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师?”许达达失声道。
“你是九皇子的侍卫阿克!”
阿克手持剑柄立刻转身往他们看来,认出二人后,脸上的杀气和戒备才放了下来。
许达达奇道:“你怎会在此?”
虽然听南屏提过当日在香玉书院是齐誉救了二人,但许达达对于这位武功高强的侍卫始终十分警惕,小心地护在了孙倩儿的身前。
“九殿下也来了么?”孙倩儿问道。
阿克摇了摇头:“我也是无意中发现了这里。”
许达达正待往前走去,孙倩儿突然伸手拦住了他:“别动!”
“怎么了?”
孙倩儿的面色严肃:“这里很可能就是疫病病人的集中区。”
许达达一惊,小心地拉着孙倩儿向后退了几步。
阿克闻言道:“孙姑娘会医治此疫病?”
孙倩儿放开许达达,蹲下身查看着地上之人:“此病并不难治,只是所需的药方非常特殊,加上传染性极强,如果没有大夫在旁护理,只要与病人共呆片刻就会被传染。十几年前只在南周国爆发过此瘟疫,齐国也是在那是大败的南周。”
孙倩儿已经发现地上的人并未感染瘟疫。
阿克脸上闪过一丝阴郁又很快恢复如常,他极快地瞥了一眼不远处腐烂的男尸,平声道:“前面有一些病重的病人。”
孙倩儿立刻起身向前,许达达急得在后面喊道:“孙姐姐,你……”
孙倩儿头也未回,大声嘱咐道:“达达,你先别过来。”
她从药篮中取了一株药草递给阿克道:“你先服下此药,然后遮住口鼻,以免被疫病感染。”
阿克接过药草,看了眼孙倩儿,郑重地向孙倩儿行礼道:“多谢孙姑娘仗义相助。”
孙倩儿跟着阿克甫一进门便见到了门内的衰败景象,脸上霎时变得惨白。
“有劳孙大夫!”
孙倩儿身子一震,点了点头,来不及多想,先将病重的孩子照料了一番,这才环顾起周围,见众人惨状,不由得道:“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病人?难道没有官府管他们么?”
说罢突觉失言,眼前之人岂不就是「官府」之人么?
阿克的表情十分复杂,有那么一瞬间,目光好像一直穿过追云山的层层山峦,落到邈若河山之处。
好半晌,他才说道:“这些人都是南周人。在齐国境内,都是任人宰割的牲畜罢了。”
孙倩儿二人听他言辞之中似有责怪朝廷之意,都是一惊,但碍于他身份特殊,此时也是不敢多言。
只是看这些病人不像是自己走到这里的,难道有人专门将病人圈养起来,是有什么用途么?思及此处,更是觉得事发诡谲,绝非常理可以推断。
“这些病人,还请孙姑娘帮忙照料。”阿克再次郑重地朝孙倩儿行礼道,“阿克身无长物,回去一定求殿下重重赏赐!”
孙倩儿摇了摇头道:“倩儿并不求赏赐,只是我此次上山是为了朋友的病采药而来,她身子虽听说已经大好,但我始终是有些不放心。”
“你说的朋友是南屏姑娘吧?”
孙倩儿点了点头:“她的身子需要苍夷花,此药听说只有这追云山才有。”
阿克道:“孙姑娘不用担心。苍夷花虽难得,但宫中每年都有进贡。殿下此前已经得知此事,安排人给南屏姑娘送去了。我想,今日她应该就已经没事了。”
孙倩儿忙道:“原来如此!多谢大人!”
孙倩儿再无其他挂念,环顾了一下周围,咬了咬牙,朝门外走去:“达达,我要在这里照顾病人,此处危险,你先回去!”
许达达如何能肯,急得跺脚:“这怎么能行?我留下来帮你!”
说着就要跑上前来,没走几步,空中却有一个令牌被扔到了自己面前。
“这是我随身携带的令牌,看得比命还重。这里我的信鸽无法入内,你拿此令牌去找九皇子,把这里的事告诉他。我必当守护孙姑娘安全。”
许达达本想反驳,却见到孙倩儿和阿克已经跪在地上看护着病人。
当下别无他法,只好撕下一块衣布将那令牌层层包裹了起来,以免沾到,又回头看了二人一眼,剁了剁脚,沿着来的路开始往回走。
“孙姐姐!我一定找人来救你!”
——
武德殿内,齐珝手持兵书正在凝神看着。身着素衣的初兰悄声走了进来,将药碗放在了齐珝的案旁。齐珝的眉头微动,目光从兵书上移开,看向旁边的初兰。
称病躲了他几日,今天她终于还是出现了。不过几日未见,她好像又瘦了不少,比起之前愈发憔悴,那张本就苍白的脸看起来更是血色尽失。
齐珝的目光又缓缓地向她的手腕移去,她烫伤的手上已经涂了药膏,现在看来已经大致恢复了。
初兰低垂着眉眼,只向齐珝微微行了一礼,放下药碗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她的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那夜一起在宫墙上吹笛的仿佛不是她。
齐珝望着她平静纤细的背影,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烦气躁,伸手将那晚药汤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将碗摔在了案上。
——
定云镖局的前厅,许应明坐在中央的椅子上,脸上满是焦灼。
小蝶站在许应明旁边也是一脸担心,眼见一人从外面走了进来,忙问道:“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来人只是摇了摇头。
许应明的拳头握紧:“这小子,做事从来没个轻重!不行,我得亲自出去找他!”
小蝶忙拉住许应明:“许叔,你……你知道去哪儿找他吗?”
两天前许达达借口自己不饿,躲在房内一整天没有出来,许应明就觉得奇怪,不过他以前忙于鼓捣什么发明,经常如此,许应明也没去管他。
沈姨几次去给他送饭,他虽房门紧闭,却也按时吃完了饭菜。
直到今天中午,许应明一把推开了许达达的房门,正准备骂他一天到晚躲在房内不务正业,把那被子一掀,竟然是几个枕头!
许达达根本就不在房内!许应明一怒之下才知道,那每日按时被吃掉的饭菜,却是小蝶帮忙的。
“好,我不知道他在哪,你帮他的,你来说!”
小蝶从未见过许应明如此生气,当下也吓得脸色发白,几乎哭了出来:“许叔,你别这样凶我,我,我真的不知道……他什么都没跟我说,就说有个急事出门,让我帮帮他……说他很快就回来。我也没想到……”小蝶说着眼中也滚下泪来。
“胡闹!”许应明一腔怒火,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出去找他,回来再跟你们算账!”
“许镖头!”
突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叫住了许应明。许应明朝后厅看去,一个绿衣少女走了过来,正是刚刚病愈的南屏,她的脸色仍有些苍白。
“我猜……他很可能去了追云山,找孙姐姐去了。”
许应明一听确实有理:“好,我这就去追云山!”
“等等。”南屏拦住许应明,“这定云镖局上下的事都要您拿主意,不能让您亲自去。此事因我而起,我的身体也已经痊愈了,我去找他。”
“可是……”
“许镖头不用担心,我虽然武功不如您,但找个人还是没问题的。您给我一个镖局的信号箭,我一有消息立刻联系你们。”
许应明正自斟酌中,忽听得小蝶惊喜地喊了出来:“快看!达达回来了!”
几人往前看去,果然见许达达奋力跑了过来,步子踉跄得很,看起来已经体力严重不支了,门口一匹马也已经倒在地上——这一人一马已经连日奔波了两个昼夜!
厅中众人一惊,赶紧迎了出去。
许达达甫一站定,呼吸急促几乎喘不过气来,南屏不知何时已经端了一碗温水递了过去:“先喝点水,别急。”
许达达将那碗水一饮而尽:“快!我们快去追云山!”
“你没头没尾说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许应明见到许达达安然无恙,心中的大石头也卸下了一大半。
“是孙姐姐出事了吗?”南屏急道。
许达达点了点头:“是,也不是。”
当下连忙将在追云山上的事一一道来。许应明听完便眉头紧锁,肃然道:“此事非同小可,还牵连到皇室之事,万万不可让其他人知晓!否则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
小蝶脸色一变:“都怪你!”
伸出食指指向南屏,怒道:“如果不是你,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
“别说了!这不是屏屏姐姐的错。”许达达道,“现在最紧急的事,是要赶紧找到九皇子,将这令牌给他,让他想办法去救人!”
“你要去哪里找他?”许应明问。
“要不去官府问问?”许达达一时间也没有思绪。
“不行!兹事体大,怎么能这样大张旗鼓?你要搅得天下人都知道么?”
“那怎么办?孙姐姐那里真的很紧急——”
“我知道他在哪。”南屏突然道。她从达达手上拿过令牌,“此事我去处理。”
作者有话说:
齐誉:这集没我?
作者:马上……
第45章 ——
他此时巍然高座,又是那个清俊冷淡的九皇子了;
“我跟你一起去!”许达达忙道。
“你给我站住!”许应明喝道,“你胡闹得还不够么?从今天开始,你给我呆在房间里,哪里也不准去!”
“可是——”
南屏打断道:“是我连累了大家,这些天受各位照顾,以后有机会南屏一定报答。”
说着朝许应明深深地拜了一拜,“许镖头救命之恩,南屏绝不敢忘。”
然后直起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许达达还想说些什么,又被小蝶紧紧地拉住了。
——
夏国与齐国交界处原本是一片针叶林,一条弯曲的小河从中淌过,夏国人沿河而居,民风淳朴,河水边经常有浣衣女子的嬉笑之声。
如今放眼望去,原本的树林被焚烧殆尽,焦黑的土地上氤氲着白色的雾气,空气中弥漫中焦臭的尸体味道,令人闻之作呕。河的对面不远处便是齐军的营地。
齐玧烦躁地在帐中踱着步,回想起自己主动领命来征讨夏国,都说夏国正值内乱,此时征伐大大得益,如能凭此战功加上皇后的支持,自己在齐国太子位上必能夺得先机。
未料到夏国民风彪悍,本来快要攻下的城池,竟有农民起义军一拥而上,战斗力竟然不弱于夏国军队。
加之此处气候阴冷,齐国的将士们难以适应,身上起满了疹子,途中的各色毒虫经常咬得身上红一块肿一块,引得人腹泻不止,早已苦不堪言,士气低迷。
原本计划十日内结束的战事,看来远远不止需要这些时日。
齐玧念及此处,愈发烦躁不堪,此时忽有一名士兵慌张地跑了进来跪倒在地,大喊道:“殿下,不好了!我们的粮仓被烧毁了!”
“什么!”坐在主帅位上的齐玧拍案而起。
那士兵看起来十分害怕,跪在地上发抖不止。
齐玧脸上闪过狠绝之色,蓦地抽过了旁边的配剑,竟直接将汇报军情的士兵的头颅砍下!
其余将士在一旁均是心中一惊,未料到这个四皇子竟如此心狠手辣,顿时鸦默雀静,不敢发一声。
本就反常不够顺利的战事,竟在此时粮草被毁!
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结束战争了。齐玧阴鸷的目光在众将士的脸上一一扫过,忽然道:“来人,给我准备一支骑兵,即刻启程,前往追云山!”
——
从定云镖局出来后,南屏孤寂地走在去香玉书院的路上,京城夜里的寒风不知疲倦地吹来,南屏的身子不禁微微发抖。
在印象中,好像这么多年来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人,也不知这样的生活何时是个尽头?
黑夜里传来什么拍打在墙面的声音,南屏抬头看去,自己又经过了叶府的门前,叶府的门匾在风中微微晃动,在黑夜中显得尤为落魄。
她记得多年前的叶府,门庭若市,院中种有玉兰,每到过年的时候,父亲总是带着她来叶府玩儿,大朵大朵的玉兰凌寒而开,幽香传来的时候,众人共同举杯庆祝,谁也没有想到,这样的日子那么快就结束了……
想到此处,南屏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
不远处似乎传来谁的脚步声,南屏吓了一跳,警惕地四处看了看却没有什么人的身影。
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南屏连忙又擦了擦眼睛,迈开步子往香玉书院走去。
黑暗中一个男子走了出来,看着南屏的背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正是五皇子身边的蓝衣谋士,贾晔。
南屏走了一阵便摸索到了香玉书院的侧门,门果然被从内反锁了。
当时齐誉只说了来这边找「红蕖」,自己该怎么进去呢?
香玉书院不是普通风月场所,她不敢贸然越墙而入,说不定有不少武功高强的人守卫也不一定。
南屏隐在黑暗中左右行了一阵,始终不得其法,忽见一个蓝衣的年轻男子竟然走到了侧门,那人侧对着南屏,看不清相貌,只觉得举止颇为文雅。
那男子对着门或轻或重地反复敲了几下,果见里面来了一个人开了门,两人低声说着什么便离开了。
待二人的声音渐远,南屏试探着轻轻推了推门,许是那人粗心,门竟然忘记了关上!
南屏心中暗喜,身子一闪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