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讲了。”许扶说。
真当江渡听不见,没看脸都黑了吗?
街上嘈杂纷乱,刚刚苏溪那一声钟延辉却还是被江渡捕捉到,校门口那么多人他一眼锁定了苏溪,季云涛只看见了送礼,却不知江渡从头看到尾。
捡书、送礼、教题……
两个学霸,忘我的交流。
她校服配马尾背着红书包,脖子白的刺眼,一个侧脸温柔美丽,身边的男生身姿硕长,浑身带着和他们截然不同的书卷阳光,那是江渡永远无法插足的世界。
男生叫她站就站,他叫就跟放屁一样。
江渡搭着手险些给气笑了,颈间的蛇头晃到手背,冰冷的触感提醒他想起,一样的送礼物他给半天都不要,她说她害怕眼睛带着湿。
行啊!那这王八蛋的玩意儿怎么就收了?
瞧不起谁呢?
“渡哥我们要不走了吧!”怪丢人的季云涛想。
江渡甩了车钥匙,跳下来把衬衫扣子一解,连着校服袖子往上撸,他看了眼季云涛问:“我为什么走?”
他腮肌一舔,语音平平,眼里却带着笑浑身都是冷和野,就像被人入户抢劫丢了最宝贵的珍宝。
于是季云涛和许扶知道,这事没法善了。
江渡转身往那边走,季云涛瞳孔一缩想起和江渡的初遇,他因为家里富身体胖被人嘲笑,学校没人跟他玩,放学的时候落单被好几个混混收保护费,所有的孩子看见都哭着躲。
那时季云涛被按在墙上踹,五脏六腑凝结在一处,疼的他眼睛犯黑。
人在绝境之中多希望有人来帮他一把……
然后江渡就来了,手里提着板砖。
明明比所有人都小,却比所有人都狠,“放了他。”
“哟弟弟你说笑呢?要不钱你替他给?”
江渡不给,人也要救。
那些男生合力把他拖住,卸了他手里的砖,被挑衅的人谁都希望他服软,江渡却没有。
他说:“你们要么打死我,要么我让你们死。”
他漆黑的眼睛贴着地面,望着别人却是居高临下,最后人来的时候江渡头发乱糟糟的,脸上都是血,被人反剪着手他却差点咬断别人的耳朵。
那年的江渡十三岁,江董气他不惜命当场甩他两耳光,江渡吭都没吭。
等到医院才发现断了两根肋骨,就连那张脸上也因为这件事留了疤,他为此休学一年成了人人口里玩命的刺头。
别人都说季云涛跟着他自毁前程,只有季云涛知道江渡值得。
如今学校门口江渡要揍人,季云涛哪里敢让他去,这不是玩命吗?
季云涛想拦着,许扶却抓住他。
季云涛急了,“许扶你干嘛?”
“你拦不住。”
“那也不能现在打,渡哥不会输可吃亏的肯定是他。”不是所有人都理解他的暴戾,他们只会认为江渡无理。
而且……
“他揍苏溪怎么办?”这不是荒唐吗?
许扶抬眸,“他不会动苏溪。”
季云涛一想也是,“那揍钟延辉咋办?”这小子虽然有些欠揍,但那是老师心里的宝贝。
许扶看着他说:“有苏溪在啊!”
季云涛:“……”
“你拦不住,可有人能拦住。”
季云涛这才冷静下来看向那边,“那我们也得去看看。”
许扶见他冷静不可置否,两人也跟着走过去。
钟延辉顺便把下个月奥数竞赛的事情跟苏溪说了,这次添了一句:“这次要是我们一组,我不会像上次一样了。”
上次苏溪比赛笔被碰丢,一时半会出不去买不到,跟钟延辉借的他都没理苏溪。
苏溪摇摇头,“没关系,我知道你只有一根。”
钟延辉,“……我、我这次带两根,到时候会照顾你。”也谢谢你帮我。
钟延辉话没说完,眼前忽然多出一道身影,江渡一把揪住他的领子,抡拳捶在钟延辉腹部,然后胳膊肘抵着学霸的脖子,迫使钟延辉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同学,你照顾谁?”
江渡冷看着他,文弱的钟延辉根本没有反击之力。
苏溪懵了一瞬,反应过来看到少年赤手空拳,一头黑发侧脸狠的不行,边上接学生的家长都在问:“我的天,这人是你们同学?”
“五中什么时候混进这种人了。”
江渡早就火遍全校,被问道模模糊糊说了他翻墙骑车,被徐镇抓着轮班念检讨。
家长门皱眉,“这不跟混混一样吗?来了不带坏你们。”
他们一边训诫孩子离江渡远点,一边打电话给老师。
苏溪也怕死了,但还是壮着胆子,试探着……往他衣摆拽了拽,快停手吧混蛋,家长都在看你啊。
以前她乖江渡顺着她,这次直接抖开她的手,“别挨老子。”
苏溪一个趔趄江渡回头,瞧见洛灵儿接住她就站着没动,洛灵儿要插手被后来的季云涛挡住,和许扶使了眼色,“看着点,这个交给我了。”
洛灵儿不愿跟他走,季云涛看似嘻嘻哈哈但跟着江渡自然有两把刷子。
洛灵儿被迫走远,见她要回去季云涛忽然叫了一声,这里没人季云涛复杂的站着,夏风吹在这姑娘熟悉的身影上,洛灵儿听见了那沉重的几个字。
季云涛说:“小嫂子。”
洛灵儿顿住,身子竟有些抖。
“你最好别插手。”季云涛带着意味不明的警告。
江渡心里的嫉妒疯草一样生长,俨然已经不知道自己说什么,“你想怎么照顾她,给老子看看?要不之前老子先照顾照顾你,恩?”
这姑娘漂亮,身边总藏着许多窥视的男生,她怎么就那么扎眼那么让他烦呢?
江渡气的没个轻重,钟延辉眼看喘不过气来,边上人都害怕他身上这股劲,没人敢去制止一个盛怒的少年,许扶拉着怕误伤她,苏溪不去才是对钟延辉好。
可钟延辉被卡的救命都做不到,按江渡的性子不搭话就是默认,他会被激怒。
苏溪怎么能当鹌鹑,她过去掰着江渡的手,“你松手江渡!”
她不敢看他,江渡却看到她害怕还出手。
“他快没气了你松手啊,江渡你不要命了。”
“怎么你还要跟老子拼命?”为一个护不住她,还要她护着的软骨头。
“我没有,你别闹了。”苏溪真的急,手抠着他。
少年的臂膀硬邦邦的,蓄满了爆发力,苏溪这些力气很小却一路酸疼到他心里,最后江渡缓缓笑了。
人家心甘情愿他起劲个什么鬼!
江渡的骄傲不允许他再下贱,他妈的再管她一下就脑子有坑,他离她还能活不了吗?
他又不是江松为了女人尊严和命都能不要,江渡松了手眼睛黑漆漆一片,少年的来的意外走的更意外。
嗤笑一声放了袖子,眼神都没给苏溪一个
钟延辉坐在地上,苏溪看着江渡走远,蹬了摩托飞驰出去,家长们这才放开了说话,“我天这也太狠了吧!”
“反正人家有钱,也不在乎这点医药费。”
“那也不能往死了勒啊!你以后上学离他远点。”
孩子们忙不迭是应是,许扶已经习惯听这些,他叫住苏溪只说了一句,“季云涛本来要叫你给他过生日,看来也不用了。”
“不好意思,祝他生日快乐!”
许扶一笑,“苏溪,他本来是特意等你的。”
苏溪有些惊讶,抬眸看他。
“他看你收了钟延辉礼物,才忽然被刺激的,我不知道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但苏溪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吧!”许扶提点她。
苏溪这才想起那个她没收的小银蛇,又被他转眼看见收钟延辉的东西,他那么狂傲一人肯定觉的被打脸了。
“不是的……这个是……”
许扶说:“你该跟江渡说。”
“江渡走了呀!”
“你可以追苏溪。”你解释他肯定听。
许扶看着江渡长大,这样诱哄虽对苏溪有所不公平,但取舍之间他还是希望能给江渡带来生机,说他自私也好卑鄙也罢,这是他欠江渡的。
许扶嘴角一笑,却没看他们一下,苏溪隐约听见他的抱歉,有些不明所以。
追江渡是追不到的,苏溪先问钟延辉:“你没事吧?”
钟延辉缓过来摇摇头,“没……没事……”他被吓的不轻。
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总会想很多,比如江渡甩苏溪后紧张的神色,比如许扶说的礼物,又也许是出于男生的第六感,钟延辉要比苏溪更快明白。
江渡,喜欢苏溪。
“不好意思江渡因为我动手,你要不要去医院?”苏溪很抱歉。
打人是江渡不对,但对不起她不敢说。
……江渡不许任何人替他低头。
第16章
第十六章栽了
钟延辉没让去医院,他休息好就走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苏溪觉的钟延辉忽然有点怕她,可是为什么?
苏溪想不通。
她沿着老旧的街道往前走,路边各种喧嚣。混着烧烤味、煎饼味,还有让人难忘的臭豆腐味。
来往的同学穿梭其中,成了十八岁热闹又淳朴的市井气。
这年已经有了滴滴,但这种代步苏溪从没坐过。
苏爸爸死于一场车祸。
至今那天的报道都被流传,苏岁和在她懂事后亲自陪她看了回播。电视上的男人只有二十几岁,白衬衫黑裤子,制服之下人高瘦又挺拔。
他戴的警帽压住短发,扒上车沿时眼带锐利。
追击歹徒的那天下着雪,整整几百米的距离他掌心血肉模糊,身子被撞在路障都没松。
她看着他敏捷的身手,看着被他维护的稚童。
“你爸爸很喜欢孩子,”苏岁和笑着说,最后却哭了,“如果他活着,我们溪溪一定是最幸福的孩子。”
可是没有如果,苏爸爸闭眼的时候看谁都是笑的,唯独摸上白青的肚子久久未动。
那是一个男人对妻女的愧……
没有妈妈苏溪不遗憾,可见不到爸爸是苏溪一辈子的痛。
他失去生命成了英雄,同时也带走了女儿所有的勇气。
后来连着几次噩梦,苏溪再坐不了车了。
苏岁和为此花了一年时间让她接受公交,放手的那天四十几岁的男人在车站等了一天,苏溪平安回来的时候,他牵小侄女回家的路上什么也没说。
公交成了苏溪出门的重要工具。
江城人人都有车,通往老宅区的公交不多,有时候要四十分钟一趟。
来头一辆的时候人很多,遇见一个急着赶路的阿姨,苏溪让了她。
“谢谢谢谢。”那人挤上去。
小姑娘长的俊俏乖巧,等车的人说:“小姑娘现在谁不忙,有时候胖子还能装孕妇,何况一个四肢健全的女人,万一她骗你怎么办?下次别那么傻。”自己回家再说。
苏溪笑笑,“没关系的。”
人在绝望的时总希望有人能帮一把,才不至于万劫不复。
只是谁也没料到,不过半个小时天就阴下来了。
苏溪没带伞,风吹在身上特别冷,忽然有个年轻人站在前面挡风。
没等苏溪反应过来,他就被女人掐着耳朵拎走。
女人骂骂咧咧,“怎么我喊你不见给我挡挡风,瞧见人姑娘水嫩就凑上去,恩?”
苏溪眉眼稚嫩,一身校服站在风中,是属于十八岁独有的纯气。
这话让她涨红了脸,边上都是看她的老少。
好在公交来了,她埋头跑上去。
季云涛走进包间的时候大家已经开玩了,江渡人在最中间,好久不下场的他脚踩桌子上,嘴里叼着烟。
那件狂拽酷的校服挂在扶手上,他带着狠劲摔下一对炸。
大家都知道他心情不好,打牌比以前安静许多。
季云涛想了想,装作不经意提起,“江城这鬼天气说变就变,差一会我就淋成落汤鸡了。”
“这不是趁生日老天爷给你送大礼吗?”
“那怎么不下金子?”
有人哄笑:“砸下来你也没命花啊!”
“去你的。”
等闹够了许扶才问:“下雨了?”
江渡出牌的手一顿,嗤笑一声甩下去,关他屁事!
季云涛这次非常上道,“是啊,我骑摩托走那会风呼呼的刮着,那天一看就是瓢泼大雨啊。”
许扶暗中点头,季云涛非常卖力,“哎对了,我瞧见苏溪好像没带伞。”
江渡没吭声,越大越好淋不死她。
“车站等车的人还挺多,头一辆她都上去了又被挤下来,啧一个姑娘也怪可怜的。”
“活该。”江渡脸黑下去。
“哦!”季云涛附和的点点头,似乎他说什么都对。
江渡一边蓄了满肚子火,一边还能牌场上大杀四方。
许扶看着江渡攻势越来越猛,忍着没笑出声。
过了一会儿季云涛顺势感概:“也不知道第二辆苏溪能挤上不,这好像是末班车吧!”
她挤上个屁她挤上,垃圾一个净会抹眼泪的弱鸡。
季云涛抬眼看他一眼,“也不知道苏溪家哪的?远不远?”
江渡拿牌的手顿了顿,把最后一张小二一丢,拎着衣服往外走。
许扶难得看笑话,“渡哥去哪儿啊?”
江渡头都没回,“我脑子有坑。”去看看她死没死。
许扶看透了一切,忍着笑招呼季云涛,“干的不错。”
季云涛头一次被夸,昂昂头特别骄傲,“那是为兄弟两肋插刀嘛!”
两人击了一掌继续玩儿。
江渡来外面一看哪儿来的雨?风倒是不大。
其间季云涛对他进行了微信连环call,上面都是同一个车牌号,有时间拍照看来老早把他算计进去了,江渡有心进去把人胖揍一顿,看看天色烦躁的往回赶。
给季云涛记了一笔。
等他骑过学校追了二十分钟,终于看见一辆笨重的公交。
破旧的箱体,土掉渣的大红色漆,拉个刹车吱呀半天,就这破车还都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