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犹豫了一会儿，灵机一动，来词儿了。
“八叔！八婶儿！你们这是干什么呀？人家二肥子好好的，你瞅你们俩，像咋地了似的！”
八吵吵媳妇一听，忙问：“老四呀！你找到二肥子了？”
“找到了！”
“她在哪？”
“她又回小吃部了！”
“那她咋不跟你回来呢？”
老四说：“一开始她想和我回来来着，后来饭店人客（qIe）多，老板娘就把她留下了。”
八吵吵说：“真的？”
“真的，我能骗你们吗！”
老四扶着八吵吵媳妇坐下，接着说：“二肥子还一再嘱咐我替她好好给你们俩赔赔不是！告诉你们千万保重身体，别生气！”
八吵吵不信，“她能说出那话？”
老四说：“你看，你咋不信呢！只是因为她在那干得特别好！挺有发展的！老板娘才又把她留下了，你不都看见了吗！她跟老板娘处得就像亲姐妹似的！”
八吵吵不置可否：“那倒是。”
老四说：“这回回去，老伴娘还准备让她当领班呢！”
八吵吵媳妇说：“那不更回不来了吗？”
老四说：“看样子一半会儿回不来！”
八吵吵说：“回不来也好，咋说在城里也比这庄学院儿有发展！我们那丫头干啥都是个个！”
八吵吵媳妇擦了擦泪眼说：“你丫头？要随你早完犊子了！”
八吵吵说：“那就随你！”
老四安排完八吵吵夫妻俩，硬着头皮回了家。王永德这气儿还没消呢，一见老四，便虎着脸把大伙叫到了东屋。
王永德这人有个习惯，凡是重大事项，他都要召开一个家庭会议。此时屋子里气氛紧张，一家人谁都不敢吭声。老四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好垂首立站，等着挨训。
王永德满脸的严肃，说话声也不大，却让老四望而生畏。
王永德说：“老四呀！你过来！”
老四向前挪了几步。
王永德冲他吼了一嗓子：“你给我跪下！”
老四吓得浑身一激灵，刚要下跪，永德妻一把把他搂在怀里说：“老德子！你干啥呀？孩子回来了就得了呗！你还没完了！”
王永德不依不饶，“你别护着他，我要让他当着祖宗的面给我把话说清楚！”
老四分开永德妻的手，冲着房山墙的祖宗牌位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王永德说：“你行啊！还学会拐骗妇女了？“
老四辩解说：“爸！不是！是二肥子偷偷跟我走的，我不知道！““你不知道，她咋没跟别人走呢？”
“那我哪知道啊！”
“你还强嘴！那你和小顺子打架是咋回事儿？”
“这……”
“说呀！咋不说了呢？”
“我，我没啥说的了！”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说走就走，你知道你这一走，给大人添了多少懊糟吗？我苦巴苦曳地供你念书，结果考上大学你不念，说是学校不理想，明年复习复习再考，你考了吗？”
永德妻说：“孩子那不也是看咱们家困难嘛！”
“你别插嘴，再大的困难不有你爹呢吗？没到你顶门立事的时候呢，你逞什么能啊！爹妈培养你就是图喜你干那个去吗？给人家看澡堂子……还说什么铣工，不嫌砢碜！还有，你在学校是因为啥让人家给裁回来的？说呀！”
“因为……”
“说呀！因为啥？”
“因为没给校长上泡！”
“那你回家怎么不说？你要说了，花多少钱爸都认，头拱地呗！这可倒好，上泡的钱省下了，工作没了，把前程都毁了！哪个多哪个少啊？”
“我……”
“你虎啊！大小头分不出来！”
永德妻顺：“孩子也是恨家不起呀！”
王永德说：“眼下还用不着你替我着想！你不帮我还好点，你这一帮全乱套了！”
“爸！我错了，你别生气！”
“我能不生气吗？哪个当爹的不盼着儿子得好啊？可是你不给我长脸哪！我还信了你的话，在人面前吹呢，说我儿子，上班了，铣工，伙食好，有鸡有鱼，还天天洗澡……唾！闹了半天，是领着人家大姑娘出去疯去了！”
老四争辩说：“爸！我不是……”
“不是啥？家里给你订的婚，你自作主张，说退就退了，跑出去跟人家小顺子争风吃醋！她咋就那么好！值得你那样？我真恨不得给你一撇子！”
他高高地扬起手，却没有落下。
老四流着泪说：“爸！你打吧！你要能解气，就多打我几下吧！”
永德妻心疼地拉起老四说：“打什么打！快起来！该干啥干啥去！”
老大也说：“去吧！别在这惹爸生气了！”
老四欲走。
王永德吼道：“你给我回来！我还没说完呢！吃完饭，都上地里，摘豆角、劈苞米、抠土豆子！这回我亲自跟老四上街，找他那个同学，看看工作的事儿能不能行，要是有门儿，这‘泡’咱当时就给他上上！豁出来五百斤苞米了！”
老四说：“你拉倒吧！人家能要吗？”
“当官儿不打送礼的，咱先小大溜的趟趟道儿！”
老四说：“你以为都像我们校长呢啊！再说巧云是我同学，她……”
“你消停点吧！这回不能听你的！”
老大也说：“对！这回你就听爸的！”
为了老四的工作，这次，王永德亲自出马去找巧云，还特意赶着牛车，给巧云带了一些苞米、土豆、豆角子什么的。
俩人来到公司门口，老四说：“爸！你先在这等一会儿，我看看巧云在不在。”
“去吧！”
老四进院，不大一会儿把巧云叫出来了。
巧云热情地迎上来说：“大爷来了！”
“来了！你看大爷心眼儿实不实，你让我来我就来了！”
“好啊！快屋里坐！”
“别忙，你看大爷给你带什么来啦？”
巧云看了看车上的东西说：“大爷！你这是……”
“欸，自家出的，给你们尝尝鲜！”
“你看你，来就来呗，快，把车赶进来吧！”
王永德赶车进院。
巧云冲着办公室大声地喊着：“老姨！来客人了！”
这时候，巧云的老姨，一个四十多岁非常干净洒脱的女人，迎出来问：“巧云！谁来了？”
巧云拉过老四对老姨介绍说：“老姨！这是我的同学，王玉良，我跟你说过的！”
“啊！你那个同桌！”
“嗯，”
她又指着王永德说：“这是他爸！”
“啊！你们这是……”
巧云说：“我老姨夫不是要找个技术员吗，我就让他来了！”
老姨嗔怪说：“你还挺敢当家的呢！”
“那是，咱介绍那人，包你满意！”
“你就那么有把握？”
“当然了！我们俩同学，又是同桌，我能不了解他吗！”
“你都了解他啥了？”
巧云头一歪，“他，人好，聪明！”
王永德叶紧忙在一旁溜缝说：“对对！我这儿子，从小脑瓜就灵，四岁那咱就会背节气歌，‘打春阳气转，雨水沿河边。惊蛰乌鸦叫，春分地皮干……”
老姨笑着说：“哈哈！跟你学的？”
“不不，他比我可强多了！”
巧云说：“老姨！大爷还给咱带来点菜，你看……”
“哎呀！你看来就来呗，还带什么礼物啊！”
“自家出的，不是啥好玩意儿，拿不出手，拿不出手！”
老姨说：“那就先卸到这吧，一会找几个人拿咱伙食点儿上去！”
巧云说：“嗯。”
说完，她和老四往下卸车。
老姨把王永德让进了屋。
老四一边从车上往下搬东西，一边小声对巧云说：“我爸还要给你老姨他们上‘泡’呢！”
巧云一愣：“上什么‘泡’啊？”
“钱！”
巧云哈哈大笑，“玉良！你可真逗，用得着那样吗？”
“我知道不用，可是我爸不放心呀！”
他又小声说：“一会你要让你老姨把钱收下，她要不收，你就假装替她收下，要不我爸回去该睡不着觉了！”
“好啊！你跑这让我跟你俩演戏来了？告诉你，我要收下可就不给你了！”
“行！感谢你也是应该的！”
“我可不用你感谢！”
王永德这阵儿在屋里也紧着给巧云的老姨打溜须：“他老姨呀！我一看你就不是个一般人儿，现在叫什么？对，女强人！我儿子在你手跟儿底下，指定错不了，往后就得让你费心了！”
老姨说：“有啥费心的，都那么大了，自己还不知好歹呀？在我这好好干活就行！”
“好好干也得靠你关照啊！”
“还用得着我关照，有巧云一个人就够了！你没看见吗？他俩要是关系不好，她能往我这介绍吗！”
“知道！知道！他俩那一瞅就不是一般关系！”
正说着，巧云和老四进屋了。
巧云接过话茬，瞅着老四说：“关系再好也得靠自己，干不好一样给你下课！”
王永德说：“那是那是！”
说完话，他从腰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老姨说：“他老姨！这个你收下，拿不出手，你可别嫌少！”
老姨一愣，“大哥！你这是干啥？”
“一点儿心意，你无论如何得收下！”
老姨说：“这可不行！咱这是私人企业，不行来这套，你凭力气挣钱，我看本事用人，用不着营私舞弊！”
王永德说：“他老姨呀，我这庄稼人也不会办事儿，干啥直来直去，你别见怪，可你咋也不能卷我这面子呀！钱不多，只当是给他老姨父买一瓶酒了！”
老姨说：“我们那口子不会喝酒！”
老四在一旁给巧云递了个眼神儿。
巧云忙说：“老姨！既然人家真心实意，你就收下呗！”
老姨嗔怪说：“你可到见钱眼开！”
巧云接过王永德手里的钱，“那我就替我老姨收下了！”
老姨瞪了巧云一眼，巧云用眼神儿向她示意。
老姨说：“好好！那你就收下吧！”她又问老四：“今年多大了？”
“二十四了！”
“结婚了吗？”
“还没呢！”
巧云说：“快了，订婚了！”
王永德紧忙说：“没有！黄了！真黄了！”
巧云有些惊讶，“黄了？咋黄了呢？”
“啊！他俩不合适。”
“那，那可太可惜了！”
“不可惜！不可惜！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巧云听完，笑得前仰后合，“玉良！想不到你还喜新厌旧！”
第33章
别管咋说，王永德觉着今天这事儿办的还挺顺当。中午去老二家吃饭，一进院就喜不自禁地说：“妥了！妥了！这回全妥了！“老二说：“爸，啥妥了？”
“老四的工作妥了！‘泡’咱也给他上了！”
老二一惊，“上泡？套花多少钱哪？”
“不多，花多少钱也值！”
老二小声说：“花多少钱？明个我给你！”
这时候二媳妇从屋里出来问：“咋的，又回学校了？”
老四：“不是，上咱们镇里盛大公司了！”
“不就是那个养鸡场吗？”
王永德说：“现在是公司了！还要培养他当技术员呢！”
二媳妇不冷不热地对老二说：“爸来了！买菜去呗！”
老二瞅了她一眼，“你整事儿呢？我这有钱吗？”
王永德急忙掏钱说：“我这有！我这有！”
二媳妇笑了，“爸！能用你拿钱吗？”
“爹跟儿子，花谁的不都一样吗！”
二媳妇说：“那可不一样，儿子的孝敬您是应该的！”
二媳妇这话听着有点不是味，可你还跳不出毛病来？
说归说，可爹来了，她每次都是满招待。
时间长了，王永德知道她啥脾气，也不挑她。
二媳妇儿要拿钱，王永德把她拦回去了，自己掏钱让老四去打酒买些熟食，正好今天都不上班，老四还有了新的工作，王永德心里高兴，想让大伙凑到一块儿乐呵乐呵。
饭菜好了，酒也来了，一家人团团围坐，其乐融融。
王永德几杯酒下肚，又跟孩子们说起了他那运筹好了的规划。
“这回，老四也回来了，工作暂时也算有了着落，吃住暂时还得在你们这，咋说也能节省点儿！”
二媳妇那阴阳怪气儿又来了，“嗯，老四是能省点儿！”
王永德说：“爸也不能让你们多搭了！家里大苞米有的是，菜地里的菜也吃不了，有空我多跑几趟，啥都够了！”
二媳妇说：“呀！你可别来回倒腾了！现在谁还老吃那大苞米呀！”
老二说：“多吃点苞米好！也就是现在吧，你没听说呀？挨饿那咱，大苞米要吃上溜，你还‘福田’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