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誉缓缓勾起嘴角,但笑不语。
许达达将南屏和齐誉无声的对话看在了眼里,突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实:
他英姿飒爽坚强能干的屏屏姐姐,南大仙!在九皇子面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娘」了?
齐誉缓缓收回了视线:“回京城三日后,官府会设下酒宴,嘉赏各位以及定云镖局立下的功劳。”
许达达不禁觉得脸上甚是有光:“整个定云镖局都可以来么?”
“不错。”
许达达喜道:“太好了!”他本就为了自己能来战场颇为兴奋,现在还被官府作为有战功的人员,参加酒宴,心中对自己亦是十分满意。忍不住赶紧问身边的孙倩儿:“孙姐姐也一起来的吧?”
孙倩儿也含笑点头。
齐誉看了一眼旁边呆立着似乎若有所思的南屏,问道:“你呢?”
南屏顿时回过了神笑道:“我还有些事要办,就不去了。”
许达达奇道:“你能有啥事?”
南屏道:“本姑娘自是要挣钱去了。”
许达达甩了甩手中的锦袋:“这些银子也够用一阵子了……”
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提议道:“屏屏姐姐,你不如来我们镖局帮忙吧?既能挣银子,咱们还能做伴,两全其美!”
南屏不知为何下意识地看了齐誉一眼,见他也正淡淡地看着自己,连忙又移开了视线,向许达达道:“不错不错,我再考虑考虑。”
许达达道:“还有什么可考虑的?不管怎么说,三日后的酒宴你先跟我们一起来!”
南屏嗫嚅着想要推辞,既是皇家设宴,不知要来多少宫廷之人,这种场合……
却听得齐誉淡淡道:“既然是皇家设宴,自然是不得缺席。”
南屏抬起眼,尚未来得及答话,齐誉又道,“你说是么?南屏姑娘?”
南屏连忙垂下眼应声称是。
齐誉看了众人一眼,道:“你们先退下,我有话要与孙大夫说。”
他们疑惑地看向齐誉,却见他神色如常,只好先行告辞,留下了孙倩儿一人。
“殿下有事吩咐?”
“孙姑娘请坐。”他改了称呼,没有再疏离地称呼她为大夫。
孙倩儿坐下后,齐誉道:“孙姑娘回京城后,可有何打算?”
孙倩儿一怔,目光中又露出茫然之色:“本来此次入京只是为了找……现在也不重要了,我不过一介女流之辈,对于以后……又能计划些什么呢……”
“孙大夫何出此言?”齐誉难得严肃地说道,“难道在孙姑娘心中,只有男子才有人生,女子的人生便只能依附在男子身上么?”
孙倩儿错愕地看向齐誉,记起南屏也与自己说过同样的话,自己只当是已有了感悟,却没想到自己下意识地还是会有如此想法。
此时听得齐誉如此说,当心手心发汗,低下了头,不敢直视齐誉的目光。
“是倩儿狭隘了。”孙倩儿低声道。
“孙姑娘医术过人,此次对本王亦有不少助力。回京城后如果有什么需要本王相助的地方,但说无妨。”他的声音终于不再那么冷淡。
孙倩儿的脸微微红了:“倩儿不过尽自己所能罢了,不敢居功。多谢殿下好意。”
齐誉点头道:“不急,你只需记得本王对你有这个许诺即可。”说着,齐誉取过一枚玉佩交给孙倩儿,“无论何时,你只需凭此玉佩来王府寻我即可。”
孙倩儿接过玉佩,抬眼看了端坐在椅子上的齐誉一眼,盈盈行了一礼,“倩儿但求殿下今后平安喜乐,年岁无忧。”
齐誉淡淡笑道:“又不是不再见了,孙姑娘不必多礼。”
南屏回到房间后,第一时间便笑嘻嘻地打开了那个锦袋,见里面放了几锭银子,顿时喜道:“还算大方。”
细细数过银子,却发现这个锦袋里还有一个半旧的手帕。这手帕十分眼熟,正是之前南屏用来包紫禾的,在追云山之时,自己还在齐誉的怀里见过……
南屏的心跳了起来,想起此中寓意,一时间竟是痴了。良久以后,南屏将手帕小心地叠了起来,收在了怀里,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来。
作者有话说:
南屏:是谁在说我娘……感谢在2021-12-17 23:08:36-2021-12-19 22:2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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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
“我来了,你不高兴?”
——
安瑶皇后焦虑地等在景仁宫,没几刻便问道:“玧儿到哪儿了?”
“回娘娘,已经到宫门外了,马上就到。”
安瑶皇后只感觉整个世界都是哄哄闹闹的,让她烦躁不堪,喝了口茶,也是嘴中苦涩,只是心中越发烦闷了起来。
仿佛过去了良久,忽听得含蕊大声道:“娘娘,四殿下到了!”
安瑶皇后连忙站起来走了出去,不等她走到门口,已经有两个太监抬了个人进来。
安瑶皇后怔在原地,呆呆地朝躺着一动不动的那人看去,那人果然是齐玧,却又不像是齐玧,只是目光呆滞地看向上方。
安瑶皇后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齐玧,看到太监将他轻轻放在了床上,又用棉被将他盖住了。从始至终,齐玧连根手指也未曾动过。
安瑶皇后的身子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她颤声问:“玧儿,他怎么变成了这样?”
为首的太监敛下了眉眼,低声回道:“回禀娘娘,请娘娘千万注意自己的身子,切莫悲伤过度。四殿下在战场上不小心染上了疫病,经过大夫的医治,虽是保住了性命,却口不能言,四肢也不能动弹了……”
“你说什么?”安瑶皇后瞪大了眼睛,几乎在听一个滑稽的消息,“你是说玧儿,我们大齐的四皇子,成了一个废物么!”
安瑶皇后的声音变得尖锐了起来,身旁众人连忙跪倒在地:“皇后息怒!”
安瑶皇后怔怔地看着齐玧:“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她走到床前,握住齐玧的脸,呼喊道:“玧儿!玧儿你看看,是额娘……”
齐玧却像是丢了心魄一般,对安瑶皇后的声音没有一丝反应。
安瑶皇后又连忙掀开棉被,握紧了齐玧的手:“玧儿!”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
房间内的众人均屏息跪在地上,不敢有一丝声音。
此时,房间内忽然泛起一阵恶臭,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该作何反应。
为首的那位太监抬起了头,小心地开口劝道:“皇后娘娘,四皇子他……他溺在身上了,请让老奴来伺候四皇子更衣吧……”
安瑶皇后像是被吓了一跳,她猛地掀开了棉被,一滩污渍已经将床弄得赃污不堪。房间内的恶臭更甚。
安瑶皇后呆呆地看着那滩污渍,眼中出现了无比惊恐的神色,她忍不住抱住自己的头,尖叫出声!
——
官府给定云镖局设的酒宴西边临着定云镖局,东边临着湖,眼前是流光溢彩,火树银花。
皇家出手自是气派无比,众人纷纷落座之后,见酒宴之上各色珍馐摆得满满当当,佳酿琼瑶源源不断,心中都是喜乐无尽。
南屏、孙倩儿与许达达坐在一桌,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南屏用手肘撞了撞许达达,眼睛瞟了瞟许应明。
许达达明白南屏在示意自己向爹示弱。他别扭地假装没看见,也不去理会。
虽然在回来的时候,许达达说要向爹道歉,不过真见到了许应明,见他冷着一张脸,许达达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心中又添了一把新火:“我明明没有错,凭什么道歉?”
父子俩就这样,只当对方是空气一般,冷战了三天。
众人见主桌尚且还空着,正自纳罕,难道官府还有人会来么?此时忽听得一个尖锐的声音喊道:“北誉王驾到!”
九皇子也来了!
人群顿时起了骚动,没想到九皇子亲自来与大家吃酒了。众人循声往楼梯处望去,果见一英俊修长的年轻男子携众人走了上来。
“参见北誉王!”
和齐誉一起来的,还有羽琴郡主和宋纶、阿克等人。南屏悄悄地隔着人群看向齐誉,他换了一身白色直裰长衫,腰间坠了一颗莹润的白玉,端坐于主座,更衬得他眉目清俊。
那羽琴郡主打扮得甚是艳丽惹眼,坐在齐誉身边,偶尔跟他贴耳说几句话,又咯咯直笑,看起来甚是亲昵。烛光照耀在两人身上,看起来恍如一对璧人。
许达达在一旁嘟囔道:“这女人真是不知羞。怕谁看不出她喜欢九皇子么?写了封情书跟去战场不算,现在回了京城还像个跟屁虫一样一直跟着。”
仿佛听见了许达达的嘟囔声,羽琴郡主一双杏眼登时向许达达这里瞪了过来。
许达达也不去理她,而是举着酒杯向南屏道:“来,屏屏姐姐,我们喝!”
却发现南屏直接举着酒壶喝了一大口,许达达咂舌:“这几天不见,你酒量已经这么好了么?”
南屏也不答话,胡乱吃了几口,忍不住频频去看齐誉与羽琴郡主二人,齐誉却是一眼也没往她这里看过。
南屏越喝越急,只觉得身上说不出的闷热,便拿着酒壶起身道:“你们慢慢喝,我先回去了。”
许达达正想拦住南屏,旁边的孙倩儿扯住他的手臂,摇了摇头。
南屏回到镖局的房间外,坐在门口的走廊上,呆呆地望向天空,也不知自己心中这烦乱的感觉是什么,只觉得像被什么压在了胸口,憋闷得很。
现在镖局的人都在酒肆里,四下寂静无声,只有庭院中一颗亭亭的枇杷树,将月光切得细细碎碎的。
那边许达达正闷头喝着酒,忽然鼻尖传来一阵甜香,却是羽琴郡主提着酒壶过来了。
“喂!”
许达达抬头瞥了她一眼:“干什么?”
“陪我去那边喝酒。”
许达达嗤笑道:“郡主不去跟九皇子喝,怎么来找我了?”
“叫你喝就喝,哪那么多废话?”羽琴郡主撑着腰,忍住胸口不断涌起的翻腾,伸手就去扯许达达。
许达达被扯得站了起来,这才发现不少人都已经喝得醉倒在了桌上。身边的孙倩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南屏举起酒壶喝了一大口,看着眼前的月光,脑中不住地浮现齐誉之前看羽琴郡主寄来的信的模样,还有羽琴郡主凑到他耳边说笑的模样,真是说不出的让人讨厌。
她举起酒壶又狠狠灌了一口,这下喝得太急,一下子便呛到了。
南屏咳嗽了起来,身后却突然传来了男子的声音:“喝多了?”
南屏吓了一跳,转头看去,没想到竟是齐誉过来了。
“没有。”南屏的声音不自觉地便低了下去。“殿下怎么来了?不用陪着羽琴郡主么?”
“我不能来?”
“我不是这意思。”南屏低下头,斜靠在旁边的门柱上,感觉自己的头昏昏沉沉的。
“太吵了,我过来清净清净。”
“哦……”
齐誉将她的神情看在眼底,在她身边坐了下来,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
微风拂过,南屏的鼻尖传来隐隐的药香味,那熟悉的味道中还带了一些微醺的酒味,让她忽地有些恍惚了。
南屏忍不住向齐誉看去,他也正在看她,眼神晦暗幽深,嘴角却微微翘起,带了几丝不常有的平和温柔。
南屏忽然之间觉得鼻子一酸,竟莫名地要落下泪来。她连忙别过了脸,掩饰了自己突发的情绪。
“觉得委屈了?”齐誉察觉到了什么,问道。
“草民哪有什么可委屈的?”
“上次在追云山,你救了我。我欠你一个人情。”齐誉顿了顿道,“你希望我怎么还?”他声音的尾调微微上扬,带了点漫不经心。
南屏看向他:“还?”
齐誉勾了勾嘴角:“给你的九霖丹,你还给了我。给你的银子倒是收下了。”
“银子……”南屏道,“也要还给你么……”
齐誉愣了愣,不禁失笑轻叹了口气。
“草民哪敢要什么偿还。”南屏又喝了一口酒。
“是不敢要?”齐誉挑眉道,“还是你想要什么别的?”
“草民不懂殿下说的是什么意思。草民不想要,更不敢要。”
说着,南屏蓦地觉得鼻头一酸,竟又要落下泪来,她连忙举起酒壶,又喝了一大口酒。心中懊恼不已,也不知道自己今晚怎么变得这么矫情了?
“好了。”齐誉靠近了按住她的手,“别再喝了。”
两人触碰的手都是一僵,南屏呆呆地望向齐誉,黑亮的眸子因为几分醉意变得更水润了,齐誉的黑眸也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此时两人目光相接,南屏刚刚昏沉的脑袋倒似清醒了一半,忽然回想起在山洞中,自己在昏过去之前,好像也是这样……
她走了神,这才感觉到手掌竟有些麻了,不禁微微动了动手指,齐誉的手立刻挪开了。
齐誉又道:“让你在山洞受伤,我便再欠了你一个人情。”他的黑眸转浓,“你想要什么,只要你开口,我尽力去办就是。”
南屏的眼神立刻亮了亮,却又很快熄灭了,“是殿下将我救回来的,怎会欠我什么人情。”南屏恹恹的,提不起什么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