谬误玫瑰——十七郁生
时间:2022-02-10 18:11:18

  沈谦益努力找到自己的声音,开口却发现沙哑得难以出声,“别,别那么做。”

  沈幸笑了一下,看着弯曲的手指兀自说:“爸爸,我知道您和哥哥好爱我,可是,爱对我这样的人来说……”

  她默默捂上心口,好像这样就能缓解一些钝痛。

  “可是——爱真的好沉重啊,它永远裹挟着我和我的心脏。”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沈谦益把脸埋进自己手臂里,头一次在人前做出了脆弱的动作。

  沈幸强忍着心里的不舒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如此循环往复好几次才继续说道:“小时候我喜欢吃糖,吃最甜的糖,你们的爱就像蜜糖,世界上最黏腻的那种,它堵着我的喉咙,我说不出任何话来。”

  其实不止你们的爱,任何只要想对我倾注感情的人都让我这样觉得。这当然不是你们的过错,是我。是我有病,是我疯了。我察觉到的时候,我也曾迫切地想要愈合这个伤口,我有吃药,我做MECT像家常便饭一样,MECT是这样极端的治疗方法,我仍然还会想到死,仿佛向往死亡已成为了我身体的本能。这些话她没再说出口。

  “无论我能否放过自己,父亲,请您放过我吧。”

  沈幸又怕沈谦益不放心一样,补充说:“我不会让我自己死的,沈幸永远活在沈家。”

  话已至此,多说又能有什么裨益呢。

  那一番话,彻彻底底地压弯了沈谦益向来笔直的腰身,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连眼神都没那么清明了。

  但在沈幸眼里,沈谦益的背影永远高大伟岸,一如从前。

  他们在时光洪流中前进,不断改变自我,仍没能活成所爱之人都喜欢的那样。就像沈谦益怀念小沈幸,而沈幸也怀念着曾经的父亲。

  “阿幸,那番话爸爸说得不对,但爸爸是真的爱你,真的。”风掠进房间,把声音带给床上的姑娘。

  “我知道的……”

  他们爱她,他们希望她活得开心,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她都知道。

  可他们做的这一切的一切,有个最大的前提。

  ——她活着。

  他们希望她快乐,但他们更希望她活着。

  怎么可能呢,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

  沈幸抬眸虚望着床前天蓝色的贝壳风铃,扯着唇笑,自言自语道:“我早就死了的。”

  从来不是沈幸活着。

  是沈谦益的沈幸活着;

  是沈绥州的沈幸活着;

  是江明颂的沈幸活着;

  是薛迟郁的沈幸活着。

  活着的只是别人的沈幸,不是沈幸自己的沈幸。

  “爸爸,对不起。”

  布满爱意的蓝色卧室里,她握着熄灭的烟尾如此恳切虔诚地道歉。

 

  二十九朵玫瑰

 

  

  沈幸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屋子里的窗户是关着的,因此烟味没能消散。

  她眼睛肿胀着,微微眯起来看着床前的黑影,低声叫了句“哥哥”。

  沈绥州捂住沈幸的眼睛将灯按开,指腹捻过人的眼角,等沈幸适应了灯光他才放下手,慢条斯理地扯着沈幸小臂,让一条条暗红色的伤口落在光下,上面还粘连着干涸的血珠。

  “疼吗?”

  沈幸视线始终垂落。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嗯?”

  下颌骨被一双冰冷的手狠狠捏起。

  兄妹二人相视无言。

  “如果母亲看见你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

  “我没有!没有!”沈幸听沈绥州提起母亲突然尖锐起来,她忍着喉咙的痉挛:“我没有糟践自己,”

  她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我在救我自己。”

  沈绥州凝视着沈幸,仔细地瞧着对方,腕骨上的机械表带磨挲着她的皮肤,声音没有波澜没有起伏,“所以你是把自己救成了疯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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