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诉说——司志强
时间:2022-02-10 08:52:18

   《夜幕下的诉说》作者:司志强
  文案:
  苏,一个二十二岁的中匈混血女生,性格腼腆,没什么朋友,更没有男朋友,在被妈妈的“抛弃”后,她一个人住在布达佩斯。一天晚上,她第N次被公司辞退后,沉闷地回到家,居然在院子里“捡到”一个中国男子。他是谁?会是苏素未蒙面的父亲吗?他怎么会突然昏在她家门口?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段飞 ┃ 配角:苏逸军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爱情,无法用言语描述清楚。
  立意:珍惜亲情和爱情
 
 
第1章 
  我们永远都无法预知生活将赐予的是善待,亦或是再次的嘲弄。 - 题记
  二〇一九年深秋的那天晚上,苏推开普希金电影院那扇很老旧的古典式玻璃门。门把手是垂直安装的古铜色金属圆柱体,摸上后渗着一股令人烦躁的凉,从手皮迅速凉进血液;上面还印刻着古希腊神话中的人物头像,却也完全吻合了那里“艺术主题电影院”的雅号。门内侧还贴着新上映的《小丑》海报,她两天前刚看过那个电影,却已不敢再抬眼直视海报上小丑那微微浅笑下的眼神,那会瞬间让她感到锐剑刺心的痛。
  苏突然觉得自己和小丑很相似,都像是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异类”。
  力不从心地抬起双腿,迈出脚,跨出门,苏突然停在了街边。一股冷风瞬间迎面吹来,掺杂着那晚独有的落寞味道,犹如燃尽的香烟烧焦了一点儿中指或十指的指甲,还泛出一抹淡淡的微黄;它迅速钻进了她的头发丝里,又渗进大脑皮层,强迫着她的思绪维持在清醒的状态。苏伸手撑起右边的衣领,微微低下头眯着眼,侧过脸躲开夜风。
  当时,她很想哭,大声地哭;最好是把一个玻璃杯狠狠地砸到坚硬的地面上,摔得粉碎,接着,重重地跺着脚,歇斯底里地嚎啕大哭。
  然而,苏终究没有那么做。
  可笑,甚至可悲的是,并不是因为不够委屈,而是她已经被迫习惯了那种无力反抗的苦涩境遇。再说,和生活大闹一场又能怎么样?闹完了还不是需要她自己给自己收拾“残局”。
  已是深夜,电影院门口的马路很破旧,正如这座城带给苏的感受,没有任何会令人心喜的“新面孔”。路面上匀速地驶过几辆私家车;有一辆崭新的深蓝色宝马,有一辆半旧的银灰色奔驰,还有几辆分别是大众、斯柯达和本田等,要么是黑色,要么是白色。
  苏静默地站在路边,让那些和自己一样的“送夜者”在她的视线中匆匆来去,像是一次次来不及告别的“相识”。她弱弱地叹了口气,突然开始猜想,他们中是否也有人和自己一样,在那一刻,正托着一颗濒临崩溃的心,往一个叫“家”的地方赶去……“吱”一声,阻断了苏的思绪,身后的电影院门被推开,最后一场电影结束后,观众陆续离开。在半个钟头之前,苏还应该露着笑脸,用视线和离开的观众道别。可是,在这一刻,她那份看似并不“高贵”的资格,已经被无情地剥夺。
  在朦胧月色之下,苏沿街往前走去,没一会儿却又慢慢停了下来;转过身,最后还是顺从了内心深处的微声呼唤,回头望了一眼几十米外的普希金电影院,又一个还未曾熟悉就已经告别的地方。而那里并没有一个真心想挽留她的人。路灯光线很弱,斜斜地划过她的眼眸前。那默然回首的神情间,饱含的是数不尽的沧桑和隐忍,就仿佛是她生命里的必要装饰品,尤其是在被妈妈抛弃之后,它们就一直与苏如影随形;或许根本不是谁束缚了谁,而是谁也离不开谁。
  苏轻轻眨了一下眼,回过身,继续无言地往前迈着愈加沉重的步伐。街边墙角下五六片枯黄的落叶随风滚动着,没有半点自主权,那个画面惟妙惟肖地彰显着苏稚嫩的人生。总是在毫无防备之时,被突如其来的状况推搡着,嘲弄着。让她屡屡应接不暇,生怕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不知道她是个多么不幸的人。
  冬季来临之前,布达佩斯晚上的色彩略显单调,除了昏暗,便是夜幕下几处路灯泛出的微白灯光。苏继续往西火车站走去,那里有“等待”她回家的91路公交车。
  苏抬起右手,撩起被风吹乱的棕色长发,习惯地顺在耳边,又提了提右肩上的包带,然后双手再次插进墨绿色的风衣口袋里。衣襟敞开着,让自己给人一种“无所谓”的错觉;可是她的脑子里依然在隐约回响着经理的那句“从来没见过这么笨的人”,犹如一份固执的嘲讽,迟迟不愿“饶恕”她的思绪。
  是啊,电影院售票员,收钱,打印电影票,看似无比简单的工作,苏却在四天内就犯了三次错误;不是收错了钱,就是打错了电影票,还让一位中年女性观众因为错过了电影的前半段而在前台当着苏的面吵闹了半天。
  所有和苏共过事的人,似乎都不会轻易地喜欢上她。虽然身材还不错,也长着一张还算俊俏的脸,可是她的性格极其内向,再加上根本不会打扮,总是以一副能被忽略就完全会被忽略的形象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可是,苏已经默认,人和人相处,是一件非常没有意义的事情,谁遇见了谁,结局都是一样,反正都会离开她。
  一个月内就丢了两份工作,苏也清楚,并不是自己智商的问题,只是她对任何工作都打不起精神来。然而,最近遇挫的频率太高,这让苏心里悄然慌张起来;再加上她已经连续好几个晚上都做了同一个奇怪的梦,总是梦见一张看不清楚的脸;苏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在预兆着什么大事即将发生。她手心微微冒出了汗,思绪被自己及时打断,不敢再继续去想。
  公交站显得异常安静,苏身后的那盏高高的路灯泛着白织的光,在昏暗的夜幕中显得格外扎眼,在地面上冷冷地映出她的影子,像个拿她来取悦的淘气鬼。苏冷得瑟瑟发抖,公交车在十米外的等候点,司机在外面抽完烟,坐到了驾驶座上,从左侧拿起一瓶水,喝了好几口,然后拧上瓶盖,又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苏侧过脸,抬起头看了一眼站牌显示器,还有两分钟。等车的人就她一个,三四米外有一个喝醉的乞丐靠躺在花坛边上嘟囔着什么政治腐败话题,似乎也在隐隐约约地映射着那个凄凉的夜晚。
  公交车启动了,慢慢地驶了过来,越来越近。就在车门打开的前一刻,苏转身走过去,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了五百福林的纸币,摊开看了一眼,确保每个拐角都没有少,然后递给了那个乞丐,足够他买一大块面包,或者两罐啤酒,只是她更希望是前者。就算那是善举,苏依然没有和他有语言的交流,只是彼此的眼神对视了一下。还没等那个乞丐说完“十分感谢,祝您晚安。”苏已经抬脚踏进了车上。就算生活待她如尘埃,可幸运的是那并没有抹去她善良的本性。
  那是最后一班车,或许是因为天冷的原因,乘客寥寥无几,除了司机,中途上来了一对相依坐在前排的年轻情侣。后来在车门关闭的瞬间,又跳上来了一位更情愿站在车中间部位的中年男子,高高瘦瘦的。他带着耳机,脖子上严严实实地裹着一条棕黄色带黑色条纹的围巾,侧过脸,看了一眼苏,却没有留下任何打算交流的痕迹。苏的视线也划过他的脸庞,然后无所谓地收回。生活就是一次又一次与别人的视线交织,要么相识,要么告别。
  后排靠近车窗的座位,苏日复一日地选择那里,是喜欢,或者是习惯。车里的暖气开着,她故意把腿贴在暖气片上,倔强地让拔凉的双脚意识到生活仍没有降到冰点。
  过了玛格丽特桥,那对情侣下车了。苏把头靠在车窗上,看到站台上的他们浅浅亲吻了对方。她从来都不知道亲吻一个异性是什么感觉,虽然已经二十二岁,却依然是个没有被任何王子或者中意的男生发现的“灰姑娘”。高中时,有过一个男生牵过她的手,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心动的粉色回忆。可是因为自己的太无趣,到手的“王子”最终还是在半个月后礼貌地松开了她的手。
  然而,对于友情、爱情、尤其是亲情,她都早已习惯;它们和她并不投缘,在苏看来,至少此生那是铁板钉钉的事。
  公交车匀速地穿梭在玫瑰山的起伏山路上,二十几分钟后,在一棵几乎掉光了叶子的大槐树下,车子缓缓停在了站点。“噗嗤”一声,后门开了,又一阵冷风吹过,苏把视线从昏暗的外面收回来,若有所思,从鼻腔里微微呼了口气,然后拎起包,下了车。
  家,就在前方不到一百米的拐弯处。苏知道,那个所谓的家,一直在等着她,也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会永远等候她且不会抛弃她的地方。只是,为何没有任何令她期待的暖色感觉。四年了,一个人的生活早已让她习惯,甚至麻木。平淡,亦或清冷,没有悲伤,只是平静中暗藏着一份无人可诉说的迷惘。
  苏停住了散懒的脚步,看着路灯旁边的那栋带有一个院子的小房子,她的脑海里突然闪现过一些画面。许多年前,外公外婆还有妈妈陪着她生活在那里面,每晚都是欢声笑语。而如今,那些都变成了她从梦中醒来后眼角湿润的液体,微带余温,滑过脸颊,浸湿了枕头。
  院子没有高高的围墙,只有半米多高的深绿色灌木。院子门外堆积了许多败给深秋的枯叶,她已经忘记上次打扫具体是哪一天了,只记得那个午后的太阳很暖。她当时还和一位遛狗的且衣着十分得体的老奶奶打过招呼,还和那只白色的京巴狗在落叶堆上玩闹了一会儿。
  踩在枯黄的落叶上,脚底下发出清脆的树叶破碎声,那像极了别人眼中的她的人生,经不起用力触碰。她看了一眼地面,用脚往两边微微踢开了门前的树叶,从包里摸出钥匙,拧开院子木门的锁,推开,进去,却瞬间又退出到了院子门外。她没有大喊大叫,只是两只手紧紧地握着拳,按着怦怦直跳的心脏,弓着腰,透过木门往里面窥看。这样的“心惊胆战”,她应该早就习以为常,一个人生活的女孩,早就不知道被自己吓到过多少回了。
  可是,如果人生有选择,谁会那么傻,非要逼着自己去坚强?
  苏颤颤巍巍地掏出手机,弱弱地照着前面,发现一个陌生的男人躺在她家的院子里,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着。她暗自用力地摈住呼吸,鼓足勇气,捻手捻脚地蹭到墙边,扯着胳膊去拧开院子里的灯。
  她看清楚了他的脸,确定了他不是带着狰狞之貌的鬼怪异物,然后又慢慢靠近。他大概不到四十岁的样子,处于半昏迷状态。苏突然注意到他灰白色的卫衣上写着四个汉字,其中就包含“中国”,而这两个汉字是她唯一认识的中文。她的脑子里突然嗡嗡直响,血液似乎瞬间沸腾了起来。“他来自中国?他是谁?怎么会在我家的院子里?”无数的疑问瞬间浮现在苏的脑子里。而也正是“中国”二字,让苏对面前躺着的这个陌生男人的恐惧感瞬间减少了许多。
  一个与人交流甚至都存在“障碍”的人,面对这样的场景,她没有视而不见,也没有报警,更没有逃离。
  苏居然慢慢走上前,俯下身来,半蹲着,用一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肩头;那个男人没有太大反应,只是脸上的表情显得很疼痛。在混乱的思绪下,她居然吃力地拖起他的一只胳膊,搭在自己的脖子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绝对超过一米八的他扶起来,最后又帮他躺到了卧室里的床上。
  双手叉在腰间,狠狠地喘了几口气之后,苏的气息慢慢变得平和,视线开始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陌生男人。很干净的一张脸,轮廓很有型,算是英俊,眉毛很浓密,下巴上长出了整齐的短短胡茬,头发不算长,往右侧梳得很顺,还抹了发胶,在灯光下显得锃亮。苏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他,心里即紧张又有些莫名的亢奋。“他来自中国”,苏再次在心里默默地提醒自己。
  “他会是苏逸军吗?”苏在心底不停地问自己。她如是珍宝地从抽屉里取出一个长方形的暗黑色铁盒子,里面有一块紫色的手帕,裹着一张陈旧的照片。可是,那张她仅有的苏逸军的照片是二十年前的,虽然她一直小心地保存着,可早就看不太清楚,无法和她面前的这个男人的相貌去核实。另外,在她眼里,似乎很多中国男人都长得很相似,她根本分辨不出来。
  苏的心情变得无比复杂,想激动,却又怕现实会带来“戏弄”。她极不甘心地把照片重新包在手帕里面,放回盒子里,再放进抽屉里。同时,还依依不舍地转过脸,想再次确认床上躺着的这个男人的脸。
  他仍然微微闭着眼睛,额头紧皱,好像意识并不是很清楚。苏拿来沾了温水的湿毛巾,擦了擦他肩头还有双手上的泥土,却发现他的左脚脚踝臃肿了起来,一定是扭伤了。她赶紧回到客厅,从陈列架上翻出药箱,找到了药膏,最后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了他红肿的脚踝上。盖上被子,关了卧室的灯。离开卧室时,苏顺手关上了门,她担心那个男人会有事,又把门推开敞着;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陌生男人,她又觉得不是很安全,最后只留了三分之一的门缝。
  她回到客厅,心有余悸地坐在沙发上,不时地伸着头往卧室里看,眼神中的紧张情愫之下暗含着她对这个来自中国的男人的一份模糊期待;时而微弱,时而强烈。
  已经过了午夜,深秋的夜晚很冷,只有两三度,苏缩着脚依靠在沙发上,裹着紫色的毛毯,脸依然朝着卧室的方向。皎洁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照在她的脸上,像是一份令人宽慰的守护。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苏听见卧室里有动静,她迅速起身,走过去查看,只听见那个男人在不停地重复着什么,声音有些微弱。苏不会中文,情急之下,她掏出手机,打开翻译软件,对着他泛白的嘴唇,发现他说的是“我渴,水。”苏赶紧跑去厨房,接了一大杯水,小心翼翼地放到他的嘴边,他迷迷糊糊地喝了好几大口,然后又安静地睡着了。苏把剩下的半杯水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如果等他醒来时,需要的话,可以伸手就拿到。帮他又理了理被子,苏依旧有些不安心地回躺到客厅的沙发上。
  “每一个街角,都有一段邂逅;谁会遇见谁,或许都是一段值得聆听的故事。”苏的脑海里突然闪现过之前在一本书中看到的这句话,它无比吻合地印证着眼前的现状,为苏留下这个陌生男人的行为找到了强劲的理由。她弱弱地叹了口气,渐渐地放空着思绪,最后平静地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五点三刻,外面的太阳也还没有升起,躺在卧室床上的男人醒了。他揉着依然有些疼痛的脑袋,慢慢挪动着还没有消肿的左脚,扶着床沿,一只手撑着腰,站起来;环顾了四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变得很慌张。
  他一瘸一拐地迈出脚,走到卧室的门边,弓着腰,一只手扶在门框上,微微探出头,往客厅里看。苏还没有醒,毛毯覆盖了她的大部分的身体,只有头露在外面。地板已经很老旧,男人刚迈出脚,就发出了“刺耳”的咯吱声。苏醒了,看到他站在卧室门边,迅速站起来,过了两三秒,又把手里的毛毯轻轻地放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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