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一开始阿娴的婚事就是被母后算计的,无论是嫁给大皇兄还是嫁给自己,都只是大皇兄登基的助力。
二皇兄和姜如清的婚事也是算计,全都是他母后为了帝位的算计。
听到傅叡炀的呵斥,皇后第一时间倒并未怪罪他的无力,反而如同众人期盼的那般冷静了下来,嘴里不住地重复念叨着他的话语。
“父皇死了,大皇兄病、父皇死了、病……”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般,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好像多念几遍才能理解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流苏姑姑清理着地上的破碎物品,扶着她在一旁的客椅上坐下。
方才还怒气冲冲地傅叡炀见到自家母后这般模样,早就后悔了自己的出言不逊,蹲在一旁细声安抚:“母后,你现在不要再想这些了,儿子让太医给您开些安神的药来。”
皇后不言,继续埋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过了好半晌,她才拉着傅叡炀的袖口,问道:“那是谁做皇帝啊?”
想到近日里都那些流言蜚语,傅叡炀思忖了片刻,语焉不详:“应该是三皇兄吧。”
此言一出,方才静默了片刻的永宁宫又像是一壶被烧得沸腾的水,尖利的嘶喊声让人听得刺耳。
“不可能,不能是他!不能是那个贱人的儿子!绝对不能!”
仿佛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般,她紧紧地握住了傅叡炀的手:“炀儿,母后求求你,你帮帮母后,别让那个贱人的儿子登上帝位。”
话音刚落,她就放开了傅叡炀,开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就好像是在惩罚自己一般。
“这都是假的,都是假的,是那个贱人搞出来的。我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我的煌儿就不会受伤。”
“炀儿,母后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接连着操劳了许久,皇后的身型看起来消瘦了些许,发髻散落着让人看不清她的脸,此刻蜷缩在红木椅上倒也不显拥挤,反而让人看了觉得一阵唏嘘。
见傅叡炀并无回应,皇后似乎更加慌乱了,连带着身子也抑制不住地抖动。
“炀儿,母后给你跪下了,你帮帮母后好不好?”
即便不能理解自家母后对皇位的执念,但也被这忽如其来的哀求吓了一跳,傅叡炀连忙上前稳住了她想要下跪的身子。
明明之前他还是个仗着父皇母后的势随心所欲的闲散皇子,到底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局面呢?
大都的月这几日似乎已经熟悉了周娴夫妻二人的身影,走在回府的路上,她觉得影子的轮廓好像愈发清晰了。
从宫里出来已经是宵禁的时刻,本就人迹罕至的道上更显得静谧。
方才宣太医的时候,傅叡炀顺道让他帮周娴的手腕包扎了,此时纱布缠绕的那一片敷着药粉有些沉闷,一如二人的心情那般。
“你真的,要去争皇位吗?”踌躇了许久,周娴还是将心中的疑虑说出口。
太阳穴的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傅叡炀觉得头有些疼,摩挲着周娴的手才能换来片刻的宁静。
“我也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往后该怎么办才好。
往日里他不用忧心民生之事,也不用关心边境战乱,好像他的人生就只剩下了游山玩水吃喝玩乐。
忽然要他去当皇帝,别说那些大臣们,就连他自己也觉得那不是他能坐的位置。
可真的要让他承认他不过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吗?
傅叡炀深吸了一口气,对周娴吐露了真心:“其实我小时候,也是有大志向的。”
“只不过母后那时满心都在大皇兄身上,我就想着,若是贪玩些,母后骂骂我也是好的,这才养成了现在的性子。”
“现在想想,比起旁人打量皇后嫡子的羡慕目光,我更喜欢户部的人看‘傅大人’的眼神。”
脑子里全是外人的背后鄙夷目光和母后苦苦哀求的模样,相互交织成一道密网。
唇角僵硬地扯出了一个笑,傅叡炀忍不住自嘲:“想这么多,就好像我能比得过三皇兄一样。”
四皇子府门口依旧是灯火通明,门房早已习惯了这几日主人家忙前忙后踏月而归,早早地就点亮了灯笼。
一日的疲惫感在见到那昏黄烛火的时候到达了顶峰,傅叡炀甚至感觉两条腿有些不像是自己的。
临进门的一刹那,周娴拉住了傅叡炀的手。
整条街上只有他们二人,寂静到周娴的话语清楚明晰地传到了他耳里。
“我觉得,我还是最喜欢你意气风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