原来他们之间也曾有过爱情,他们也有浪漫的校园和海誓山盟的开始,但生活会渐渐把他们从最初的或不可缺变成了现在的针锋相对。杨冰冰看着时光经过生活过滤掉爱情后呈现的杨涛和刘敏,她想,那么,她和李小明又能坚持多久呢?
心思百转间,杨冰冰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杨涛和刘敏见此,担心他们失败的婚姻经验给她带去打击,慌忙解释。
“冰冰啊,你也不要有太多顾虑,爸妈的婚姻虽然没走到最后,但并不代表你的也不会啊!”
“是啊是啊,我们也是在给你总结经验教训,只要别走我们的弯路,你们就一定会幸福长久的。”
杨冰冰本不想回答,看爸妈慌乱的样子,就安慰说道:“我知道。我一定会认真对待,不枉结过这一次。毕竟,结婚也不是想结就能结的。”
杨涛和刘敏闻此,心中都有些惊讶,他们深觉自己对待婚姻的思考还不如女儿来得深刻。说来也是好笑,他们自己都是失败者,又怎么去向杨冰冰传授经营婚姻生活的经验呢?杨冰冰都说这会是她此生唯一的一段婚姻,一旦失败就很难再相信婚姻,所以他们不能让杨冰冰受到他们错误婚姻经验的影响,他们要帮杨冰冰把这段婚姻维持下去。
跟爸妈促膝长谈,杨冰冰并没有找到经营婚后生活的经验和窍门。杨冰冰打算先回归到工作上,迷茫时就让自己学些新东西,这是杨冰冰自己给自己指方向的方式。接下来,她要开始向新生活进发,向工作发出挑战。
BOSS直聘、猎聘、脉脉,杨冰冰在APP上投了无数个简历后,终于收到了面试邀约。杨冰冰把迈入职场,做可以从家庭主妇生活里抽离出来的标志。她在VLOG里记录下了第一个面试的通知和经过。然而,面试并不是很顺利,面试的公司因为她是应届毕业生,工资给得特别低,这时候她才发现那些在学校里取得成绩,到社会里并不能马上兑现,什么辩论赛最佳辩手、优秀毕业生、一等奖学金等荣誉丝毫不会在面试中起到加分作用。后面杨冰冰面试有了经验,她也从其他面试者口中得知,除了APP还有人才市场。
隔天,趁着上下两家公司面试的时间空档,杨冰冰又去跑了人才市场。现场的人山人海让杨冰冰理解为什么面试官会对自己如此苛刻的提问。杨冰冰自我打气,挤进人海里投递简历,她听过毕业季找工作难,却没想到是这么难。
中午时分,杨冰冰本想去吃必胜客。想了想,去便利店买了些关东煮和紫菜包饭,在共享餐区找了个位置吃起来,边吃边拿出手机录下一段vlog。这段生活,她想会很有意义,这是她成长的点滴,有自己对生活的迷茫和坚持。
找工作回家的时候,杨冰冰路过菜市场,打算买点菜带回家。她去看了下白菜,拿起来后看到三块多的标价,杨冰冰自发的放下了,她进里面逛了几家,最后在一家三块整的摊位前买了几颗。路上,杨冰冰不由感叹,她已经开始不自觉进入家庭模式。这段时间,她从毕业离校,闪婚,再到离开原来的家庭来到李家,短短几个月时间,她走过了人生几个阶段。她走进了几个月前还是陌生人的人生,她开始去承担家庭的责任,开始去考虑婚姻关系问题,开始考虑公公婆婆的情绪,开始学着解决妯娌和邻里关系。她觉得自己正在汇聚独当一面的能量,也许只是以家庭为圆心,这种成长却迅速且沉重。
自从上次给杨冰冰传授经验失败之后,杨涛和刘敏才真正意识到他们婚姻之所以走到离婚这一步,还有许多原因。为了可以帮助杨冰冰维持婚姻,梳理两人正面父母形象,两人商量了下,周末一起来爷爷奶奶家求助。杨博拎着爷爷最爱喝的红酒,刘敏买了奶奶最爱吃的南翔小笼。
奶奶看到两人一起回来,自然很开心,做了一桌子菜,两人围着爷爷奶奶,如小孩子一般请求爷爷奶奶教授婚后经营方法。爷爷听说是给杨冰冰传授经验,假装不乐意:“话传话容易传错,我们又不是不认识冰冰,我亲孙女,我亲自来教。”
刘敏一听不乐意了,赶紧给杨涛使眼色。
杨涛:“别呀爸,我们和冰冰话题本来就不多,这好不容易可以多聊几句,我们都挺珍惜这个机会,您就好好休息,让我们自己来教她吧。”
刘敏附和:“是啊爸,我们好好听,保证不传错。”
奶奶看两个人丝毫不像离了婚,知道爷爷在逗他们,笑的合不拢嘴。
爷爷从他们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亲开始,讲他们怎么走进婚姻,讲他们第一次发生争吵怎么和解,讲他们两个人怎么渐渐同频后发现彼此的默默付出,讲他们逐步磨合成同样生活习惯的好处。爷爷也想趁机劝两人调整状态,故意重点讲了他们的争吵,他们年轻时,也都有自己的个性,但他们都相信结过婚就是一个家庭,家和万事兴。他们要想办法怎么去和解,不是去想是谁的问题。问题是要去想解决的方法,而不是再扩大成矛盾,最终分道扬镳。所以他们这么多年,他们很少会争吵,但他们会经常讨论各种问题。
爷爷看着两人,希望自己的婚路观念让杨涛和刘敏醍醐灌顶,他原以为作为新时代接受过高等教育的青年,管理着公司十几个员工,却管不好两个人的家庭,想及他们一有分歧和矛盾就争吵不休的婚姻会羞愧不已。
但两个人开始狡辩,道理归道理,他们说二老的经验放到他们身上行不通,比如他们一旦争吵,谁也不会先冷静下来,两人都要对方承认是自己的错,争吵直至顶点爆发,两人再带着对对方的怨念分开,酝酿下一次争吵。所以,于他们而言,第一步“冷静”就因为双方性格卡了这么多年,“解决问题”更没有机会往下推进。
奶奶见爷爷说的不行,就换到自己战场。告诉两人互相寻找寻找原因,究竟两人为什么总是争吵。刘敏觉得是杨涛不够体贴,不理解她的辛苦,而杨涛则觉得是刘敏太过强势,一点小事就要跟他掰扯半天……
本是自我反省的分享,又被两人发展成争吵不休的桥段。爷爷奶奶无奈,只能暂停今日的传授。
两人从爷爷奶奶家离开时,刘敏恶狠狠的瞪了杨涛一眼。
刘敏认为今天之所以没学成,主要是跟杨涛一起来的缘故,她决定下次一个人来。
这天,杨冰冰正在露台浇花,接到刘敏电话,“冰冰,奶奶住院了。”
刘敏万万没想到,她一个人来找奶奶学习,竟直接把奶奶气到了医院。
起因是奶奶谈及婚姻关系中女性自我情绪的调整,奶奶认为杨涛有时候生气之后就变成一根筋,刘敏不要因为杨涛不理解自己意思就跟着情绪化,不要硬钢着和他交流,这样容易让自己受伤。要等杨涛冷静后,再循循善诱,一点点让杨涛接受她要传递的信息,在平和的情绪中解决矛盾。
而这一点,是刘敏万万不能接受的,她认为有问题就应该立马指出来,如果响动不够大,对方就不会意识到,所谓的循循善诱根本起不了作用。也许是律师的职业病犯了,为了论证奶奶说的方式有问题,刘敏列举了许多她客户的案例,从论点到论据到案例分析,讲得滔滔不绝,根本不给奶奶说话的机会。奶奶听着听着高血压犯了,正巧被前来的杨涛看到。杨涛误以为刘敏是在欺负她母亲,不问缘由就跟刘敏吵了起来。两人喋喋不休的争吵声让奶奶的血压急剧飙升,最终进了医院。
当杨冰冰匆忙赶到医院时,杨涛和刘敏还在吵得不可开交。杨冰冰突然想,是不是有一种婚姻会让孩子和父母都不得安宁。她虽然还没有明确自己拥有的婚姻会如何,但如果是这种婚姻关系,她宁愿不要。
所幸,奶奶并无大碍。为了给奶奶安静的养病环境,杨冰冰主动承担照顾奶奶的任务,让刘敏和杨涛先回去。不想这时,李家爸妈突然来到,声称来看望奶奶。
见两人一个穿着旗袍,一个着中山装,挽着手,一副恩爱有加的样子。本还处在无休无止争吵中的杨涛和刘敏竟迅速反应,默契得手挽手站到了一起,装作一副和谐亲密的模样。杨冰冰见此,十分惊讶,心中不由感慨,也真是为难爸妈了,要是没有她这个孩子,兴许他们就不用做那么多伪装了,也许对待婚姻可以更干脆。
四个大人在病房外的走廊里一顿嘘寒问暖,仿佛是多年的老友一般,有说不完的话。而杨冰冰则静静坐在奶奶身边,有些愧疚得替爸妈向奶奶道歉。
奶奶笑着安慰:“傻孩子,奶奶是老了,老了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病,跟他们无关,跟你更没关系,你道什么歉?”
杨冰冰一声苦笑,撒娇般得头靠到了奶奶的病床边,像只小猫一样让奶奶抚着她的头发。也不知过了多久,妈妈将她轻轻拍醒:“冰冰,你先跟他们回去吧,这里我来照顾。”
杨冰冰睡眼惺忪得抬头看看,只看到满脸堆笑的李国尚和沈莲,她下意识得想要问出李小明怎么还没来,但想及他繁重的工作,于是不再多问。
“冰冰,走吧。”沈莲发出邀请。
杨冰冰看了看熟睡中的奶奶,犹豫片刻后,便起身跟着李家爸妈离开了。然而,就在杨冰冰三人从医院大门转角离开之际,李小明从另一个方向急匆匆赶了进来,等他找到奶奶的病房后,病房里只剩下熟睡的奶奶和还在看案子的刘敏。
“请问您是刘阿姨嘛?”李小明小声询问。
刘敏循声抬头看到李小明,眼神中闪过一刹那的错愕。
医院晚上的走廊,比白天略微清冷一些。
刘敏在售卖机上买了两罐咖啡,一罐递给了李小明。李小明紧张得双手接过,这还是他头一次单独面对杨冰冰的妈妈,心中不免紧张。
“臭小子,你是怎么把我家闺女拐到手的!”刘敏突然怒目询问。
李小明一个紧张,手上的咖啡差点撒地。“阿姨,不,妈,我发誓,我没有拐她。而且,我一定会一辈子都对她好的!”
刘敏看着李小明诚挚的样子,心觉可比杨涛靠谱多了,她也不再吓唬他了,软了软语气道:“你知道我是离婚律师,假如你让我发现有那么一丁点对杨冰冰不好的地方,到时候你也不会好过。”
“绝对不会。”李小明目光坚毅地看向刘敏,好像全身都在表达他会用他这一辈子好好对她。
刘敏浅浅一笑,说心里话,她还挺喜欢这个年轻人。前几天,她托朋友去学校打听了李小明,还别说,无论是在校的学习成绩,还是生活中人品和习惯,都没有可以被挑剔的地方,如今他又在自主创业,绝对是有潜力的杰出青年。所以把杨冰冰交给他,她多多少少还是放心的,唯一担心的,就是怕他们以后的人生会走上他们离婚的老路。但毕竟这种担心还没发生,刘敏也不能妄加揣测就直接怪到李小明头上。
通过刘敏表情,李小明也猜到她是认可他了,心中长舒一口气,暗暗发誓一定不会辜负杨家爸妈对他的信任,更不会亏待杨冰冰。
与此同时。
另一边,杨冰冰跟着李国尚和沈莲回到了石库门。
一进门,李国尚二话不说就去了裁缝铺,而沈莲则跟杨冰冰简单道了声晚安后就回房间更换睡衣去洗漱了。几天接触下来,杨冰冰总觉得李国尚和沈莲之间有着很微妙的关系,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恩爱,甚至于比她天天吵架的爸妈还要冷淡。
杨冰冰去到三楼,屋内一抹黑,杨冰冰这才发现李小明还没到家。她给李小明发了条微信询问,李小明方迟迟没有回复,就在她准备去洗漱之际,李小明出现在门口。看到李小明满身疲惫,杨冰冰以为是工作太累,没有再说什么。关掉大灯,把睡眠灯打开,卧室瞬间温馨起来。杨冰冰让李小明快去洗漱,然后早点休息。
李小明虽然疲惫,但也不忘问候杨冰冰,询问她今天找工作的进度。杨冰冰不想让李小明担心,于是只轻描淡写得回复了句:“还行,我想多看几家再定。”
李小明笑笑:“好,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陪你一起去洗漱吧。”
杨冰冰看着李小明治愈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忍不住想,她爸妈的婚姻是充满冲突和争吵的,爷爷奶奶的婚姻则是细水长流相敬如宾的,而李小明爸妈的婚姻是人前恩爱人后冷淡的,那么她和李小明的婚姻关系又是如何的呢?会是长长久久,携手一生吗?还是,只是像一次旅行,会有下车返回起点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