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宜安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便当别人也与她一样,不料灰色地带自有其生存之道,见孟宜安迟迟拖着不还钱,还想要闹上公堂,那伙人领着几个专门闹事的泼妇,将孟宜安堵在学校门口,骂她淫.荡下贱,勾引别人老公,歇斯底里地演了一场“打小三”的戏码。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将她撕得衣衫不整,颜面无存。
孟宜安是体面的,安分的,从未想过自己会遭到这种下三滥的污蔑,工作对曾经的她而言是打发时间的爱好,如今却担着养家糊口的重任,不上班就没有工资,可只要一上班,那群人就阴魂不散。她长得漂亮,又活守寡,三分的罪扣在她身上也成了七八分,同事们的闲言碎语,学生们的指指点点,让孟宜安几乎有了想死的心。
这件事闹上本地新闻,作为南市首屈一指的贵族学校,无论背后的真相如何,都给学校的名誉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在家委会的反对声中,学校领导找来孟宜安谈话,委婉地给她做了劝休处理。
被逼无奈下,孟宜安只能先卖了一套门面,然而这点钱还不够还邹海阳欠下的利息,追债的人手段层出不穷,将孟宜安那层文明社会的皮扒得一寸不剩。这样心惊胆战地过了一段时日,直到某一天她回家,大门被人用红油漆写下了血淋淋的“老赖”两个大字,里面一室狼藉,乌烟瘴气,床上的邹海阳被揍得鼻青脸肿,几个凶神恶煞的混混聚在客厅打牌,为首的那个,正抱着沁沁看故事书。
那人獐头鼠目,见她回来,对她猥琐一笑,摸了摸沁沁的脸。
孟宜安眼前一黑。
沁沁知道自己遇上了坏人,哭得脸色涨红,浑身发抖,她被死死地勒着,一看到孟宜安便开始惶恐挣扎。孟宜安心如刀割,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母豹子一般,歇斯底里地与那人扭打在一起,场面变得混乱不堪,这些人没有良心,更没有怜香惜玉之心,提着孟宜安的头发便往墙上撞,最后在沁沁惊惧的尖叫声中,大摇大摆地狞笑着散去。
孟宜安的腰和腿被踹得青紫一片,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终究对邹海阳生了怨。
她是活在阳光下的人,即便是最痛苦的时候,也没有受过这种罪。那些债她倾家荡产也还不完,何况她还要生活,要付邹海阳的医药费,要给沁沁一个光明的未来。经历了这一场劫难,除了每年的全家旅游,几乎没有独自离开过南市的孟宜安,带着一股绝处逢生的孤勇,做了一个决定。
她不能让沁沁活在这种环境里,她要离开南市,重新开始。
孟宜安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人逼到跑路,邹海阳甚至都不放心她一个人去逛街,如今要挥别生活了几十年的故土,踏上一个素昧平生的城市。这是她人生的一场大地震,但她是一个母亲,即便是死,也要将沁沁护在身下,以脊为梁,撑起废墟里的一片天。
孟宜安将沁沁送去邹静家,开始处理余下的财产,移交工作手续,只是当她在选择自己要定居的地方时,鬼使神差地定位到了施戚的城市,即便施戚已经与她划分了界限,即便她在听到叶柔的声音后难受不已——那是一种混合着委屈,失落,怅惘的情绪,但一想到他们会身处同一座城市,孟宜安的心就不再那么慌促,像是有了根的浮萍。
她汲汲忙忙,一心想给自己和沁沁铺好后路,不知要如何跟沁沁解释,以为只要自己表现得若无其事就可以安抚好沁沁,让她忘掉这一连串的变故。孟宜安有着每个成年人都有的自以为是,把沁沁当做一无所知的孩童,却忽略了连她都做了几天的噩梦,何况天生心思细腻,内向敏感的沁沁呢?
孟宜安要谋划的事太多了,没有发现沁沁日渐不安的眼神,沁沁只知道有坏人突然闯进了自己的家,妈妈也不再让她去上学,先是爸爸不醒,接着伯伯不见,现在妈妈又把她丢给了姑婆,每个人都在离她而去,沁沁的恐惧不断发酵,只怕孟宜安哪天也跟着消失。
她不哭不闹,因为妈妈说过大人们都讨厌哭闹的孩子,她怕姑婆也将她送走,于是没人知道她那颗稚嫩的小心脏里藏了那么多主意,等到某天邹静出门买菜时,沁沁偷偷溜了出来,捏着几块钱,决定自己回去找孟宜安。
她不想成为孤儿,书上说,孤儿都是很惨的。
七岁的小姑娘穿过马路,走向对面的公交车站,这是沁沁没有保姆的陪伴,第一次独自出门。这个世界过于的广阔,高楼大厦向她压来,让她显得过于的渺小,穿梭在其间,像是童话里小小勇士的探险。沁沁昂着头,有些激动,也有些胆怯,但一想到即将见到妈妈,便是按捺不住的欢欣雀跃。
她背着小书包,步子迈得很大,一辆大货车迎面驶来,司机打了个哈欠,低头点了一根烟,抬眼时前方道路空旷,一个黄色的蝴蝶头绳隐没在视线死角。
一声撞击后,稚弱的身体飞出了八米远。
沁沁当场死亡。
“都怪我,是我的错,要是我没出门,沁沁也不会……”邹静一向疼爱沁沁,直今也无法接受现实,她悲恸难当,哭哑了嗓子,“从出事起宜安就没有吃过饭睡过觉,人怎么熬得住啊!我劝不动,阿戚,她听你的,你帮妈劝劝她……”
丈夫与女儿接连车祸,一个昏迷不醒,一个永别人世,经受了这样生离死别的重击,再坚强的人都会被压垮,何况单薄柔弱的孟宜安。邹静既要盯着她怕她想不开,又要操办丧事,整个人也到了崩溃的边缘,现下施戚回来,立刻成了主心骨。他将邹静扶去休息,步伐沉重地走到孟宜安身边。
为了保存好遗体,灵堂空调的温度调得极低,没有大操大办的宴席,不过至亲几人而已,僧人们刚刚做完一场法事,经文久久不散,屋内静寂空旷,透着彻骨的寒意,孟宜安的脸被冻得青白,如同一座没有生命的跪像。
再这样下去,不等沁沁下葬,她的膝盖就会废掉。
然而施戚没有劝说她,他甚至无法面对沁沁的遗体,他以为自己是一个天生冷情的人,很难有什么人与事能搅动他的悲喜,对沁沁的好,只因她是孟宜安的附加产物,连爱屋及乌也谈不上,可当他望着那口棺材时,喉头竟然涌上一股腥气。
里面躺着的小女孩,文静,漂亮,喜欢细声细气地叫他伯伯,偶尔顽皮地引起他的注意,他接过她上下学,给她的考卷签过字,参加过她的家长会,孟宜安都不知道,沁沁曾经偷偷叫过他爸爸,他没有回应,沁沁便以为他没听见。
他对她笑一笑,她就觉得他千般万般好,和她妈妈一样。
没了。
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样没了。
他很少想起沁沁,一旦想起来,才发现原来他们的牵绊这样多,无名之痛来势汹汹,有如万蚁噬心,逼得施戚在冷硬的地砖上跪下。
孟宜安跪,是因为对沁沁的亏欠,可没有人知道施戚为什么要跪。
身侧有风刮过,烛火摇曳,孟宜安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她的五官在一夜之间枯萎,仿佛盖在血肉上的一张死人皮,使那一眼简直有了可怖的意味。施戚头皮一炸,险些以为她已知晓了一切,但孟宜安的目光很快就转回案几,眼里一片呆滞。
邹静说孟宜安的精神有些失常,施戚想象不到她给他打电话时的心情,他这根唯一的浮木,错过了她最惨痛的时刻。孟宜安紧闭着唇,呼吸淡近于无,整个人静得像具尸体,只有身体残留的机械反射。
人死如灯灭,灯火长燃,沁沁的灵魂就不会走散,于是孟宜安每个整点都要添烛烧纸,起身时一个踉跄,施戚扶住她:“我来。”
孟宜安置若罔闻,烛火映着她苍白虚弱的脸,显出油尽灯枯的征兆,衰颓得令人心惊。
这一晚,孟宜安跪了多久,施戚就陪了多久。
她始终一声不吭,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已是不存在了,等到沁沁火化完,孟宜安恍恍惚惚地抱着她的骨灰盒,小小的,几乎没有重量。
这是她的女儿。
孟宜安停在半路,愣愣地望着那个盒子,几缕阳光照着锁扣,她突然反应过来,盒里这抷干灰是她可爱的,鲜活的沁沁。
那口撑着她的气一刹那泄去,她脑内一声轰响,晕倒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写电影其实是在写丛妹的事业,电影剧情快完结了,丛妹也快走巅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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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一直买俺
这场戏拍了近一个星期, 段峻吹毛求疵的程度再攀新高,把镜头往死里抠,戏眼都在丛蕾一个人身上, 经历过《旧色倾城》里夏烟的绝望, 她拍起来没有预想中的艰涩, 只是情绪被折腾得要死不活。除此之外, 冷千山也有些不正常。
丛蕾怀疑冷千山患上了分离焦虑症。
她不清楚别的情侣是怎么相处的, 但肯定不像她和冷千山这样, 他离开她后没睡过一个整觉, 每天都要和她煲电话粥, 丛蕾的充电宝就没离过身。不止是白天,晚上也要保持电话畅通,就着她的呼吸声才能打个盹。
他们的单次通话时长高达十几个小时,他不吵她, 可丛蕾半夜迷迷糊糊醒过来叫他一声,他随时都会应。
好不容易捱到从泰国回来, 冷千山什么都没做, 先抱着她睡了一个昏天暗地的觉。醒后跟个瘾君子似的, 贴着她一直闻, 嘴里念念叨叨的“没有你我怎么办”“想把你拴在裤腰带上”“我不行了,以后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丛蕾不知道到底什么味道让他这么着迷,反正冷千山嗅了半个多小时,失去的力气才像补回来了, 若是放在武侠片里,她指定觉得他是学了什么采阴补阳的邪功。
丛蕾犹如一只生无可恋的母猫,任这只公狮子拱来拱去, 把自己从上到下舔了个遍,直到全身都是他的味道为止。
“冷千山,我给你约个心理医生吧。”她喃喃道。
冷千山整个头都埋在她胸前,头发乱七八糟的支棱着,抬起脸时眼里一片迷昧:“什么?”
他夜里睡着睡着就成了这个姿势,婴儿般含着她,还要砸吧嘴,叼着用牙磨一磨,丛蕾扯都扯不开,她认为冷千山有点缺乏母爱,又不好说得太直接,斟酌了一下措辞,劝道:“你没发现你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了么?总不能我不在你就不睡觉,我又不可能每时每刻都陪着你。”
“你不用每时每刻陪着我,我陪着你就行。”冷千山的舌头卷了卷,恋恋不舍地吐出来,“我没有不睡觉,只是睡不好。”
由奢入俭难,以前没和她在一起还不会这么难熬,现在长期搂着个宝贝,一旦被夺走,胸腔就像被滚油泼烫,时不时从黑梦中惊醒。
“你睡不好就是有病,什么病都是从睡不好开始的。”丛蕾放弃了迂回战术,一针见血地说,“而且据我这段时间的评估,我觉得你心理不是很健康。”
“是,老子都要爱死你了,怎么健康得起来。”冷千山从烟盒里抽出根烟,丛蕾不喜欢烟味,他叼在唇间没抽,半倚着床靠,光着膀子,露出硬实的腹肌,斜乜着她,“身体好就行了,要不要试试?”
“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别又扯淡,这是为了你好。”丛蕾翻身坐在他腿上,严肃地说,“你真的得去看看医生。”
“我没病。”
“你有病。”
“……你就非得觉得我有病?”
“因为你真的有病。”
两人当头对面地互相盯了片刻,最后冷千山先败下阵来,无奈地说:“知道了。”
丛蕾满意了,不然一分开冷千山就缠成这样,她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兴冲冲地说:“你想什么时候去?”
冷千山没跟她说自己早就看过,有些阴影是剐不去的暗疾,他习惯了和它们共存,现在已经是他最好的状态,懒散地说:“我有病,你很高兴?”
“不识好人心,我明明是在担心你。”
“是吗?”冷千山捏了捏她的脸,指间触感软嫩,不经意地问,“我走这段时间有没有人和你联系?”
“谁和我联系?”
冷千山绕着她的头发,语焉不详:“旧情人什么的。”
丛蕾以为他是不高兴自己说他犯病,又拿裴奕来当幌子捉弄人,一蹦三尺高,坚决不上他的当:“我行得正坐得端,你休想故技重施,不就有个初恋吗,谁像你这样总翻出来说的,你自己那时候不讨人喜欢,怪得了谁?”
“我不讨人喜欢?”冷千山的眼神幽深不明。
丛蕾嗅出了危险,强调道:“我是说那时候……”
“很好,”冷千山完全不听她的话,白牙森然,“本来还想让你分期付款,既然这样,我也不用留情了,还是一次性结清比较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