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连续被同一个人骗,你也会变。”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要故意害你。”
“嗯,是我自己识人不清,我活该。”秦秋荣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不害臊么?丛蕾干脆丢掉废话,单刀直入地问,“你的视频呢?”
秦秋荣目光一黯,掏出一个银色小U盘,推到她面前:“都拷在里面了。”
丛蕾本以为还要和秦秋荣纠缠一番,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有些猝不及防。
“对不起。”秦秋荣的忏悔仿佛存着说不出的苦衷,“很多事情,我真的是逼不得已,不是我自己能做主的。”
这种推卸责任的话术,丛蕾演戏时听过千百遍:“秦秋荣,我也有我的不得已,可我什么时候拉过你出来垫背?”
每次她NG,秦秋荣从未有过抱怨,还会鼓励她指导她,跟她一起磨戏,若不是把秦秋荣当朋友,她也不会气愤至此。
“你不明白。”秦秋荣欲说还休,见丛蕾的一缕头发垂在额前,想替她捋到耳后,被丛蕾一下躲了过去。
“你究竟想干嘛?”丛蕾问。
“我承认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现在将功补过,你能不能原谅我?”
丛蕾没有回答,叫郑虹检查了U盘里的内容,三人一刻也不逗留,秦秋荣跟在他们身后,看样子是准备一起走,丛蕾制止道:“你等我们走了以后再出来。”
秦秋荣委委屈屈地回到原位。
“秦秋荣没有要挟你,还不算太缺德。”路上,郑虹感慨道。
说他坏,他可以雪中送炭,说他好,他又几次三番地坑着她玩,丛蕾道:“总之我是搞不懂他。”
他们走到地下车库,丛蕾被穿堂风吹了个透心凉,发现自己忘了带外套,赶紧让小兰回去取,半晌,小兰抱着衣服飞奔而来,哇哇大叫:“姐,你猜我在路边看到了谁?!”
丛蕾一惊,难道又是冷千山?
“谁。”郑虹问。
“蓝姨!”
“这有什么稀奇的。”蓝姨不是姨,甚至不是个女的,他本名蓝凯,四十岁左右,时尚圈的顶级大佬,因身姿妖娆,荤素不忌,被大家在背后戏称为“蓝姨”。
“不是!”小兰道,“不只是蓝姨,还有一个人。”
丛蕾道:“你一次性把话说完。”
小兰眉飞色舞地说:“秦秋荣!他上了蓝姨的车!”
小兰在看见蓝凯前,先看见了一辆GMC savana,国内明星最爱用的保姆车,丛蕾之前跟她提过,她便伸头多瞄了两眼,车门缓缓打开,小兰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将蓝凯的脸一览无余。
在A市,一块广告牌掉下来能砸死三个名人,小兰收回目光,然而没容她继续往前走,就迎来了真正惊掉她大牙的一幕——一个头戴鸭舌帽,挂着口罩,包得严严实实的男人矫捷地窜进车内,蓝姨花枝乱颤地凑上来搂住他的脖子。
画面一闪即逝,车门关闭了。
路人认不出他,但那件夹克,那身打扮,小兰十分钟前才见过,化成灰她都认得!
“你拍照了没?”郑虹扶了扶眼镜,问道。
“没有,根本来不及!”小兰咂舌,“秦秋荣居然是Gay,不是都说他和席伊琳假戏真做么,装得真像!我当时汗毛都竖起来了。”
秦秋荣出名后,关于性取向的野八卦一直没断过,可丛蕾从不相信,哪个弯的会像直男一样,第一次和她见面,就去瞄她的胸部?
她猜到秦秋荣有背景,不然单靠粉丝,资源不可能在短期内出现断层提升,只是这个背景竟然是蓝姨,实在是毁人三观。
圈内无人不知蓝姨有受虐倾向,作为一个纯0,唯爱直男,对直男的追求到了痴狂的程度,不少男星都和他有过露水情缘。难怪秦秋荣连续上了好几个一线杂志的封面,难怪火急火燎地要和席伊琳解绑,难怪秦秋荣要和她炒,原来是傍上了摇钱树。
塞得菊中菊,方为瓜上瓜,秦秋荣能为了名利踹掉席伊琳,把自己强行掰弯,不可谓是心不狠。而她分明是他发财路上的工具人,丛蕾对于他出手相助的那点宽容,顿时烟消云散。
郑虹用片场工作人员的名义,将丛蕾“掌掴”岑映婕的花絮发给各个媒体,公司也花大价钱给她买了个置顶的热搜,还请了水军控评,但效果并不如预想中的好,杠精认准了事实,怎么都能杠——
“水军闭肛,所以反转在哪里?难道温韵没有打小婕?”
“笑死爷了,自己锤自己。”
“呵呵,劝温韵不要试图仰卧起坐,只要你打了小婕,在我这里就永远洗不白。”
视频里岑映婕和导演的对话,只能证明这是她提出的,而不能证明丛蕾没有用力,只要她们的矛盾切实存在,她就有动机推岑映婕下马,想要撇清自己的嫌疑,还得依靠警方的定论。
好在聊胜于无,出示的证据也不是一点用都没有,她靠脸收割的那部分颜粉由原先的摇摆不定,重新站在了她这边,他们心疼她被骂得太惨,组织在一起,无心插柳柳成荫,就这样,丛蕾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粉丝群和超话。
群里区区六七十人,消息却以每秒的速度在刷屏,大家安慰了她一整夜:
“韵,你不要受垃圾言论的影响,专心工作,我们陪你一起等待水落石出,真相大白。”
“对,我姐姐是《旧色》的群演,说在片场最照顾她的就是阿韵,和网上传的根本不搭边,大家都超级喜欢你的,要加油鸭!”
“我明天就去庙里求菩萨,把坏运气统统给你赶走!未来可期!”
……
“她是很好的人。”
说话的是裴奕,他也进来了。
丛蕾一条一条地翻下去,连表情包也不漏过,这些不是用软件复制出来的水军号,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素昧平生,却似乎把她当成了熟识的朋友,叫着她的昵称,说会永远支持她。
丛蕾领略过网络翻腾的恶意,很难相信自己也会被人欣赏,被人喜欢,被人认可,她有什么值得追随的呢?她自己都不明白。丛蕾默默地看着他们聊天,不敢发言,怕自己哪句话说得不妥当,不符合他们的期待,他们就散了。
直到大家催促她回复,她才说了句“谢谢。”
然后偷偷流了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明晚继续~这周不忙,会更得勤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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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继续买俺
段峻给丛蕾发的剧本只有薄薄的几页纸, 她要试的角色叫做孟泽茹,在一个江南小城市里当音乐老师,和丈夫邹海阳是大学同学, 两人自由恋爱, 毕业后顺理成章地结婚、生子。
孟泽茹性格温顺传统, 柔淡如南方的小河, 既无奇崛之志, 也没有任何叛经离道的新思想, 当一名贤妻良母, 相夫教子, 和邹海阳白头偕老,就是她毕生的愿望。
上班,下班,接小孩, 做饭,看电视, 周末出去郊游, 夫妻俩的小日子平凡而顺遂, 孟泽茹遵循着一套既定的节奏, 活得循规蹈矩,每一个固定亮起的红灯, 每一个必然到来的季节,都使她充满了安全感。
她以为她的一生都会这样如流水般度过,直到二十八岁那年, 邹海阳突逢车祸,失去了行为自理能力。
从此,孟泽茹的噩梦开始了。
丛蕾通过仅有的大纲和剧本片段, 做了细致的人物小传,往里面填了许多细节,光是表演方案就定了三个,担心段峻对她的表演不满意,还准备了女二号的戏。即便如此,她仍然觉得自己的功课做得不够充分,在去产业园试镜的路上,翻来覆去地背台词,生怕把哪句漏了。
“段峻约你过去,你的形象气质在他心里绝对是跟人物高度契合的,不要紧张,”郑虹给她打气道,“正常发挥完就行,只要没有大失误,百分之九十都会定你。”
机会可遇而不可求,组成了命运的转折点,一旦抓住,人生就会因此而改变。丛蕾没拥有过什么好机缘,这次段峻能找上她,她无比渴望能拿下孟泽茹的角色,她急需靠作品摆脱目前的困境。有了好作品,才能走得更远、站得更高,才对得起那些支持她的人,让他们也能以喜欢她为荣,就像冷千山和岑映婕的粉丝一样。
纵使某一天退场,她也希望以一个演员的姿态,被人纪念。
丛蕾深吸一口气,走进试镜间,露出一个端庄的微笑,然而嘴角还没完全勾起,就和面试席上的冷千山打了个照面。
“……”丛蕾的笑容卡了壳。
怎么哪里都有冷千山?!
是作为好友来参谋还是要出演?他要全程看着她演戏吗?
“愣着干嘛。速度。”冷千山不苟言笑,似乎他才是真正的导演。
丛蕾设定好的流程被打乱,懵头问道:“那我还要不要做自我介绍?”
“不用了。”段峻凝视着她的脸,像在翻阅一本书,“你没化妆?”
“化得少。”丛蕾今天只擦了个粉底,描了下眉,眼影、阴影、口红一概没有,她皮肤好,去掉了复杂的修饰,和素颜的差别不大。
“为什么?”
“孟泽茹平时上班起得早,还要做老公和小孩的早餐,留给她打扮的时间少得可怜,加上个性也比较质朴,我觉得不适合画太浓的妆。”
段峻的眼神柔和了些,无论丛蕾揣摩得合不合他的心意,起码她有在认真地思考,段峻不讨厌演技不好的演员,只讨厌又懒又笨的演员。丛蕾穿了一双平底鞋,身上的风衣剪裁得体,不会过度张扬,也不会显出土气,保留着对美感的追求,符合她音乐老师的身份,在细节上花足了功夫。
“开始吧。”段峻说道。
车祸发生时,邹海阳用全幅身躯把孟泽茹护在身下,此后,孟泽茹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等到她从医院里清醒,父母早已从老家赶了过来,她左腿的胫骨被撞成了粉碎性骨折,老两口通宵达旦地照顾她,而最该出现的那个人却迟迟不见人影。
孟泽茹预感到了什么,歇斯底里地大叫,哭着要见邹海阳,她趁大家不注意时拔掉了输液管,狼狈地摔下床,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自己搬到轮椅上,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最终医生拗不过她的哀求,将她带到ICU里,看到了变成植物人的邹海阳。
她发出了悲鸣。
这是一场情绪起伏剧烈的戏,考验的是演员的瞬时爆发力,没有布景,没有搭戏对象,没有实体道具,想要在短时间内创造出戏中人痛苦的氛围,需要倚靠演员自身强大的能量。
丛蕾按照剧本,把酝酿了一整宿的情感悉数倾泻而出,忐忑地等待着段峻的反应。
“还可以。”段峻点点头,问冷千山,“你觉得呢?”
“用力过猛。”冷千山不带感情地评价道。
许多演员成名后都不愿意再试戏,成名前试戏的经历多了,大家都碰上过素质差的选角导演,将演员当作蔬菜瓜果,当面评头论足,语气轻浮乃至讥讽,让人受不到任何尊重。尤是一次次回去等消息,一次次落选,把人对演戏的热情被消磨得体无完肤。
偏偏今天批评她的人是冷千山。
她有多希望能得到他的认可,就有多难受。冷千山既是行业标杆,评语自然具有可信度,他一语道破她的问题,让她在反思的同时,也备受打击。
哪怕冷千山敷衍地提一提她的优点,她也不会这么怀疑自己,好像自己刚才的表演一无是处,越是想努力演好,越显现出天资愚钝。
段峻道:“辛苦了,你先回去吧,到时候等通知。”
丛蕾一听,心拔凉拔凉的,这话等于变相地在说“我们不会通知你”,错过这次选拔,下一次不知又是何时,她抱着期盼问道:“不即兴表演了吗?”
“不用了。”
丛蕾的脸皮到底不够厚,不敢死皮赖脸地耽误他们的时间,比没有机会更伤人的,是眼睁睁地看着机会溜走,丛蕾感到难以言喻的落寞,黯然走出房间,却被冷千山出声叫住:“你还有没有第二个方案?”
“有的。”她蓦然转身。
冷千山目光锐利:“试试。”
丛蕾望向段峻,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她重拾斗志,回到原位,调整好情绪,阖上了双眼。
黑暗中,丛蕾把自己拉回到十年前,丛丰出事的那个冬天。
突逢巨变,世界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