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凛佯怒,手一抬掰过了她的脸威胁道:“再不换,你是想叫他们进来都看见吗?”
室内的地龙烧的暖,他穿的不多,一杯水撒上去,上好的缎料紧紧的贴着他的身体,看的分外明显。
柔嘉红着脸,忍不住暗骂他,可她又不敢真叫人看见这副模样,迫不得已还是跟了他到里间去。只是刚进去,她还没来得及转身便被他从后面一把按住腰抵在了门上。
“皇兄……”柔嘉惊异地回头,刚吐出两个字便被他忽然倾身吞没了声音,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
换衣服的功夫有些久,萧凛再出来,一身玄色锦衣,神采奕奕,看着比之前的精神竟还要好。
几个老大臣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年轻人精力旺盛,都处理了一天政事还是不见疲惫,不是他们这些老骨头熬的住的。
又议了片刻,几位大臣陆续退下,只余了郑太傅将走不走的似是有话说。
郑太傅是帝师,教了萧凛许多年,因此情分比起旁人要格外亲近一些。
萧凛亦是觉察到了,问了他一句:“太傅有何事要说?”
郑太傅捋着胡子,脸上有些忧心:“陛下,您如今已然及冠一年了,也亲政一年了,这后宫也是时候该充裕起来了,毕竟这后宫一日无主,便一日不得安宁。”
萧凛沉吟了片刻,并没有反驳:“太傅说的是,此事朕也正在考虑。”
柔嘉正躲在帘子后面擦着发红的手,一听见外面的话,帕子慢慢停了下来。
萧凛和她只隔着一道帘子,隐约听见那窸窣的响动停了下来,他神情一顿,又接着说道:“不过后位牵扯甚多,朕须得好好考虑一番。”
郑太傅也是这般想的,他点了点头道:“后宫牵扯到前朝,的确应当好好考虑。如今这朝中世家林立,尤以白家势重。寒门亦是勃兴,周存正周将军出身微末,起于行伍,虽身患腿疾,但在军中颇有威名。白家的嫡女和周将军之妹都在婚龄,且及笄两年了尚未婚配,看来打的都是入宫的心思,不知陛下作何考虑?”
一个是他的中表之亲,一个是故人之妹,且又关涉到朝事,萧凛神色微凝,把话题又丢了回去:“太傅以为如何?”
郑太傅沉思了片刻,只道:“老臣以为,为君之道在于制衡,自开国百余年来,世家已然积累了不小势力,先帝之时甚至闹出过韩家拥兵自重,企图谋反之事,平定之后便开始打击世家。陛下如今重启科举,重用寒门,大抵也是为了平衡朝中的势力。听闻白家的嫡女已然入了宫侍奉在太后身边,看来对后位是势在必得。白家势重,又是陛下的母家,当年之事亦未尝少出力,陛下便是立她为后也无可厚非。只是不妨将周将军之妹也纳进宫来,加封为妃,如此一来,后宫也得以平衡。”
他一番话说的格外妥帖,的确是当今势态的最优之解。
萧凛沉吟了片刻,并没有反驳,只是开口道:“后位悬置确非小事,但莽然定夺恐会搅乱朝政。朕记得周明含与永嘉都刚从女学结业,那便先叫她进宫当个女史,掌侍读之事,待三月以后,春夏之交再做定夺吧。”
只要进了宫,便是个信号。
郑太傅深以为然:“臣以为此法甚好。”
不过一提到婚事,郑太傅忽又想起了前些日子闹得轰轰烈烈的西戎求亲一事,忍不住问道:“那陛下对西戎之事又是如何打算的,如今国丧已过,若是要将柔嘉公主赐下去,此时便该着手预备着了。”
大大小小也是个公主,总不能事到临头了再做准备。
话题忽然转到了她这里,柔嘉攥着帕子,微微有些紧张。
萧凛端坐着,视线微微扫过帘子,再回过来,只是淡淡地说道:“朕不打算把她赐下去。”
“为何?”
此话着实出乎郑太傅预料,他是亲身经历了当年之事的,萧凛不迁怒于柔嘉公主已然是善待了,如今利益当前,为何忽然松口呢?
“那阿木勒王子不是当众说用五成岁贡来求娶吗?臣以为,五成的确是不算少了,总归是一个异姓公主,用来抚边也不算亏待了她。”
郑太傅为人清正,行事规矩,一向不喜欢那个容色出众的宸妃,对这个美貌更甚的公主更是天然的没有好感。
难不成,这个公主也用了和她母亲一样的手段?
郑太傅不由得紧张地看向萧凛。
萧凛却是格外冷静,神色如常地开口道:“太傅不必紧张,朕之所以不应许并不是为了其他,而是因为阿木勒其人。这个西戎的王子行事阴狠,作风古怪,若是真叫他拿人讨好了老王,得到了王位,西戎的局势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朕不是目光短视之人,不会为了眼前这点小利给边境留下隐患。”
“从一开始,朕就从未想过要将任何人赐给他。”
萧凛顿了片刻,又说了一句,不知是说给谁听。
“原来是这样。”
郑太傅明白了,怪不得陛下那日并没有接受那个西平公主,看来也是同样的道理,他是不想给阿木勒任何的倚仗。
柔嘉站在后面,听到这番话猛然抬起了头来,像是一盆冷水浇了下来,整个人从头凉到了脚。
她以为是自己主动献身才求了皇兄收回命令,却未曾想,皇兄原本就不曾想过把任何人许给西戎。
所以,她的清白,她的委屈求全成了什么?
成了他旁观的好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