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奇怪地接了:“喂?”
季子期很焦急:“黄明嘉和言子清碰头了!”
邱逸戳着白米饭,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碰头了,干嘛告诉我?”
“因为你啊!”
邱逸的神情变得很古怪,他脸上之阴沉让人完全想不到:“这样,蒙毓是不是在你那边。”
季子期顿了顿:“她在。”
“你在哪?”
我和弗明言都静静听着,不敢多说一句,我赶紧扒了几口饭,也不想问什么事态缘由,我立马反应出来,当初黄明嘉说单纯看言子清不爽这件事怕是框我的,不想把我牵扯进来这几个人的纠葛才是真的,当年的事情绝对和蒙毓有关系。
我看了一眼弗明言,他是否知道当初打架事件背后的真相,而这次的事他又想不想插手呢?
弗明言立马回过头来看我:“你知道多少旧事?”
我摇摇头:“什么都不知道。”
他沉默了一会,然后告诉了我一件我视为谣言的真事,“当初的事情,是因为邱逸,也是因为我。邱逸可能是根源,我是导火索。”
我睁大眼睛,“为什么?”
弗明言还没回答我,就看到邱逸冲出了食堂,这个已经不能称为少年的人,和我那个我自己不敢说是好朋友的女孩,之间的分分合合与纠纠葛葛,都被我和身边的人见证了。他们都有故事,我和弗明言没有,尽管我那么希望有。
邱逸临走的时候说:“我去找蒙毓,黄明嘉的事李愿你操一下心吧,就在隔壁B大,我想先去找蒙毓。”
他弱了下来:“别怪我,我想先去。”
弗明言无言地看着邱逸走远,无奈地端起餐盘走向残食台,我把我们的东西整理了一下,也把餐盘端了过去。
我说:“走吧,去B大。”
弗明言没好气地说:“好几个门呢,怎么找。”
我无奈地摊摊手:“真的,我也没想过我这一天能逛全两个名校。”
弗明言撇了撇嘴,白眼一翻那个劲巨像他高中教我物理题,我朽木不可雕他气得拿水杯打我头的样子,我忽然被逗笑了。
他忽然转过身,正面对着我,神情严肃:“李愿,你是不是一直特崇拜我?”
我吓了一跳,忍不住想起来他没说出口的关于荷塘月色的承诺,心被揪住了一样,笑容凝在嘴角,想从「少自恋了」和「是啊,我崇拜所有A大B大的人」里挑出一个答案敷衍,但最后我累了,我泄气地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你回答我。”他不依不饶的神态配着冷冷的声线居然让我觉得我像个罪犯一般,每天都在刺探着,何时能真的靠近他。
我别过头,在食堂这种一点都不浪漫的场合,差点坦白了自己的心意。
只是,我换了一个不同的表达方式,我说:“是啊,那又怎么样?我崇拜一切比我强的人。”
他像是一下子松懈了,但是又拧起了眉毛:“为什么?就因为我成绩好?”
我不想把我五年来的担惊受怕和谨小慎微全部吐露在残食台旁,泔水的味道一阵一阵的,我走出了这所名校的食堂,弗明言跟着我,我忍不住想,这是第一次他站在我身后,跟着我的步伐。
我一出来,就像被秋日寒气迎头打了一棒一样,我不回头地说:“那还能因为什么?我竞赛只有二等,而你却可以保送。学校的冬令营没有我的份,你却直接放弃了,大度得让人羞愧。
你几次模拟考试最低分都比我最高分多几十分,从来都是你教我做题目,我从来没有指导过你什么……甚至,感情上也比我顺利嘛。你不是还和几年的女神在一起过,我还母胎单身呢。”
我生硬地开了个玩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提丁海灵。
我忍无可忍地转过身,却看到了他情绪深远的眼神,和今天的天气一般,雾气重重,他说:“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数学模拟考试的晚自习,他骄傲又不自然地经过我的桌子,泛着红晕的脸,硬邦邦地甩下一句「对不起」。
那个夜晚,我正式确认了我的心意。我那见不得光的暗恋开始了,我夜以继日的努力就以此为起点,我泛滥的自卑心也是从这里开始泄堤。
现在,一个没头没脑的电话叫走了伙伴,我们用这种没头没脑的方式对话,每一句都疯狂敲击着我的心脏,好像在挖掘着什么一样。这就是终点吗?
他接下的话又轻而易举地终结了我的胡思乱想,他低下眼眸说:“如果接下来的话毁了你的崇拜,我接受你所有的责怪。”
我喘了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你到底知不知我的心意,用不用我付出一篇废话啰嗦的表白,我这场旷日持久提心吊胆的暗恋到底何年何月结束呢?今天不是终点,哪一天是呢?
他看起来毫无察觉我内心的翻江倒海,他自顾自地往下说:“我真的……是个很不讨人喜欢的人啊。季子期跟我认识多少年了,他都能跟我闹翻。我讲话难听,还有优越感,我都知道。”
我抓住他的胳膊,迫不及待地说:“请你别这么说!大家总会原谅天才的。”
“天才?我不配。”他轻描淡写地说,也轻描淡写地拿下了我的胳膊。
我顿感难堪,但是他忽视了,他说:“别在门口说,有人看着。”语调之凉,是我从前完全没体会过的。
第7章 、护犊子
我一边听故事,一边跟着他的步伐按着季子期的指示去B大。
黄明嘉和言子清的恩怨我单纯地觉得不过是……
我一边听故事,一边跟着他的步伐按着季子期的指示去B大。
黄明嘉和言子清的恩怨我单纯地觉得不过是言子清嘴贱,说了我和蒙毓的坏话,可能也挑拨了几句,而黄明嘉脾气很坏,又觉得自己有人护着,就肆无忌惮。
但事实远比我想象中复杂得多。
那是高二的期末考试,安排在七月末,但是八月中旬就开始补课了,很多人书并没有带回家,方便自己时不时过来自习。
学校也鼓励学生假期来教室自习,也安排了保安,但是监控系统也不开着,全凭自觉。
我不怎么去,在家吹空调多开心。
弗明言邱逸却是教室常客,弗明言觉得书搬来搬去很麻烦,所以白天往学校一坐就一直学,学到学不下去了就回家吃饭,约上几个人去打打篮球,晚上回家再学一会儿。
弗明言说:“本来邱逸不来的,后来蒙毓过来了,他也经常过来。但是他脑袋不好使,他就觉得见到蒙毓他就开心,见不到他就有点难受,他是真没反应过来他喜欢蒙毓。”
蒙毓是中考第一名,但是本身就考上了江州一中的自主招生,数学物理的分数高得惊人,既有天赋又肯下苦功夫努力,从初中开始就很有目标,想去A大学航天。
我费劲地钻研一门数学竞赛,但是蒙毓同时搞物理和数学两门竞赛。
她一个女生,骑自行车上下学,短发随风飘扬,像个女侠一样沉默寡言又潇洒厉害。
我觉得蒙毓的人格魅力超越了长相,虽然她长得也很赏心悦目,不是说五官上的精致,而是白净如玉的那一份淡泊气质。
我很崇拜她,但是不代表其他人服气。再加上她身上本来就有很多传奇色彩,比如冲进办公室抓小三这类的谣言,比如家长会上那个抓住何建国问东问西的母亲。
我不好过问蒙毓的家事,但是年级的捕风捉影没少见识。大家都是一个德行,学习学得一点也不清心寡欲,反而格外期待一个惊天动地的大事为贫瘠的高三生活加点料。
这些事,弗明言通通都知道,他们男生看着不爱八卦,其实或多或少都清楚年级里流传的八卦。
他对蒙毓没什么特别的观感,对言子清也没有,他只知道言子清的双胞胎妹妹追过邱逸,没追成。
在那个下午之前,他都是冷眼旁观的,他没有想过黄明嘉和言子清打架的第一把火就是起源于他不经意的一把柴。这也就是他害怕我失望的原因。
他没在意过教室里都有谁在自习,他自己勾住了邱逸的脖子,预备去球场来一局。
走到半路,他忽然想起来一本竞赛书落在教室了,邱逸留在冷饮店舔冰棍,他自己回去拿书。
他一回去,就看到了言子清在弯腰从不知道谁的桌肚里拿出了一本书。
言子清估计也是做贼心虚,一下子就发现了楞在门口的弗明言。
弗明言靠在门框上,我随便一想象,就能想到他脸上的讽刺神色,他说:“这是翻谁桌肚呢?”
言子清难堪地沉默了一会,忽然大哭。
弗明言对我说:“真是吓坏了,我从来没见过女孩哭成这样。”
弗明言吓得把包里的餐巾纸从远处丢给她,他还是靠在门框上,方便随时夺路而逃。
但是他还是认出来那本竞赛书好像在哪儿见过,好像看我写过。
他硬着头皮说:“这是数学竞赛的吧?我记得你高二开始就不学竞赛了,这是谁的书?”
言子清可能意识到了弗明言根本不认得这个桌肚属于谁,于是也开始鬼扯:“是邱逸的……我就想随便看看。”
弗明言眯起眼睛,像猫科动物要攻击人时,喉咙里响过意味不明的声音,他说:“怎么,你也喜欢他?”
这个「也」,是针对言子清的妹妹言子秋的,言子秋追邱逸追得惊动了年级主任。
邱逸跟个大傻帽一样跟年级主任说:“老师,我真没早恋呐!我就吃人一串糖葫芦了!”
“你别告诉邱逸,成吗?”言子清低着头,情绪不明地说。
弗明言拿了自己的书,就走了,也没答应她。
他转头就告诉了邱逸。
我听到这块,看到弗明言不自然的神色,好笑地说:“你就因为这个觉得对不起我的崇拜了?我的崇拜没那么脆弱。”
我的喜欢没那么脆弱。
“你不觉得……这样的我很讨厌吗?跟个八婆一样,挑拨是非。”他的睫毛上下抖动着。
我于是说:“崇拜的是能力,无关人品。”
我爱你,爱的是整个人,不是一个玻璃制的偶像。别太小瞧我的爱。
他忽然赌气地说:“我人品也没有很差吧!赞美我就撇开人品了。你才夸我人好的。”
我点头说:“是是是,你人品最好了。”
他又不好意思地说:“不是这样的,你听我往下说嘛。”
我心酸地看着他,其实我前段时间还是把他当做一个神像来爱,当成高中生涯的一道光,一个救世主来爱。
他单薄得像一张照片,我是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来接近这个有血有肉的人。
我不知道别人的爱是什么样的,但我看到弗明言主动走下神坛,向我坦言他不完美,我的心还是软的,好像他做什么都理所当然,缺憾都可爱。
但是当我仔细思考我刚才答应他不去计较他的不完美时,我忽然发现,他确实犯错了。
他目睹了一个女孩真诚的爱意,但是习惯性居高临下,又不计较后果地告诉了兄弟。
我将心比心,如果我是言子清,恐怕会恨透了弗明言,小心翼翼的暗恋一下子被他当成个八卦讲给了心上人。
这件事,他确实有错,我无法偏袒他。但是对我来说,他的不完美像是打破了那个「高考700+」的魔咒一般,我承认他的错误,却仍在偏爱他。
请原谅我,原谅我的是非不分吧。
弗明言比我要是非分明,都过去一年多了,他还是良心难安。
那个下午,他目睹的不是整件事的真相。那个桌肚不是邱逸的,是坐在邱逸前方的蒙毓的。
那本书也不是言子清拿来送人的,是她从蒙毓桌肚里偷出来的。
她恨蒙毓,她知道有一个人的眼睛总是跟着蒙毓,因为她的眼睛也总是跟着那个人。
她喜欢邱逸这件事,她没有撒谎,尽管她是那么迫切想让蒙毓吃点亏。
蒙毓的竞赛书籍就这么不翼而飞了,她在桌肚里掏来掏去的动静惊动了弗明言。
弗明言记得那个有关言子清的下午,但是他想再观望观望,他可以告诉兄弟有个女孩喜欢你,但是他不想随便栽赃人偷东西。
更何况黄明嘉嚷嚷着要去调监控。
黄明嘉这个人有点母性泛滥的意思,她跟护崽子一样护住了蒙毓。蒙毓瘦弱得像根豆芽,就更激发了黄明嘉的保护欲。
本来假期是不开监控的,所以言子清才有胆子拿走不属于她的东西。
但偏偏快要开学了,监控室是正常工作的。弗明言猜想监控是蒙毓自己一个人去看的,真相才会一开始那么平静地水落石出。
我猜监控室老师应该哑口无言,但是蒙毓到底是蒙毓,她是多么镇定的一个人。
蒙毓沉默无言地从言子清包里翻出了自己的书,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打算息事宁人。而这件事,又碰巧被弗明言目睹了。
弗明言说:“我桌子上书太多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蒙毓以为教室里没有人。”
言子清的心理活动,我和弗明言都无法想象,那该有多煎熬啊。
她居然还能镇定地坐在教室里上完了那个假期的自习,成大事者心理素质好得过分。
而围观了言子清拿书和蒙毓丢书又找到书全程的弗明言,震惊得无以复加,整个事他猜得八九不离十,他吞吞吐吐地告诉了邱逸:“我觉得蒙毓估计是挨欺负了,但是我也没法确定。女生之间的事,真挺复杂的。”
“是不是特别长舌妇?”他泄气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我想了想,说:“其实还好,因为这件事无论你说不说,蒙毓都是挨了欺负啊。如果我发现了这件事,也会忍不住告诉朋友的。”
他叹了一口气:“怎么那么巧,都被我碰上了。”
邱逸去找过蒙毓,很诚恳地解释了一些东西,蒙毓微微一笑,表示不在意。
“蒙毓根本没说她调监控了,她就特别平静地说书都找到了,不用计较。她那么精准地锁定言子清,不是调监控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