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娴也不等他有任何回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娘爱我爹,但我爹不爱我娘。为了彰显他对我娘的恨意,我家里总是有源源不断的姨娘。”
傅叡炀感受到了她话语里的压抑,忍不住伸出手拍拍她的肩安慰她。
谁料周娴话锋一转,盯着他直言:“傅叡炀,你我也是被逼无奈才成了亲,我也曾想过若我们能相安无事各自过一生便是最好。”
“可现在,我好像做不到各自过一生了。”
“我小的时候,和旁支家的妹妹曾打过一架,被祖母罚着跪了一个时辰的祠堂。”
“我向来是不爱摆弄那些首饰的,每次祖母大伯娘置办的时候,若有哪个妹妹看上了,我都是由着她们直接拿走便是。”
“久而久之,竟让人觉着我是个痴傻的性子好欺负,有次没知会我,就随意拿走了我偏爱的一个风筝,被我追着跑了大半个宅子。”
“父亲气极,斥我没个女儿家的样子,狠狠得罚了一遭。”
周娴像是在随意地谈天说地,前言不接后语地谈论着毫不相干的话题,笨拙地诉说着自己的内心。
“我不知道你刚刚那番话是不是我想的意思。”
“但是我想说,如果,你与我而言,不是那别人想要我便给的首饰,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随意让出的风筝……”
周娴故意将话说得直白又晦涩,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偷瞄着傅叡炀的神色,掂量着若是从眼前人的脸上瞧出了不悦的神色,那她就寻个话头避开,此后也将自个儿的心意封存,闭口不提。
傅叡炀自然也是瞧出了周娴这拙劣的掩饰。
若是在平常的女子这般,按照他的性子,定是要出言讽刺几句才是。
而今周娴这般,不知怎的他竟生出了些笑意。
细想起这数月来的日子,不知为何觉得比往日里自己一个人有趣得多。
傅叡炀去过的地方不少,但同他一道的人却不多。
除去必要的一些暗卫,就只有从小在他身旁伺候的清风和暗雨。
多亏他上边有纵容他的父皇母后和三个年少有为的哥哥,是以他这个离经叛道的皇家子弟倒显得可有可无了,也就没人整日拿那些个规矩约束他。
但再想寻些同他一般游手好闲的好友同行,却也是个难题。是以这么些年来,傅叡炀都是一人踏遍这山河的。
他也早已习惯。
倒也是觉得如今的日子更为惬意了些。
惬意到,若是一辈子都这般,他也是愿意的。
傅叡炀心中欢喜得紧,但表面上还是装作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不为别的,只是因着他觉得周娴这般咬着唇偷摸瞧他的样子格外惹人爱。
若是细看,这曾经因为大闹过刑部被群臣联名斥责顽劣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四皇子,双眼下竟有两抹可疑的飘红。
周娴定然是不敢细看的,心情忐忑的她怎知这人的恶趣味,见他面色清冷没有任何回复,那份冲动也渐渐凉了下来,忍着那股哽咽的念头,正欲开口解释。
傅叡炀见她这般,收起了调笑的念头,凑近替她理了理额边的碎发,随即挑唇一笑,凑到她耳边,恍若情人低语一般。
“你放心,只要你攥得牢,这只风筝就永远飞不走。”
因着周娴近日来不知为何心情阴郁,桑竹急得团团转,寻思着找些有趣的小玩意让自家小姐解解闷。
可她一个后宅丫鬟,没有吩咐也不好丢下主人去外头抛头露面,便只得日日去寻清风的麻烦,让他跑腿。
等她捧着小厮从当地搜罗来的话本子回到房内,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让她摸不着头脑的景象。
周娴捂着嘴不知何意,只眼尾微微上翘,让人觉着她似乎在偷笑。
随即她又一手托腮靠在桌椅旁,微微抬头,眼带笑意地盯着房顶,还胡乱哼着不成曲的调子,倒是不难看出她此刻的好心情。
桑竹将手中的东西放在桌上,顺着周娴的方向望去,想要瞧瞧周娴到底是发现了什么好东西才能乐成这样。
奈何她什么也没瞧见,只得轻声询问:“小姐,这顶上有何物惹得你如此开心?”
沉浸在自己世界的周娴被突然的女声吓得惊呼出了声,看清来人是谁后,才轻轻拍着胸口替自己压惊。
桑竹忍不住诧异,这宅子有些老旧,木制的房门推拉之时总会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方才自己也不是蹑手蹑脚进的房,没道理周娴现在才发现她。
自家小姐莫不是憋出什么问题了吧。
还不等她继续胡思乱想,周娴开了口,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呀,桑竹你回来啦。”
“对了桑竹,我觉着有些饿了,想吃些糕点,你去帮我寻些来吧。”
“唔,要甜的,越甜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