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来了,你自己不能躲吗。”
她这是……
“你看这碎片,你不能喊喊疼吗?”
“疼。”林景略说。
“真的疼吗?不行,我带你去镇上的急诊,走!”
林景略见她给他贴了纱布,完了把所有的药收到药箱里,一眼都不看他。
“我不疼,才不吱声的。你干嘛了。”
空着的左手抬了抬她的下巴,她转到一边去,拇指尖抚摸到了晶莹的泪珠。
“信你个鬼。”
邢语拂下他的手,抹掉自己心疼的一面,说,“不要不当受伤是小事,我带你去。”
林景略翻转了下自己的手掌,看了看,“没其他的碎片了,你处理得挺好的。医院那地方,我不想去。”
心理阴影。
邢语很无奈他的风轻云淡,虽然她反复地确认过伤口里面的小碎片了,但毕竟自己也不是专业的人士,处理得完不完善还不好说,只好说,“明天一早你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不要留疤。”
“嗯。听你的。”林景略说,可手却如好了一般,脸上挂着笑。
这笑漏出了许久不见的小虎牙,微微地荡开心房。
不能看……
空间里窘迫,邢语想送客,“不去医院,那喝酒吗?”转开话题问他。
“嗯。”
桌子上,两杯红酒,她呼噜噜地往杯子里面倒,自己碰杯消灭了一大杯。空气里静默,刚刚两个人话说道一半,还没有完。
而后他见她脸上微微的红晕,知道她吃醉了。
她处理完他的伤口并没有立刻赶他走,而拿出了这酒,喝着像是有告别的意思。
“你一定好好的,怕医院算是个什么男人。”
真的,是告别。
但是她没问过他林景略,自己做了决定。
她喝完,放杯子,拿着不稳,林景略接了过去,稳当地放在了桌子上。
将她的手,覆在了自己的耳后的手术痕迹上,他知道她想知道,只是不敢问。
“恢复期长吗?”她咽了咽,像碰到什么虔诚的东西,轻轻地抚摸着,怕弄疼了这些疤痕,会让他旧病复发似的。
“长,长到把医院住了一年。”然后回来的时候,发现把她弄丢了。
这一年住的代价有点高,所以林景略厌恶听见医院这个词。
可邢语却不那么想。
“手术成功真的很为你高兴。你可以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了。你之前是不是连游乐园的旋转咖啡杯都不能做,我听念念说,你现在都可以陪他坐了。”
顺着那耳后的疤痕,她手微微颤了一下。
他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原因里面好像有她。
“跟我回去吧。”林景略说,眼神里停留在她的眷顾眼神里。
邢语手收了回来。
摇头……
“你是你,我是我。”
是自己忘了顾忌了。
“你,逃避什么?这么急着抹掉从前,你邢语两个字对我来说的意义,你知道的。”他问她,微微生气。
“我不叫邢语了。”她说,听到他责问,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生气。
是,她现在姓顾,是这个小镇上的顾语老师。
“我在乎的是名字?”他反倒问。
“我林景略对于你而言,又是什么。”
“林景略,这三个字,一辈子都忘不了。”她说,“青春岁月里,只有你给了我快乐,不会忘的。”
苦苦的,“你给了我很多不敢奢望的东西。”
“所以你是打算拒绝?”林景略问,他很熟悉这种先扬后抑的婉拒。
面向了他,说,“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你会帮我,可以说是疼我吗?”她微微皱眉,说,“对,你最疼我。”说完这句,她左胸口揪紧了下,微微地疼。
“那你怎么不心疼我?离开得无声无息。”他说,在他的视线范围里,离开得悄无踪影。
“离开吗?”她答,“我在那个地方没有了存在的借口了,你们都离开了。”记忆中不想回想的都清晰了起来。“你们不需要我。”
苦笑着便想起了逝去的东西,以及此刻的压力,哭了。
“你们?还有谁?”除了他还有谁?
她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一人是他,一人已经被林念所代替了。
良久,她摇头,“不重要。”
“什么意思?”
“虽然我醉了,可是我知道,我们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都结束了。”
结束得让人痛。
“我们就这样了,好不好。”她说,“我不想再进象牙塔了,你给的糖,够了。”
手刚放了上去,对面坐着的人没有放过这一细节,都不许她暗自地伤感,原本说好的要惩罚下她,结果见她无助地压着自己的心的时候,就崩了。
“你只想远离我们?”这段时间竟然什么也没改变吗?
她摇头,“不是只有这样才最好吗,我想你们都开心。”
不开心的她自己承担就好。“你还健康就好。”心里还是想着他能安好,无论结局如何。
“我想怎么样,你问过我吗?”林景略问,可心里清楚,她已经知道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了。她还是如此选择。
听起来像是责备她。
她有些委屈说,“我就是太在乎你们了,也不能让你们难过。到现在也是……”
“你结婚了,有小孩子了。不要任性了……”
邢语无可奈何地说破,指了指他左手无名指的戒指,她伸手摩挲了那戒指,“只有爱她,才会将无名指禁锢住,向全世界宣示。”Ming说过的话,她还记得。
是因为这枚戒指?
林景略反手抓住了她的手,那无名指的指环内刻着的事欲两个字母,禁锢住自己的,只有她。
她不知道。
“这么久以来,你都不信我吗?”
怎么会不信呢,就是太相信了,才会变成现在只能远远逃离的样子。
“我信你,也是种习惯。”邢语说。
习惯……
林景略并没有看错,她不会拒绝他,也是种习惯,日积月累,绵远流长。
她心里面一直有他。
他微微地笑了,微微收敛的目光让她避开了眼神,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我爱你,也是一种。”
那低低沉沉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未等邢语反应过来,她抬起眼,下一秒唇边只有温热的呼吸和骤急的蜜吻。
捂着心的手松了下来,抵在他的胸口上,那胸腔的位置热着跳着,又加深了那吻。
不容得她多想片刻,他便倾身而下,视线里仅有彼此。他脱下了那枚无名指的戒指,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不是结束。”他说,在她耳边说着,激起了小绒毛。
他定定地看着她,“这是开始,不是结束。”
她从他眼里见到了渴望,那炽热的眼神,她之前见过,像只狼寻找着猎物,她呆了会儿,看他虔诚地奉上那指环。
“它一直都只有你的名字。”
“可它是对戒,我看清落也有。”手伸在他的鬓角边,微微摸索着。
看着他吻了她的指尖,手臂,一直到了眼前,他慢慢而下,与刚刚的密吻不同,这次延绵而长。
“许路帆给你的那枚,你都从没拿起看过,也不戴。”如果她看到了,就会知道,她的与他的是一对。
她没想过,这对戒的故事,她的确也从没戴过许路帆给她的戒指,听见他的告白,邢语收拾好的情绪渐渐地起伏了起来。
“你从没告诉过我。”
“希望不迟。”
他眼里迷茫,盯得邢语很愧疚,甚至有些心疼的感觉从心底而生。
“你不恨我吗?到最后一刻,我逃跑了。”
他停了下来,耳边听见她说恨这个字,“要是真的恨就好了。”
他自嘲,“我也想恨你久一点……事与愿违。”而且,她还给了他那么一个礼物。
“手术疼吗?”
他摇头……
沙发下灯光幽暗,指节扶着她细腻的皮肤,一会儿已微微泛红。
“我是心甘情愿冒这个风险的。”
“我知道。”
“你最后没相信我……”黑色的眼眸里有软弱。邢语垂下眼眸,她调查过林景略的手术,知道他给的报告都是为了给她安心。
但是她不敢听他冒这个风险的结果,毕竟所有咨询都是趋向于恶性。
“对不起。”
她在肩颈处点点头,最后她逃了。
林景略痊愈的后来,才陆续地知道她把自己当诱饵,曝光了曹文军的一切。
“我只是想帮你……”记忆又堆叠而来,婚礼,曹文军,小镇,还有那失去的人……白皙的脸盘悄无声息地落下泪珠。“你保护得我太多了,我要还你。”
“我没有要你还。”林景略顿了顿,“或许有。”他迎了上来,想念这已久香甜的味道。
夜晚留长,邢语退了后,被他抓住了衣袖,没有拒绝他的索取。
这么久的等待与释放,让他无法放手。
他想她,
那粘腻的感觉一直到了清晨,晨光微微照进了春光满地的卧室。
长睫毛微微一动才醒了过来。
“醒了?”
邢语抬头,见自己正蜷缩在林景略的胸膛里,那触感是皮肤,她脑袋发涨地,都知道被子下两个人是什么样的状态,脸已经红了起来。
她内心一惊,肩膀上承受了他低头而下的吻,而且意犹未尽地翻转到了她的正面,他对自己笑了,这笑容不再客气冷冰,反而带着眷恋和些许的危险气息。
这状态,她都能想到自己昨晚喝了多少酒,又做了什么事情。
可他,他不是以前的林景略了。
怎么可以,自己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
林景略刮了刮她的鼻子,问,“在想什么,眉头都皱在一起了。”是带着疼她不及,宠着她的感觉说的。
见她没有答,眼里多半震惊多于羞涩,似乎忘记了昨晚的事情。
邢语的确是不记得了,喝完酒,自己都断片了。
半响,“我来不及去上班了。”说完邢语缩了缩,摸索自己的衣物,可一件也找不到。“你……你先转过去。”
他微微带笑,“时间来得及,我送你。”本来不打算转身的,毕竟昨晚都见过了,但是见她已经避进了被窝里,只好说,“好。”
“我自己去就好了。”她进了衣帽间,穿了一套的运动服,严丝密缝的,像是在防狼一样。“谢谢。”
林景略见了那模样,心里咯噔了下,原本要问她拒绝的原因。他又皱起了好看的眉头,推开门,她已经都穿戴好了。
却避开了所有的眼神接触。
这样子像……
“你打算翻脸不认人吗?睡完就走?”他说。
“只睡我,不谈感情吗?”
“啊?”邢语没想到因为她谢谢两字,他突然间就发了脾气,从背后抱住了她。
“昨天的话都算数吧。”他说,盯着镜子里的邢语,一副得逞的样子,眼里想要知道她的想法。
邢语被他这么一说,心里已经乱成了麻,她现在怎么好像又要踏上原先的不归路了。
“我得走了。”她说,挣脱了他的怀抱,一路走出来。“时间来不及了,锁好门,你赶紧走哈。”
背后只剩下又恢复了冰冷的男人,目光随着她,而她惊慌而出。
到了半路,邢语的红脸蛋都没有消停。
“顾老师,你这么早啊。”以至于破了自己上班的最早记录,开门的大爷刚卸下铁门的大锁,搬出测温和打卡屏幕。
她还找了个借口不迎送今天的值日,以免碰上林景略送林念。对于酒后说过的话,她都忘记了。
“顾老师,你今天脖子上带着的是什么项链啊,挺好看的。”连迎着第一批来送学生得家长都开始恍惚起来。
嗯?
自己带了什么项链,她往自己的脖子一看,那戒指是林景略的。
还没等邢语自己研究,对方便伸手来看,“还是定制的,上面还刻着你的名字啊。”
嗯,好像昨天似乎有听过,林景略说过。
对,他说过。
昨晚的记忆一点点地拼起来了。
邢语想,完了。这下可把林景略惹毛了。
第51章 ——
——关于林念——
愧疚的念头在看到林念的那个瞬间,更加加深了。
“老师好,老师早。”小明阿姨带着林念来上学,检查了体温,登记了,林念这小家伙就跑到了邢语的身边。
“吃糖。”林念把自己兜里的陈皮糖递给了邢语。
邢语蹲下接了,“谢谢Nathan。”胸口的位置隐隐发凉。
小家伙跟了小明阿姨挥手再见,跟邢语走进去班级,路上跟老师说,“小步圆舞曲我学会了哦,妈妈今天来的时候,我弹给你听。”
可邢语以后不能再去了。
她点点头,打算慢慢地告诉林念,不想破坏他一天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