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没有动心；也不是他不够好；问题都在她自己身上。
她只不过不想在当下去触碰她无法掌控的一切事物；
她目前的状态很好，她有她的目标要完成。
她有她的债。
没还完，她就什么都不配有。
她冷静下来，耐心地劝说：“我们认识没多久，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你认为这样的两个人，适合谈恋爱吗？荷尔蒙的吸引能持续多久？”
程潜之说：“我们认识得是比较短，不过，我希望我们有长长的时间来加深了解，既然你不讨厌我，何妨给彼此一个机会？”
戚夏摇头：“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不会恋爱的，你不要浪费时间精力……”如果你能等，我们再谈下一步。
程潜之：“是不是浪费我说了算。毕竟是我的时间和精力。”
戚夏快崩溃了：“可是我没有时间和精力。”
程潜之问她：“你遇到什么难事了吗？告诉我，我来帮你。”
但那个女人摇着头，什么都不肯说。
她什么都不能说，她亦没有打算把心里想的“半年”说出口，横竖他们要真能走到一起，早半年晚半年的，没有所谓。
随缘吧……
两人沉默了一会，程潜之说：“苗浅墨的事，我同意。”
戚夏眼睛一亮，转头看他，又转回头，自嘲地笑道：“你看，我就是这么功利的人。”
程潜之道：“你对朋友很好；对工作也很投入。所以，你能接《普通生活》吗？”
戚夏爽快地道：“成交……”
程潜之笑笑：果然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有工作能打动她。
他确然很着急，但是更知道一个好的猎手要及时出击、同时还要懂得忍耐。
公事谈妥，戚夏担心程潜之旧事重提，忙起身去隔壁喊苗浅墨。
谁知苗浅墨“识趣”地任戚夏在门口敲了半天门都不开。
程潜之觉得无聊，站起身走到书架边，想看戚夏平时都看些什么书。
忽然，他的目光僵住了：书架的一角放着一只长耳兔布偶，看上去很有些年份的样子。
第43章 长耳兔
戚夏书架上的长耳兔布偶有双乌溜溜的眼睛，这会儿盯着程潜之，仿佛在冷笑。
程潜之额头上的血管噗噗直跳，心脏却像是停住了，一段可称为惨烈的记忆浮上心头。
他的记忆里也有一只长耳兔布偶。
很多年前的一天，他怀揣一把尖刀和一把父母的骨灰，去到世心集团总裁沈世昀每天回家必经的路上。
是那个男人害得他家破人亡，他要他血债血偿！
事先他踩过点，知道沈世昀进家门前会在楼下抽完一支烟，呆上一会儿，等烟味散去再上楼。
他相信，人在那个情形下是最放松的。
沈世昀放松，他就有机会。
可是那一天他的运气不是那么好——又或者，他的运气特别好。
就在冲出去的瞬间，他被人从后面紧紧抱住，他想要叫喊，可嘴随即被捂住。
背后的人臂膀如铁圈，程潜之被压制得一动不动。
他心里非常慌，担心自己师出未捷身先死，还没报仇就死在仇人手里。
然后，他听见背后的人沉郁而清冷地说：“现在不行。”
现在不行，那什么时候行？
程潜之用全身的力量与背后的人对抗，挣扎中，他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不只有沈世昀，还有一对母女。
女人生得美貌，气质温文；她拉着女孩的手向家门走去，她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就像他母亲那样的温柔，而男人则走到她们身边——
如此美好的一家人！
女孩背对他，他只能看到一只长耳兔布偶从她的肩膀露出头来，乌溜溜的眼珠子仿佛看到了身在暗处的他。
那眼神何其讽刺！
然后他看到在那家人进门之后，有几个黑衣人从门里出来，在那幢楼的四处搜寻，最终隐没在各个角落，从外部继续监视那幢房子。
在被黑衣人发现之前，背后的人将他拖进一辆车。
显然，如果不是那个人，他一定会在这次清场中被抓住！所谓的报仇，必然成为天大的笑话。
程潜之死死盯着沈家紧关的大门，那幢楼在他的视线里愈去愈远，可他满眼满心都是长耳兔那对充满嘲讽意味的眼珠子。
直到一张纸巾递到眼前，程潜之才知道自己满脸的眼泪。
他泄掉全身的力，接过纸巾，狠狠地擦去脸上的泪水。
他发誓从此不再掉一滴眼泪。
拉住他的人年纪并不比他大许多，他说他叫林时丰。
明明看上去不见得比他有力气，他竟然没能从他手中挣脱，程潜之意识到自己的莽撞。
“现在不行，那什么时候行？”他问林时丰。
林时丰淡淡地看着他：“会有那个时候。”
谁知道“那个时候”渐渐地似乎成为难以到达的彼岸。
就在他在林家的羽翼下安顿好，忽然间传来那一家人间蒸发的消息。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得知沈家上下举家失踪，程潜之质问林时丰：“你不是说会有报仇的时候吗？那你现在告诉我，到底是什么时候？！仇人都不见了！”
林时丰依旧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你连这都不能忍，趁早不要想‘报仇’两个字。”
报仇啊……
这些年，他学会了很多；他成为别人眼中最成功的那类人；
可唯有他知道，找不到那家人报不了仇，他程潜之就是彻彻底底的失败者！
……
程潜之站在戚夏的书架前，眼神鸷戾，不停猜疑。
他想：戚夏……不会和沈家有关系吧？
——不，不会的，不会这么巧……这种长耳兔玩偶是当年小姑娘们最流行的小玩艺，戚夏也有不奇怪，最多只能代表她比较恋旧所以还留着小时候的东西……
——啊！真是幸运，老天没有忘记他，老天还记得他，就在他准备迎接恩人林伯诚出狱的盛大仪式中，他遇见了仇家的女儿！大仇可报！
……
两种不同的想法如同钝刀在刮程潜之的心，他竟不知道该喜该悲，该恨该怒。
如果不是曾有一只长耳兔玩偶给他如此惨烈的回忆，他不会把戚夏同从前的事联系在一起；
但是，当有一丝疑惑从心里涌出，哪怕只有万一的可能性，他都不自禁地感到害怕。
他想起见她的第一眼，就觉得似乎在哪见过她，他不会真的曾经见过她吧？！
他试图回想当年沈夫人的样子，想从她的脸上找到那个女人的痕迹，但他发现自己不记得沈夫人的长相。
她对海城卫视很熟悉说不定她就是海城人——世心的总部就在海城！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深深的绝望感从心底最深处一层一层地涌上来：
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在他快要管不住自己的心的时候？！
程潜之感觉自己就要疯了。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苗浅墨的声音：“啥？程总你居然就要走了？”
程潜之悚然回神，暂且把心中的惊涛骇浪压下：对，不会的，他想什么呢，世上有千千万万亿亿人，哪里就这么巧就遇到。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他转过身，苗浅墨兀自用极其八卦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说：你怎么这么笨，难道不该留下来和心上人共度春宵么？
戚夏狠狠地掐了一把苗浅墨的后腰，苗浅墨嘴巴一歪：疼疼疼……
连忙改口：“程总要走啊，那我们送你下楼吧。”
程潜之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不用。我自己走。”
苗浅墨捏捏戚夏的手：“没事没事，应该的。再说我们刚才吃太饱，正需要走动走动、消消食。是吧，小夏？”
戚夏道：“我不需要消食，你别拉上我。”她觉得程潜之有点怪，不想再和他同处于暧昧尴尬的情境之下。
程潜之心里乱糟糟的，他不知道怎么面对戚夏，也无力自己一个人离开，于是惯会调节气氛的苗浅墨成为他目下的稻草。
他说：“那我就不强人所难了。小苗，你不是要送我吗？”
“蛤？”苗浅墨没想过单独送程潜之下楼，可话已说出口，再收回她也没那个脸。
两人从楼道下去，戚夏那边厢目送他们下一层楼，掩门进屋。
第44章 帮我查她
苗浅墨见程潜之的情绪不对劲，悄声悄语地问：“你们吵架了？”
程潜之淡淡地道：“没……”
苗浅墨皱着眉头表示不信，然后听到程潜之说：“我们没吵架，她只是拒绝我了而已。”
原来是被拒绝了？
苗浅墨松口气：拒绝就拒绝吧，我家好邻居多矜贵的人，哪能这么一追就同意呢！
鼓励他道：“程总加油！我觉得小夏其实挺喜欢你的，可能时机没到。”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程潜之那辆扎眼的劳斯莱斯幻影边上。
苗浅墨的鼓励叫程潜之默了默，他没回应，转移话题，告诉她一个好消息：“我会向《普通生活》的制作方推荐你。”
“天啊《普通生活》！”苗浅墨先是傻住，然后高兴得跳起来，拉住程潜之的手臂摇，“谢谢程总！”
苗浅墨摇了两下程潜之的手臂才发觉不妥，慌忙放开，欲盖弥彰地拍了拍空气：“好多蚊子！”
程潜之被她这么一搅和，心情好了点：“你好好做，不要辜负你邻居一片好心。”
苗浅墨狠狠点头。
直到程潜之的幻影绝尘而去，她才握拳蹦了个三尺高：“哦耶！”
他们两个人一个顾着兴奋，一个心情复杂，都没有发现就在离他们不远的暗处，有个人躲在那里咬碎了银牙。
同时，还拍下了他们肢体接触、“眉目传情”的种种。
这已经是柳晶晶第二次在这里“偶遇”程潜之和苗浅墨。
其实不怪柳晶晶，她不是有意跟踪，要怪就怪程潜之的幻影太扎眼，她路过的时候，想不发现都难。
没想到不但发现了程潜之，还发现了苗浅墨。
她还以为苗浅墨有什么特殊才能呢，原来，不过也是如此；
可是她走不通的路，苗浅墨却走通了，程潜之这是被下降头了吧！
高端妩媚的柳晶晶无论如何不会承认自己的魅力竟然被一个土包子比了下去。
她翻了翻手机里的相片，强忍住发给娱记的欲望：不不，还不是时候，现在还不是时候。
对于楼下发生的明里暗里的事，戚夏并不知道，也不是特别在意，她的脑子还乱作一团糟。
苗浅墨回到楼上时，更是吃了她的闭门羹：“浅墨，你说过站我这边的，所以啥都别说。”
苗浅墨：“哦！”当然当然，我可是超级卧底，绝对不会轻易暴露哒——
……
程潜之开车在城市的街道漫无目的地乱转，刚才被强压下的猜忌和害怕重新涌上心头，沮丧的情绪在一个人的夜里越放越大。
街景木然在眼前一幕一幕地掠过，他的脑海里一会儿是戚夏的样子，一会儿是年少的过往。
突然间一个错神，他猛然踩住刹车。
“嘀……”
车笛长鸣……
程潜之惊出一身冷汗，他知道，他无法将今晚所见当作不存在；理智上，他应该得到一个清楚明白。
他把车停在路边，捏住手机，想了许久，终于拨出林时丰的号码。
电话里传来极清冷的男声：“什么事？”
“呃……”程潜之竟然不知如何开口。
而电话那边的人也不着急，静静等他。
终于，程潜之说：“没事，就想问问，林伯那里真不需要帮忙吗？”
对方默了默，回答道：“不用。既然放假，就好好休息，过了这段，有得你忙。”
程潜之说：“好。”挂掉电话。
他们的对话平常得就像他休假前两人的争吵不存在。
程潜之转而拨通傅司庭的电话：“方便帮我查一个人的背景吗？”
傅司庭：“谁啊？你说。”
程潜之：“戚夏……”
傅司庭一惊：“不是吧？那不是……”
程潜之：“对，就是她。不可以吗？”
傅司庭忍不住问：“不是……程潜之，你有点奇怪哦——”好端端的，为什么查自己喜欢的女人的背景？
程潜之打断他：“到底帮不帮？”
傅司庭：“帮……帮！谁让我们是兄弟！不过，可能需要点时间——”
程潜之的意思，戚夏是个需要“查”的人物，那么，恐怕她的身份特殊，并不是那么容易查到。
程潜之说：“我不急，你慢慢查。”最好查得慢一点，再慢一点。
傅司庭感觉到他的低落，问：“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程潜之：“没什么。有机会再告诉你。”
傅司庭识趣地没追根究底。
收线后，程潜之在夜空下抽完半包烟才回去。
他本想让林时丰帮查戚夏的底，林时丰手里有傅司庭触不到的灰色资源，且对他的身世一清二楚，查起来更快更方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