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熙看他还是闷闷不乐的，她用手背敲敲他的肩膀：“我这不是没事吗，你还担心啥。明天还指望着你呢！”
沈文修眼睛亮了。
秦熙朝他微笑：“一起加油啊。”
“一定。”
第二天，就是健美操比赛的日子。
体育场馆内的看台上，挤挤挨挨坐满了各个班级的同学。甚至门口，也有其他年级的学生，一波又一波，把场馆围了个水泄不通。
秦熙她们班是倒数第二个上场。
她坐在林羽墨旁边，认真地研究其他班级的表演。每个班级的服饰各有不同，有长裤有短裙，有的道具是花球有的是折扇。
有一个班级的服装是毛茸茸的质地，跳完一场，蓝色白色的羽毛纷纷地落在地上，汇成星星点点的荧光海。
场上也不是没有失误。
有些站第一排的同学，跳完一部分动作之后忘记了变换队形，孤零零地站在最前面，偶然回头的时候才仓皇跑回队伍。
秦熙小声笑了。她凑到林羽墨耳边：“感觉大家好可爱啊。”
林羽墨说：“这个活动嘛，本来就是让大家放松的，拿名次什么的，不用在意啦。”
秦熙还是有点紧张：“哎，你说我们老师，让我们整那一出表演，何苦来哉……”
林羽墨把她的手捧起来。手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淤青还剩一点点没有褪去。秦熙的两个指尖缠上了肉色的创可贴，包裹成尖尖的小粽子样式。
“害，别担心啦。你就当做和平时一样训练，假装场上一个人都没有好了！”
秦熙幽幽地吐出一口气：“我本来就是当做场上只有男神，没有其他人……”
林羽墨：“……”
其实从看台上望过去，观察每个人是很容易的。每个细微的表情，每个动作的幅度，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秦熙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让自己的心跳慢一些，再慢一些。
倒数第三个班级上场了，秦熙班级的队伍悄悄去场外集合。正是课间，外面站着不少人，好奇地拿眼瞧她们。
女孩子们露出一截小腹，雪白的长腿亭亭地在风里。
正是校园好风景。
室内的音乐声停了，轮到三班上场。
楚云在看台上翘着二郎腿，一手扶住下巴。根本不用找，秦熙就在整个队形的最中间。
女生们清一色紫色短上衣，白色短裤，头发盘在头顶。秦熙身边的“四大护法”身着紫色短袖，雪白的长裤，很神气地围着她。
楚云眯起眼睛。
秦熙出场了。纤细的腿，迈的步子却有力，腰一掐就断似的，但马甲线像是刻上去的一样。
她的头发有条不紊地拢起来，完美的下颚线条在灯光下异常显眼。她被轻盈地托举起来，全身只依附于四个支点。
她感觉，沈文修扶住她的手，异常牢靠。
秦熙平举着双手，男生们整齐的步伐里，她慢慢移到台前。她昂着小脑袋，平视着前方，抿着唇优雅地笑，直到眼睛找到楚云。
然后，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笑得日月都失色。
楚云觉得她身边的同学身影都模糊了。空旷的场地里，只余一个闪着光的小女孩，她眼里的滔天巨浪，瞬间卷走他，吞没他。
我愿堕入幽暗的海底，封印在石壁，生生世世守护你。
梁以薇和另一个女生，侧翻来到秦熙两边，三个人齐刷刷地来了个一字马。
看台上很多男生的目光也落在梁以薇身上。
但她妖娆的浓颜远不及秦熙清癯的眉眼。只有那个娇小却蕴藏着巨大力量的女孩，才会在楚云心里烙下永久的刻痕。
一切都很顺利。最困难的环节过去了，秦熙悄悄松了口气。
中场变换队形的时候，她们需要在规定的节拍内去场边拿花球。
每个人的花球摆放位置早已和她们在队伍里的位置匹配好了，大家的走位路线都是最短距离。
秦熙往她的道具方向小跑着，还没近身，却发现梁以薇抢先一步，拿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上的花球。
？？？
正式比赛也要搅局？
但这时候从梁以薇手里抢回来根本不可能。秦熙迅速环顾四周，在距离场区最靠近看台的边缘看见了两只无人认领的花球。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
变换队形的音乐已经到尾声了，秦熙根本来不及跑回下一个预定的位置。
她的大脑飞速旋转。
原本她的位置也是在中间，只不过目前的阵容是个倒“V”，她需要跑到靠近场地后方。但其实，秦熙思考着，评委老师并不知道她们的原定排列。
所以她只要站在看起来“合理”的位置就行。
秦熙赶在音乐停下的时候站在了场地中间靠前的地方。那个“V”字队列正好从后方环住她，就像安排好的一样。
新的音乐响起，秦熙镇定地做着排练了无数遍的动作。她指尖接触花球的地方隐隐作痛，但这根本不会让她皱一下眉毛。
本来她就是班级里跳得最好的，这个“新队形”正好显得她像个领舞。
楚云看着她有力地挥舞着手臂，微微弯起的眼睛流光溢彩。
很快，主持人开始公布比赛结果。
三等奖有七个班，没有她们。
二等奖有两个。秦熙竖起耳朵，也没有听到自己班。
一等奖。
秦熙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
“高二3班！”
耳边的欢呼声潮水一样涌来，好多只手推着她，大家都让秦熙去领奖。
她站在领奖台正中，双手举着奖状。
看台上，楚云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秦熙的眼泪夺眶而出。
-
6月6日是秦熙的生日。
本来她没打算过，林羽墨非要拉着她中午出去庆祝一下。秦熙买了个六寸的小蛋糕，两个人在快餐店随便吃了点午饭。
林羽墨送了她一个香薰蜡烛。铁皮罐子，蓝莹莹的蜡，很香。
“真好啊，”秦熙感叹，“这么有情调的礼物也只有你能想到。”
林羽墨笑嘻嘻的：“以后你做作业打瞌睡的时候，一闻到香味就又有精神啰！”
秦熙说：“依我看，这是安神助眠香才差不多……”
林羽墨给她点上蜡烛。
“生日快乐哦。要一直快乐。”
摇曳的火焰下，林羽墨白生生的脸那么温柔。
秦熙双手合十许下愿望。
她把蛋糕切成六块，和林羽墨一人解决掉一块，然后提着大盒子回学校。
离下午上课时间还有半小时。教室里人不多，基本还在趴着睡觉。秦熙在昙在洲桌上摆好一块小蛋糕，然后噔噔噔地跑去一班。
她给三个人都留了纸条。
给江鸣远的纸条上写着：【今天俺生日，给您分一杯羹】给陆梓凡的纸条上留的话是：【本娘娘永远十七岁】
秦熙分别署上名，把纸条压在蛋糕下。
给楚云写什么呢。
她想了又想。
【吃了我的蛋糕，就是我的人】
写完秦熙就笑了。生日嘛，就放肆一下。她没有署名，把纸条卷了又卷，塞在楚云笔袋里，又拉好拉链。
秦熙吃过晚饭回来，正看见楚云等在她们班门口。
她歪着头走过去。
班里很多同学也都在旁边。这大庭广众的，秦熙思忖着，男神不会要大张旗鼓给她来个“爱的抱抱”吧？
楚云微笑着：“谢谢你给蛋糕。生日快乐。”
“嘿嘿……嘿嘿嘿……”秦熙挠挠头。
楚云握住她一只手，用另一只手将腕骨上的珠串捋下来，沿着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一下子拉到秦熙手腕上。
然后立刻又松开手。
“哎，不能……”秦熙连忙推辞。
“来不及给你准备礼物。这是我妈妈在庙里请的，保平安。”
秦熙摩挲着珠子，转经轮响，寺火焚香，镌刻着古老的梵唱。
“要一直平平安安的。”
楚云凝视着她的眼，祝福流淌在唇间。
第31章
这节体育课上，要进行本学期的体测。正好卡在秦熙的生理期，但尽管如此，还是得硬着头皮上。
秦熙体育一直很好，除了肺活量一项，其他都能称得上优秀。
课上，她们先测试跳远。
秦熙和往常一样，先在一旁做了好几个拉伸，然后站在队伍里探头看同学们跳。
她感觉，很多同学跳不远其实是因为没能掌握技巧。大家基本只靠腿的蹬力起跳，这哪里能取得好成绩呢？
秦熙每次都会把手臂甩得高高的，从大臂到肩膀到腰部，牵动全身的肌肉，才能让自己像炮弹一样弹射出去。
轮到她跳了。第一次1.91米，第二次1.92米，身边的同学都惊讶极了，一齐发出惊呼。
秦熙却郁闷地走到旁边。
和高一比起来，她的成绩退步了10厘米左右。可能是因为生理期吧，秦熙想，刚才起跳的时候就感觉身体有一部分使不上劲。
她吐吐舌头，觉得这时候体测真是不妙啊。
接下来测50米。
林羽墨走过来：“你来大姨妈了，还跑吗？”
“跑啊跑啊，不影响。”秦熙大手一挥。
“不会肚子疼吗？”林羽墨很担心。
秦熙说：“不会不会，我知道自己的。”
她牵着林羽墨的手，一起往起跑的地方走。林羽墨嘟嘟囔囔的：“我最怕跑步啦。我估计你就算来大姨妈，也比我快好多……”
秦熙笑笑：“我教你，只要跑的时候追着前面的人就好啦，速度会提上来一点。”
当然，秦熙一般没什么可以追的人。她自己就是第一个。
发令枪一响，并排的四个女生就冲了出去。
秦熙反应快，爆发力也很好，她很快就领先了大家。最后二十米了，她集中精神，准备冲刺。
谁知道，就在她铆足了劲加速的时候，突然发现“一口真气”提不起来了。
秦熙虽然不痛经，但是生理期确实会比平时身体“虚”一些。
50米拼的就是冲刺，结果现在还冲不了。秦熙懊恼极了，眼睁睁看着第二个女生和自己并排冲过终点线。
成绩倒也不算坏，但离她的预期还是差了不少。
秦熙愁眉苦脸地走到旁边的栏杆处坐下，思考待会儿800测试怎么提高成绩。
这时，楚云沿着跑道外侧，晃悠晃悠走来了。他看见秦熙一个人蹲在那里，就上前打招呼。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的，不舒服？”
秦熙皱着眉：“那倒没有，感觉今天发挥得不好啊……”
楚云很好奇：“为啥啊？”
“来月经了……”
？
那你还跑啥？？
楚云差点惊掉了下巴，他蹲下来：“这种时候你还跑50米？”
“马上还跑800米……”秦熙掰着手指。
楚云：“……”
秦熙眨巴眨巴眼睛：“怎么啦？”
你说怎么了。
“马上不要跑了。”楚云努力让语气温和一点，“老师下次会安排补测的。”
“真没事。我以前……”
“秦熙，”楚云一下子打断她，一字一句地说，“你怎么不知道爱护自己呢？”
你不爱护自己的身体，我爱护啊。
你这样是在伤我的心诶。
你这个傻子。
秦熙被吓了一跳，她怯生生地查看楚云的表情。
楚云有点凶巴巴地盯住她，双唇抿着，带点威胁与责怪。他的脸在背阴处，看不清表情，但琥珀色的眸子里，分明满是心疼。
这么严肃干嘛……
“哎呀，”秦熙努力缓解气氛，“下次测的话，就要一个人跑。没有参照的话，不太好控制速度……”
“哦？”楚云扬起眉毛，“我陪你跑，不就行了。”
“啊？”
秦熙本来就是想找个借口蒙混过去，谁知道楚云成心不想让她这次测完。
“不是，我是说……”秦熙试图改口。
“就这么定了，这次不测了啊。”楚云一锤定音。
秦熙：“……”
这么一点“小事”，大惊小怪的，搞得这么麻烦干什么。秦熙很不理解。
她想站起来，楚云却摁住她的手腕，让她没法起身。
楚云眯起眼睛：“你是不是一直这样？”
“我……”秦熙有点蒙。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但好像不是很重要。
准确地说，她是不在乎。不在意疼痛，不理会所谓的“常识”，不重视自己的感受。痛苦才是常态，她早就习惯了。
所以都无所谓。
难不难受无所谓，活得长或者短也无所谓。
“你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坏？”
楚云咄咄逼人。
“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做，不会伤害到任何人？”
秦熙咬了咬嘴唇。她没想过这些问题，反正也没什么人心疼她。
楚云攥紧她的手腕。
“你不能这样。”
秦熙发现，楚云眼睛红了。
“我不允许。”
“现在不可以，以后也都不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