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兰听得他说「夫君」二字,心中顿感尴尬,但是一时间也来不及解释,只好道:“那现在该怎么办?”
“这里条件有限,在下只能进行简单的包扎,如果真要仔细处理,就得将他带到镇上的大医馆。”
大夫又伸手摸了摸齐珝的额头,“如果今晚他不发热,能够熬过去的话,应该就没大事了。”
大夫将药箱中的一副药给了初兰,“每隔两个时辰,就需要给他服用此药。”大夫环望了一下周围,“只是这里熬药就不大方便了。”
“好。”初兰伸手接过,嘱咐大夫道,“今晚在这里见过我们的事,还请大夫务必保密。刚才实在是逼于无奈,希望您不要见怪。”
“是,是。”大夫哪还敢久留,连忙背着药箱就跑了。
初兰的目光回到躺着的齐珝身上,他的嘴唇干涸见血,那张英挺的脸已经憔悴了许多。
初兰去潭中取了水来打湿了布条,给他润了润嘴唇,又将布条放在齐珝的额头。她步履不停地又去捡了些瓦片用来煎药。
药香渐渐在山洞中弥漫开来,初兰怔怔地看向齐珝,口中喃喃道:“你可不能死。”
——
孙倩儿很快端着热腾腾的药碗进来了。
齐誉身子一动,将南屏轻轻抱在了怀里,看着孙倩儿以汤勺一点一点地将那药水喂入了南屏的口中。
齐誉默默注视着南屏的脸,即使在昏睡中,她仍是很乖巧地将那些药一一饮尽了,脸色却仍是十分苍白,唇瓣更是毫无血色。
孙倩儿将药喂完,齐誉沉默地将南屏轻柔地放在了床上,又将被子盖好。
孙倩儿低声道:“殿下,今晚就由倩儿来照顾南屏吧,您已经一日一夜没有吃喝了,再这样下去……”
“孙大夫。”齐誉像是没听见她的话,而是定定地看着南屏,哑声道,“她不会死的,对么?”
孙倩儿不忍地别过头,眼中已经落下泪来,她只能无力地回道:“殿下,南屏她……”
她的情况十分危急,孙倩儿也毫无把握,又如何说得出口那句安慰的话?
齐誉轻轻地将南屏脸上的乱发捋了捋,没有再说话。
孙倩儿抹了抹眼泪,悄声离开了,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
——
齐珝缓缓地睁开眼,只见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洞穴之中,那洞穴颇为宽敞,中间甚至有一个小小的水泊,散发着氤氲的热气。
齐珝感觉自己仿佛沉睡了许久,他试着动了动身子半坐了起来,外面安静非常,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倒似是到了世外桃源一般。
齐珝面前驾着一个简易的小锅,正在煎熬药物,散发出阵阵的药香味。
此时忽然听得一个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齐珝心中一动,立刻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假寐。
待那人走近了之后,齐珝微微掀开眼帘,果然是初兰瘦削的背影,她将从外面摘来的果子放在了地上,又小心查看了一下正在熬的药,这才拿着果子又去水边洗涮了。
齐珝默默注视着她的身影,她看起来气色倒是不错,只是头发有些乱了,几缕刘海从侧边垂了下来,给那张倔强的脸平添了几分柔软。
初兰将果子洗净后以绿叶盛着,放在了齐珝的身边,然后伸手摸了摸齐珝的额头,很快手又收回去了。
齐珝凝神去听,却再也没有听到初兰的动静,他忍不住微微睁开眼,却见初兰正冷冷地看着他。
齐珝的眉头瞬间皱成了一团,咬牙道:“好痛……”
“怎么了?”初兰连忙上下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却并未发现异样。
她疑惑地看向齐珝,却发现了他眼中隐藏的笑意,顿时冷了脸伸手狠狠地戳了一下他包扎好的胸口:“是这里痛吗?”
齐珝这才真正地痛呼出声,英朗的五官痛得皱成了一团:“你!”
初兰见他窘态,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齐珝从未见过初兰的笑脸。
坦白说,她长得并不算美丽,一张极其寡淡冷漠的脸,眼中总是带着恨意和疏离,如今陡然绽放的笑颜,倒似是梨树堆雪,显出一股别致的美来。齐珝默默注视着此刻的初兰,她却立刻收起了笑。
齐珝心情甚佳,微笑道:“你这人真是奇怪,我没醒的时候担心我死了,现在我醒了,怎么你反倒是生气了?”
“你觉得这样耍别人很好玩是么?”
齐珝叹了口气:“我不过想逗你开心罢了。”
初兰并不理会,只是别过了身去。
齐珝看向了放在旁边的果子,缓缓地拿了起来,只见那水果通体透红莹润,每个不过手指尖大小,很是可爱,脸上倒是柔和了不少:“你认得这个果子么?这叫罗迦果,是齐国的特产。小时候我特别喜欢吃。我记得有一次,我跟崔城去打猎,为了摘这个果子,一下子从悬崖上摔下去,把崔城吓得丢了半条命,直对着悬崖那边连连磕头求神拜佛的。”
“你猜我当时怎么回来的?”
初兰的身子动了动:“怎么?”
齐珝道:“我自然无比神勇地抓住了旁边的藤条,没有掉下山去。”
“无聊。”初兰很中肯地下了个评价。
齐珝失笑道:“人们总期待每个故事有一个出人意料的结尾,却不知世上大部分的事都是普普通通,没有任何惊喜的。”
初兰回过头看他,却见他拿起了一颗罗迦果扔进了嘴里,然后看向她:“不过我们一起掉下了这悬崖,你却会救我,这就是一个惊喜。”
初兰走开去看药,冷冷道:“我救你可不是为了给你惊喜。”
“不错,你是为了亲手杀死我。”
“你知道就好。”
“我等着你。”齐珝笑着又扔了一颗罗迦果进嘴里。
初兰也不去理会他,只是背过身去继续熬着药。
——
翌日,孙倩儿坐在南屏的身边把着脉。
宋纶朝齐誉道:“殿下,您已经在这里一夜了,还是……”
齐誉抬手制止了宋纶的话。宋纶只好停了话,看向床上的南屏。
昏睡了一整晚,喝下了汤药之后,她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孙倩儿轻轻将手拿了起来,脸上这才浮现了一个宽慰的笑:“太好了,南屏的烧退了,伤口也幸好没有发炎。接下去只要好好照料,应该就没事了。”
旁边的齐誉握紧的拳头终于放了开来。
宋纶喜道:“南屏姑娘醒了!”
几人忙向床上看去,果然见南屏的眼皮轻轻动了动,慢慢睁开了,她的目光立刻落在了床前站着的齐誉身上,却像被烫伤了一般很快移开了,虚弱地朝孙倩儿笑了笑:“有劳孙姐姐。”
孙倩儿笑道:“你就安心养病吧。我先去给你熬些补身子的药来!”
南屏却虚弱地摇了摇头:“我这身体早已是强弩之末了,孙姐姐不必忙了。”
旁边的齐誉脸色微变,孙倩儿却没注意到,而是奇道:“强弩之末?妹妹为何这么说?”
她忽地记起之前南屏因为迷药昏迷,大夫说过她身上有陈年顽疾之事,这才会心一笑,“你说的是你之前身上的陈年顽疾么?确实,这顽疾还在你体内,须得定时服用紫禾才是。
不过适才给你把脉,你经脉之中隐隐有暖流涌动,看起来这顽疾已经缓解了不少。最近可是有吃什么别的压制寒疾的药么?”
南屏疑惑地听着:“别的药?”
下一瞬,她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蓦地瞪大了眼睛骤然看向一旁的齐誉,却见他也正沉默地看着自己。
作者有话说:
哎,真的很喜欢主CP,自己喜欢嗑那种默默守护女主的,不知道大家喜不喜欢呢,特别爱看那种暧昧线扯很久的……哈哈哈
第79章 ——
沉默的守护(2);
南屏一时间心中不知是何感受,只喃喃道:“或许是什么别的毒药与此相冲,我不小心吃了,反得了好处……”
孙倩儿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啊,仗着自己认得不少珍贵药材,反倒在我这个大夫面前说起胡话来了。你这旧疾乃是寒气入体,须得以至刚至阳之物方能克制。哪又来个毒药克来克去的,你以为这身子是个炼丹炉么?”
南屏闻言只是愣愣地看着齐誉,这才明白自己那晚被齐誉逼着服下的,根本不是什么蚀心丸,想到此处,鼻头一酸,眼中几乎涌上泪来。
南屏强自克制着,勉强笑道:“看来是我身体强壮,有神仙护佑。”
孙倩儿笑道:“不是什么神仙,是九皇子给的创伤药有奇效!他可是在一旁照看了你一晚上,每过两个时辰便帮你换药,否则这伤口岂会好得如此快,你又岂能这么快退烧?”
南屏听着孙倩儿说的话,目光一直注视着齐誉,眼中的泪水早已滑下,他却避开了她的眼神,转身向帐外走去,只留下了一句话:“这里便交给孙大夫了。”
孙倩儿的目光瞥过了身后的齐誉,又看了一眼宋纶,道:“好了,我先去给你煎药,你先好生歇着。”
南屏点了点头,旁边的宋纶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缓步向前走了几步,站在了南屏的床前。
“南屏姑娘。”
“宋大人。”
宋纶原本颇为严肃的脸此时变得柔和了一些:“姑娘还在为九皇子之前对你说的话生气么?”
南屏回想起之前齐誉让自己离开营地的场景,苦笑道:“南屏虽然不才,却也明白那不过是殿下的权宜之计。”
“昨天晚上,殿下在你的床边守了一整晚。虽然宋某与姑娘认识时间不久,不过也看出九皇子对姑娘并不一般。”
南屏目光一动,无力地摇了摇头:“不管如何,我也为此差点丧命了,不是吗?”
宋纶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悲凉:“军营里看似没有了战争,却危机四伏。九皇子身处高位,有时候走得越近,危险越多。”
“皇宫深冷,多了一个软肋,便多了一分输的机会。这个道理,想必姑娘应该懂。
殿下虽有生知安行之资,有些时候有些事,不是不想做,而是不能做。
上次你们只是一起前往追云山,对方便已经有所防范,此次他们更是直接以你的安危,逼得九皇子答应他条件,九皇子身子未愈,近日又奔波不已,只怕伤情更重了……”
南屏瞪大了眼睛:“什么条件?他为何受伤了?”
宋纶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轻叹了口气。
南屏回过了神,愣愣地看着宋纶。
“姑娘是聪明人,一点就透。很多事情,不知道反而更好。你好好休息。”说着便离开了。
——
“回禀殿下,那张麻子是在带往京城的路上被他逃脱了。这张麻子看起来凶狠,其实胆子小得很,上次一抓,他便变得疯疯癫癫的,四处乱窜,也不知道他怎么刚好找到了南屏姑娘藏身的那个山洞。”
齐誉面沉如水:“是真的疯了,还是装疯?”
阿克道:“这属下还要再观察看看。”
齐誉点了点头,阿克又看了看齐誉,犹豫道:“殿下,您已经很久没休息了……”
“我没事。”齐誉打断了他说的话,阿克不再多说,很快便退下了。
待到阿克离开,齐誉才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了那枚同心锁,良久,他终于紧紧握住了那锁,感觉到掌心的温度渐渐地暖了起来。
——
另一侧的密林处,许达达独自走在返京的路上,越走心中越是犯嘀咕:“这条路怎么愈发生疏了,屏屏姐姐到底被藏在哪儿了?”
他小心地四处寻找着,却没有找到一丝痕迹。许达达累得靠在树干上喘着气,再这样下去,别说找到南屏了,自己也要交代在这密林之中了。
许达达正胡思乱想之际,突然感觉一个冰凉的物什被放在了自己的脖颈,吓得他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睁眼望去,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不知从何处出现,此时竟然手持匕首对着他!
那女子看不清面容,身上虽赃污不堪,倒也看得出衣饰华贵。
“喂,喂,等下……”许达达吓得冷汗直冒,只道自己见鬼了,忙举起了手苦着脸道,“冤有头债有主……”
那女子斥道:“什么冤有头债有主,你当我死了啊?”
“不敢不敢。”许达达听她声音虽然清脆却十分骄横,大着胆子微微睁开了眼,却见那女子圆睁着一双杏眼正瞪着他。
许达达仔细分辨,那双杏眼盯着的好像是他的手……上的馒头。
许达达这才冷静了下来,试探地将自己咬了一口的馒头递给了女子,“这位看不清面貌的女侠,请问您是饿了吗?”
那女子见状却一脚踢开了他的手:“谁要吃你吃过的东西!拿干净的来!”
许达达被她这一踹,才发现这女子身上并没有半分武功,看来只是个饿昏了头却又不肯将就的小姑娘。
他心中不禁觉得好笑,故意道:“你刚刚踹掉的就是我最后一个馒头了。”
许达达身上的包袱十分巨大,那女子哪里肯信,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包袱,将匕首抵得更近了:“少废话,把包袱打开!”
许达达扬了扬眉,从善如流地解开了自己的包袱。
没过多久,两人中间便堆满了奇奇怪怪的物什,直到许达达把自己的包袱掏空了,里面竟然真的一点食物也没有。
那女子气道:“你这人怎么背了这么多破铜烂铁,却一点干粮也不带?”
许达达跳脚道:“你说我可以,不可以说我的发明是破铜烂铁!我看你才是半老徐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