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乖一点——谢书枍
时间:2022-02-10 15:42:16

隔街对望的窗户黑着,唯有窗帘闻风而动,他对着冷冷清清的房子眼睛黑沉,就像捕猎者丧失了入网的猎物,浑身散发着暴戾。
他很不喜欢这种万事失控的感觉,直接拎着钥匙下楼。
沈如兰才摆下饭,看见他虽没说话却吧嗒一声搁下筷子,还是两双。
江渡看了眼饭的分量,不多不少两人的量,他明明心里有了猜测却还是诈沈如兰,“我去叫她吃饭。”
江渡单衣跑进风中。
沈如兰一愣才张口道:“你站住。”
江渡竟然真站了,少年一头黑发梗着脖子,从背影看倒有几分母亲的安静。
当母亲的总会对孩子有心软的瞬间,她轻了声音:“不用叫了,溪溪不在。”
“不在?”江渡回头,脸色不怎么好看,“不在是什么意思?”
沈如兰看他这护犊子的样子,像极了当初那人盯她的模样,心里才升起的温情破灭。
沈如兰烦躁起来,“不在就是不在能有什么意思,难道要人好好一姑娘跟着你鬼魂?人家以后要不要嫁人了?”
“你怎么知道不能是我?”江渡一笑静看着她。
——人家以后要不要嫁人了?
——你怎么知道不能是我?
沈如兰冷笑,“你做的什么梦?”
溪溪虽没有父母疼爱,但也是张盼夫妻当眼珠子护大的姑娘,就连苏涵明着冷漠对妹妹都保护的厉害,别说两家条件不在一个层级,单凭一个乖乖女一个小混混,他要苏溪都难上加难。
有时候沈如兰真的不明白,怎么江家的男人都这么贱。肤浅且固执,看上漂亮的就咬住不放。
“沈如兰别告诉我,你为了防我特意把人送走的。”江渡看着他这位母亲,笑意不达眼底。
沈如兰站在灯下,听完这话脸色一白,忽然抓起筷子砸向江渡。
“不要脸的混账,人家有家有亲人,轮的到我抓着不放,你又以什么立场质问我?”
“别说溪溪只是暂住我着,就算她是我养的,人家不愿意你能去偷去抢吗?”
沈如兰骂着,不知想到什么,眼里迸发出滔天的恨意。
“做人不能这么霸道,”她对着江渡那张熟悉的脸呼吸不畅,指着他骂:“强迫犯法你知道吗?你要为一个看不上你的人犯罪不成?”
“为她犯罪,成啊!”江渡嘴角勾起,带着明显的愉悦。
沈如兰一愣,清冷的眼睛忽然迷糊,她好似不受控制的追问:“你不要命了?”
江渡面上温和,声音却带着冷意。
“可以不要。”
这一幕竟莫名和多年前吻和。
那是沈如兰尘封不敢触碰的记忆——
与她情投意合的人被踩在泥里,望着她眼带痛意,他试图用法律换回野兽的良知,“杀人偿命。”
可是野兽说:“我不要命。”
那个时候,没人知道野兽箍着她的咽喉,用温和的面颊绝情的看着她,“反正你陪着,地狱不冷。”
江松他不要命,却也要拖着她入地狱,你说世间怎么会有这种人?
她遇见了一个大魔鬼,最后生出了个小魔鬼,沈如兰浑身无力的瘫坐在凳子上,等她回神再看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雨,院里里空荡荡的。
沈如兰的心里又抽又疼。
江渡确定了苏溪在哪里,心里憋着一股火,只有见她能灭下去。
江渡是个情感嫉妒贫瘠的人,父母没有太多的给予,他就对拥有的格外看重,偶尔的剥离就会浑身不得劲。
所以在学校他才去找苏溪,控制不住啊!
他骑着过山车,玉珠拍打在头盔上,最后小雨成大湿了衣衫,却想快些再快些,想见她的杂音强烈到无法克制。
他怕苏溪丢了……
苏溪回到阔别已久的苏家时,正巧碰上外出接他们的张盼。
她手里拿着一把伞,看见跑回来的兄妹俩,一边叫着我的天爷,一边撑开伞接住苏溪,“小涵快跟上进屋。”
对于母亲的行为,苏涵已经习惯了。
“怎么冒着雨就回来了,一会生病可怎么好?”张盼掀开她脑袋瓜上的校服,丢给闻声出来的苏岁和,“别愣着了,快去烧点热水给孩子洗洗。”
苏岁和:“……”
得!一句话没说上,苏岁和只能揉揉侄女的头听老婆吩咐。
而后面真正淋雨的苏涵,没了校服穿着白T,习惯的开始自立更生。
“婶婶我没有淋雨,哥哥蒙着我头回来的。”
“那也不行。”张盼已经拿过温度计,测了苏溪体温,走过去照着苏涵的脑袋滴了一下,苏涵皱眉要躲被张盼一个冷眼忍住了。
也不是怕,主要是惹张盼生气就很烦。
张盼满意了,“进来十月马上入秋,一场秋雨一场寒,你俩听话一会熬姜糖水都得喝。”
兄妹两个不爱吃姜,听了这话不约而同皱了眉毛,但苏溪听话没有反驳,倒是苏涵直接甩下,“不喝。”
“哎你这孩子。”张盼训了两句,“妈是为你好。”
苏溪看着久违的地方,心里说不出轻松,这场雨说下就下落头上挺冷的,叔叔婶婶都有事,苏溪擦了头发赶紧换了条新的,哒哒给苏涵送去。
她像小蜜蜂一样,一会给哥哥添水一会又送姜汤茶。
张盼见了嗔怪,“瞧瞧当哥哥的倒叫妹妹伺候,像什么样子。”
苏岁和为儿子辩解,“这话不对,你仔细想想我们下车的时候都已经11点了,小涵家没回饭没吃,两手空空就去了学校是为什么?”
“今天周五他特意去接溪溪放学的。”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雨夜
 
这天苏家吃了一顿团圆饭。
里面其乐融融的时候,谁也不知道隔着一面墙,有个少年靠在屋檐下。他听着里面的热闹,看着漫天雨幕,脚下是一堆杂乱的烟头。
他那双眼漆黑幽深,静静等着属于他的光亮。
回家的事张盼已经和沈如兰说过了,苏溪并没有什么压力,晚上洗了澡没有睡意,喜欢雨的她终于舍得打开窗户。
夜幕,灯光,纤手掬雨的姑娘。
忽然点燃了江渡的所有的光亮。
他仰头看着他的神明,嘴角噙笑按了下喇叭,声音被风吹散就像一个过客,除了苏溪没让任何人注意。
苏溪往下隐约看见一个的身影,他仰着头看她,眼睛特别亮趁着夜色有些挪揄,烫的苏溪缩手退回去,一下关了窗。
甚至很快连灯也熄了。
苏溪生的好看,学校偷偷注意她的不少,但却从没一个像江渡这样,直接围堵到家门口的,这让苏溪觉的荒诞又脸红心跳。
下雨的夜里特别安静,黑暗蔓延下人很多心思开始发酵。
江渡站在墙边,踩灭一个烟头,袅袅烟雾在嘴边散出,侧脸冷厉又天生性感。
他冷笑一声,忽然就想看看苏溪和他,谁更心硬。
苏溪翻来覆去几乎一晚没睡,醒来的时候精神萎靡,回想昨夜安安静静的,江渡应该走了吧!
但她没勇气开窗确认,在床上滚了两圈,撅着嘴睡眼惺忪去洗漱了。
苏岁和是心外医生,比较忙碌,才回来就被人接去医院动手术了,张盼还有一天假收拾东西时间,苏溪写完作业在帮忙。
张盼一边装被子,一边感慨,“这雨看着是不会停了,不知道你叔叔晚上有人送没有,早上走的急也没见他带伞。”
苏溪攥着被角,想到昨晚的江渡,很不安。
“……那我一会去看看。”
张盼想了想说:“不用你,叫你哥去。”
昨晚苏溪咳嗽了两声,她怕孩子感冒。
苏溪摇头,“没事的,哥哥才回来很累的,我穿厚一点就行。”
在兄妹两个的事上,张盼也意识到自己对儿子的苛刻,之前量体温两人也没大碍,溪溪去就溪溪去吧!
但张盼交代,“也别去太远,在门口看看就行,七点没人你就回来。”
“恩好。”
于是张盼做饭的时候,苏溪拿了两把伞出去,正巧遇见上厕所的苏涵。
明明她还没看见江渡,可能出于心虚吧,就第一时间解释:“我、我去接叔叔。”
苏涵抬头看她一眼,给她扣上顶贝雷帽。
苏溪扬起小脸,笑眼弯弯,“谢谢哥哥!”
苏涵没说话,转身就回屋了,苏溪撑伞走进雨中。
等她不见了苏涵才回眸,看着小麻雀蹦蹦哒哒越来越远,怎么看都不大聪明的样子,慢慢皱眉。
苏家的新房离车站很近,是典型的小平层,往后圈着邻居的菜地果树,因为来往公交多路口开了小买铺。
不过下雨天没人出来,只有末班司机等着发车。
苏溪站在路口看了看,这时还没有苏岁和的身影,这才步子加快往后墙边走。她不想搭理江渡是一回事,但要她眼睁睁看他糟蹋身子又是另一回事。
喜欢一个人很简单,但爱一个却很难。
她不会因为感动而盲目顺从一个男生,她就去看看,如果江渡在就给他一把伞,再多就没了。
但来到后墙一看空荡荡的,看来江渡已经回去了。
苏溪松了一口气转身回去。
不过才走两步,就猛的被人捂住嘴,拦腰拽住。
手上的花伞落地,被雨水迸溅拍打,她一眼对上劫持她的少年。
江渡头发凌乱,冷硬的双臂环抱着她,浑身带着雨夜清冷的寒气,就连呼吸都是白雾。但他盯着她的眼炙热,如一团永不熄灭的火。
苏溪挣了挣,江渡把她放开,那一双眼睛全落在她身上。
“江渡……”
真看见他,苏溪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种感觉和当初苏岁和等她不同,叔叔带来的是心安,而江渡带来的是惶恐,她觉的自己还不起这份心意,所以总对他避之不及。
可她躲他追,执拗的她无可奈何。
苏溪看了看边上,这是邻居搭起来的棚,堆积着过冬给菜保温的杂草,狭小又难闻地上淤泥沾脚,她看着满眼血丝的人问:“你怎么不回家啊!”
不在学校的苏溪头发散着,特别温婉。
她因为天冷穿着一件针织衫,宽松的版型带着可爱的荷叶边,配上一个粉粉的贝雷帽就像公主。尤其眼睛圆溜溜的看着他,乖巧极了。
但心却很硬,人软心硬。
江渡始终没说话。
苏溪有些别扭,想了想把伞给他,“江渡你回家吧!”
可是溪溪,江渡没有家。
江渡冷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黑眸落在她身上,平时桀骜的男生也不说话,等了太久的身体有什么可怕的念头蔓延滋生。
他不是好人,也从来不屑好人,稀罕这个姑娘纠结什么情动,抓住她在一起啊!人时刻在眼前,是他的不就行了吗?
江渡忽然安静下来,看着她的眼神难以言喻,苏溪忽然就呆不下去了,觉的要窒息。
她把伞塞给江渡,“你快走吧江渡。”
苏溪说完就转身,捡起伞走时江渡忽然追出来。
他站在前面,雨水打在他身上,很快湿了一片,他脖颈的小银蛇站着水看着可怜又无奈。
一些他想控制却控制不住的天性,因为压抑太久正在叫嚣。
“苏溪。”
“恩。”
“苏溪。”
“恩?”
一连叫了几次都没下文,苏溪皱眉,“怎么了嘛?”
小姑娘踮着脚,面容素白,秀发拂过少年的脸颊,团在软乎乎的荷叶领里,善良的把伞撑过他头顶。
瞬间搅乱了江渡思绪。
在等她的24小时13分里,他刚开始是期待,后来是期盼,最后熬着熬着成了祈祷。江家唯一的太子爷,从小锦衣玉食没挨过冻受过饿,他以为自己的一生都会富贵下去。
可他遇见了苏溪,他的软肋。
他挨了冻受了饿,漫长的夜里没有灯光,没有苏溪,有的只是黑暗的一扇窗。
他固执的对着一扇窗,就为能看她一眼。
可她就是没再回头。
气吗?气的。
怨吗?也怨。
可恨的是气怨三分,想她占了七分,他怎么就这么稀罕她?
“江渡你没事的话就回家呀,”苏溪声音软软的,喊着他很无奈,“你不困吗?”
江渡脑袋都要炸了,隔了几秒才捏捏她耳垂,“困啊。”
苏溪缩了缩脖子,不知道第几次劝,“困就回家睡啊。”
“回家睡没用,”江渡看着她,“我为你所困。”
苏溪一下红了脸,不大喜欢江渡这样说,会让她很无措。
苏溪不知道怎么答,在这耽误了半天又怕错过苏岁和,“不和你说了,我先走了!”
苏溪有些落荒而逃,却被江渡拽住腕子,苏溪吓了一跳,他的桎梏让她有种无处可逃的感觉。
“江渡你干嘛呀?我家人看不见我会急的。”
“苏溪,我等了你一晚上。”江渡下颚紧绷,“不比你家人急吗?”
“没叫你等,”苏溪有些心虚,但认真跟他讲道理,“而且家里人和外人本来就是家里人更重要啊!”
这是实话却让江渡呼吸一窒,可能人最悲哀的事情就是喜欢一个人,她却没给你立场去约束她的脚步,简单的一个家人和外人,就能打的他无所遁形。
“原来我是外人啊!”
江渡笑了。
能让他安心的是所有权,但可惜对苏溪没有所有权。
江渡闭眼说:“可我等了,你怎么就不施舍看我一眼?”
“我要睡觉啊。”
“睡一天一夜?”
苏溪咬唇,“……白天也有事。”她要写作业,帮婶婶理东西,而且她以为他走了。
“行,”江渡声音听不出喜怒,“那现在没事,你现在看。”
苏溪耳根子有些红,“看了你就走吗?”
“恩。”
苏溪怕他固执的再等下去,想了想还是看他比较划算,于是抬头。
江渡看着她动作,忽然弯腰下来,两人隔着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四目相对,苏溪吓的往后,却被他捧着脸不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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