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息怒,”冷千山哄她,“你是高人,要有高人的样子,别动不动就耍小性子。”
丛蕾忍无可忍:“三秒钟。”
冷千山等她数完三秒,不疾不徐地道:“就因为施戚什么都不缺,才要招惹孟宜安。”
“这不有病么。”
“是有病。”冷千山的笑容淡得近乎透明,“丛蕾,你觉得欲望是什么?”
丛蕾面向他,也认真起来:“欲望是本能。”
“不对,欲望是你得不到的东西,得不到,才会有欲望。”
他眼里凝起沉郁的墨:“一个不差钱的人,可以拥有很多普通人求而不得的东西,偏偏快乐建立在欲望的满足之上,当欲望越来越容易得到满足,快乐就越来越少。”
“可是欲望不会消失,人没了欲望,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你只能不停地去拔高难度,想尽办法给自己找乐子。”冷千山嘲道,“俗称作死。”
丛蕾凝视着他:“所以你要去玩极限运动。”
“也没玩多久,那种挑战自然带来的官能刺激,一旦回归到现实生活,整个人就像被城市困住了,反差太极端,容易上瘾。冷世辉怕我哪天丢了命,求我不要再去碰。”冷千山回忆道,“后来拍戏,算是一个情绪的出口。”
丛蕾偎贴在他的胸口,他有一颗强有力的心脏,扑通,扑通,对她说着诉不尽的风雨,过了好一会儿,丛蕾才出了声:“白丽瑶的事,就照你说的办吧。”
若放在一个月前,她一定很不甘心,凭什么她被泼了一身的脏水,始作俑者却可以仗着亲人的庇护全身而退。不过如今听着他的心跳,她似乎没有那么不甘心了——
她也是被爱人无条件庇护着的小孩。
那些怨怒嗔恨,都因爱而雪化冰消。其实她与冷千山一样感谢白采薇,感谢她能在冷千山枯燥无味的日子里,给予他一点乐趣,不至于将自己熬干,而这一份感激,足以换来白丽瑶的一条退路。
“不愧是我家宝贝,高人自有雅量。”在丛蕾不给他回应时,冷千山已经做好了要和白采薇分道扬镳的准备,都说女人是男人的肋骨,可丛蕾上辈子一定是他从心肝上割下的肉。这么善良宽厚的姑娘,和他完全不一样。她太乖了,乖得叫他心疼。
“你少给我带高帽子。”这块肉不客气地说,“你现在和我在一起是高兴了,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再给自己增加难度。”
冷千山颇觉好笑:“你明知道不会,非要我说给你听。你们当大师的人手段也太多了。”
丛蕾有一种被戳穿的羞窘,他对她向来是一根棒子一颗枣,她总也猜不到他下一步要出什么,只能撑着面子道:“呵,我看你是说不出来吧。”
冷千山以一副“既然你要听,那我只好勉为其难”的表情说道:“丛蕾,有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
“哦。”
“你一离开我身边,我就哪里都不对,五脏六腑像有把火在烧,必须得找点别的事做,整个人完全没办法沉下来。”冷千山的语气逐渐缓重,“只有爱你的时候,我是安静的。”
丛蕾自己想听,听完又忸忸怩怩:“好了,可以了。”她飘飘然道,“我哪有这么好。”
“那倒是,谁叫我情人眼里西施,”冷千山招了她两句,又道,“等拍完这部戏,我们就结婚,我不打算再拍戏了,你要是想做这一行,我来当你的后勤。”
丛蕾一怔,没想到他都安排好了:“可你这么有天赋……不觉得可惜么?”
“本来拍电影就只是一个消遣,现在你回来了,我的一切规划都会以你为出发点。”冷千山对她一直怀有愧疚,“再说我淡出观众的视野,对你来说也是件好事,要是我名气没这么大,你也不用受这些鸟气。你也不想自己的名字以后总和我绑在一起吧。”
虽然他很乐意,但看得出丛蕾并不想每次登上新闻,都以他挂件的形式存在。她要闯,要证明自己,冷千山很愿意助她一臂之力。见他为自己考虑得周全,丛蕾反而有种祸国妖妃的感觉,玩票玩成影帝,也是独此一家了,要是这些话被粉丝们听见,怕是恨不得杀了她祭天。
丛蕾不敢当这个罪魁祸首,奈何任她再劝,冷千山也没有松口,只道如果有特别好的本子再说。他们回到床上,本来都要睡了,不知怎的亲着亲着又滚到一起,顾及明天要拍戏,这一次冷千山做得柔风细雨,小心地不在她身上留下印子,丛蕾如同置身于一叶荡漾的小舟,舒服又倦怠,竟是含着他就这样睡了过去。
*
邹海阳成了孟宜安的清心丸。
每当燥气卷袭了她,一走进这间屋子,闻到他的气味,体温就能降下好几个度,让她得以片刻的安宁。
这是她的丈夫,他们曾在至亲前许下诺言,无论贫穷还是富贵,无论疾病还是健康,都要长相厮守,不离不弃。
孟宜安低声念着这段话:“海阳,你能听见吗?”她抚过他的脸,“你知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个人在等你?”
邹海阳的平和带着亘古不变的意味。
孟宜安早已习惯了他的亘古,她恻然枕着他的臂弯,目光一瞥,却发现邹海阳的无名指动了动。
最初孟宜安以为这是肌肉的条件反射,可邹海阳指节跳动的频率不同寻常,她的眼球缓慢地向上移动,只见邹海阳眼皮抖得厉害,像是极力想要睁开,孟宜安不可置信地唤道:“海阳?”
她扑到他面前,奋力推他:“海阳!”
他的眼皮终于透出了一丝亮光,孟宜安死死地抱住他,又哭又笑,邹海阳望着她欣喜欲狂的模样,瞳仁如荒山里的黑色洞穴,藏着虫蚁的腐尸,他揽着她,缓缓露出一个笑,嘴角裂至耳根,肉翻血溢,孟宜安抬头一看,当即大骇,原来那眉眼不知何时换成了施戚,狰狞地朝她靠来:“宜安。”
“宜安。”
一个声音陡然响起。
孟宜安猛地睁大眼,施戚的脸正在她面前。
孟宜安心神俱震,忘了自己还在椅上,急剧地往后退,椅背带着人随之仰倒,施戚赶紧扶住她:“当心!”
他接着叫了好几声,孟宜安也不曾回应,她魂不守舍地望向邹海阳,他依然沉睡着,没有任何清醒的迹象。
孟宜安一时神志混乱:“七哥……”
施戚担忧地问:“宜安,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怎么坐着都睡着了。”他俯低身子,轻碰她红肿的左额,“这又是在哪儿弄的?”
梦中景象历历在目,孟宜安心绪未平,喃道:“昨天起夜,撞到门框了。”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糊涂。”他责怪道,“疼不疼?”
“不疼……”
然而施戚把她当成了一个需要呵护的小朋友,非要给她涂药,涂完还吹了吹她的额头:“呼一呼,明天就会好起来。”
他像一名不速之客,携着满身红尘,闯进孟宜安的绮思之中,她以为等到白日降临,他就会烟消云散,未曾想就此扎了根。当施戚的指尖揉着她的皮肤,他的温度成了她的养分,她是雨后疯长的春笋,渗出滚滚雨露。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送完暂不送了,我决定从明天开始打鸡血。我要完结,我要奋斗!
【这么多营养液,友友们也太给面子了……鄙人不禁有些飘飘然,甚至有了化身老黄牛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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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一直买俺
施戚的心无旁骛, 更衬出孟宜安的杂念丛生,她躲开施戚的视线,不易察觉地拂去他的手:“谢谢七哥。”
“宜安, 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施戚感受到她的疏离, 有些犹疑, “要不我还是去我妈那儿住一阵, 先不打扰你了。”
孟宜安虽然希望他离得越远越好, 可她此时在人家家里住着, 但凡懂点人情世故, 就不可能顺着他的意思说,他为了她不辞辛苦,她却遇到点事就将人抛开,不是叫人心寒么,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这么优柔寡断,弄得现在走也走不得, 留也留不住。
“没有的, 七哥, 你千万别多心。”孟宜安笑得四平八稳, “而且都有护工呢,怎么着也累不到我。”
这是实话, 施戚的护工不住家,偶尔才会叫她搭把手,是她自己状态就不正常罢了, 赖不到施戚身上。
施戚似乎还有话说,孟宜安想起他本来是要找她的,问道:“七哥,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宜安,”施戚面露难色,“今天护工请假了,我……我想洗个头。”
孟宜安一听,也跟着结巴:“我、我给你洗吗?”
“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施戚忙道,神色微窘,“我就是觉得怪难受的。”
施戚是个爱洁的人,不喜欢给人添麻烦,能提出这个要求,一定是非常不舒服了,恰好孟宜安也是个不求于人的性格,看他这么小心翼翼地请她帮助,实在没法子拒绝,应声道:“哎,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不就是洗个头么。”
等施戚坐在洗手池前,孟宜安才发现的确很不方便。
为了不让施戚的脖子太酸,他背对洗手台坐着,头往台盆里仰,家里不比理发店,可以让她绕到后面洗,孟宜安只能侧着身子,手臂将施戚整个揽住。然而不管她怎么调整姿势,胸都对着他下巴的位置,一旦手上的动作大些,便无可避免地跟他擦过,像是要把他的头往她胸里按。
当孟宜安注意到时,他的头发已经淋得全湿,她进退维谷,尽量不让身体碰到他,肩膀一会儿便开始僵痛。她穿着宽松的家居服,施戚一垂眸,便能看见孟宜安的棉质胸罩,鼓囊囊地包着两团,随着她的起伏摇动,将溢未溢,皮薄而透,肉饱而满,皮肤的肌理下藏着纤细的血管,仿佛在突突地跳,那抹腻白一直延展到胯骨,他手握成拳,倏地闭上眼。
孟宜安尚不知道从施戚的角度已经把她看了个精光,只觉得这样下去有暴露的风险,但她满手的泡沫,也不好突然说自己想去换衣服——原本没什么的,反倒像有了什么。见施戚主动合眼,暗舒一口气,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孟宜安努力想把施戚当作沁沁,可他始终是个成年男人,头发粗硬,扎着她的手心。两人各怀心思,浴室里只有哗哗的水流声,热水流过他黑色的短发。一双柔软的手顺着头皮揉到颈根,施戚呼吸不稳,不知她触到了哪个穴位,连他的骨头也给揉酥了。暧昧如同蛛网,悄无声息地将他们缠绕起来,黏住了,扯不开,水珠滴落在网上,无处可漏。
那股属于春天的湿气随着毛孔蒸腾,寂静愈发怪异。孟宜安舔了舔唇,不自觉望向施戚,却见施戚早就睁开了眼,正定定地盯着她,目光相触的刹那,她心如擂鼓,急跳不止,还没容她厘清慌乱的缘由,理智已将悸动压了下去:“七哥,水温合适么?”
话说出口,孟宜安先愣了,她的嗓音与平日里大相径庭,也裹了一层水,透着旖旎的潮意。
施戚静了片刻,道:“合适。”
气流窜进她的衣领,绯红一点一点蔓延到孟宜安的脖颈,她宛如一只煮熟的虾子,手上彻底乱了套。这么近的距离,施戚肯定能看出她的不对劲,他不闻不问,是在想什么?会不会认为她是个不甘寂寞的女人,竟然对着丈夫的哥哥脸红。天可怜见,她明明只爱邹海阳,若说她对他没那种念头,他会信吗?
孟宜安脑里搅作一团乱麻,力气失了轻重,揪得施戚一声痛哼,立马松了手:“对不起,是不是弄疼了?”
“宜安。”施戚喉头发涩。
“嗯?”
“宜安。”
他的声音像是拧紧的琴弦,每唤一声,都在绷断的边缘。施戚没有戴眼镜,失去镜片的遮挡,那副斯文的外表也如画皮般被揭开,眼里翻滚着躁动的火焰,视线所落之处,即为灼烧之地,孟宜安的血液滋滋地沸滚着,冰层裂动坍塌,她想向后退,身子却被什么钉在原地,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