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春——星森
时间:2022-02-11 08:25:11

  “郡主,不远处就是珍宝阁,咱们许久没去了,不如今日去瞧瞧?”梨月知道陈灵姿不愿单独与林老夫人她们相处,便提议道。
  陈灵姿便顺势向那几个贵妇人道了别,往珍宝阁去瞧首饰了。
  “我的好郡主,你可瞧见了吧,周公子今天那脸拉得,好似我们每个人都欠他几百两似的。”从鸿运楼出来,梨月便拍了拍胸脯道。
  陈灵姿乐道:“你要是真欠了他几百两,他或许还高兴些。”
  梨月嗔道:“郡主你也是的,明知道周公子对你的心意,还巴巴地来看他的热闹。”
  “我怎么是巴巴地来看他的热闹?”陈灵姿理直气壮道,“我分明是被邀请来的。”
  “是是是,我不说不过您。”梨月叹道,“要是周公子和林大小姐真成了,到时候有你哭的。”
  陈灵姿却异常自信:“放心吧,她们成不了的。”
  “郡主就这么自信?”梨月不信。
  陈灵姿道:“这两个人若是做朋友,都是好的,可若是做夫妻,”她摇头,“却不是彼此的良人。”
  珍宝阁的掌柜原就是从宫里出来的老师傅,眼下带着自己的儿子做生意,对这些达官贵人的家眷那都是摸得一清二楚,见陈灵姿来了,忙不迭上来迎接,将她迎去二楼的雅室,又殷勤地奉上茶,这才拿出不在柜面展示的珍品来。
  “郡主,您瞧这支金步摇,是草民昨日才打造好的。您看这蝴蝶翅膀,走动的时候会微微颤动,就像真的要飞了一样。还有这流苏,都是用最好的小米珠串的,粒粒圆润光泽,都是我亲自挑的。”掌柜的殷勤道。
  陈灵姿看着那支步摇,漂亮的确是漂亮,但听掌柜的这般说,她不禁笑道:“您老人家都这把岁数了,还干这种费眼力的活呢?”
  掌柜的笑道:“没办法,我这儿子学艺不精,这样精巧的首饰我也不放心交给他。”
  掌柜的儿子看起来也有三四十了,被他爹当着贵客这般说,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反而说道:“家里最会干这种活儿的是小妹,只可惜小妹终究是个女儿家,迟早要嫁去别人家的。”
  言外之意,与其倾囊相授给自己的女儿,到时候被带去别人家,倒不如就让这门手艺断绝在这里了?陈灵姿看他还很有些得意的模样,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掌柜的道:“好在还有个小徒弟,看着有些天分,日后好好培养,也能将这珍宝阁传下去。”
  陈灵姿只笑笑。
  这时门外有人来报:“掌柜的,楼下来了个公子,说是要看咱们这里最好的首饰呢。”
  陈灵姿看了自己面前的那支金步摇,这最好的首饰现下就被她握在了手里呢。
  掌柜的道:“什么公子?没看郡主正在这里吗?先叫他看些别的吧。”
  那小学徒答应着才要下去,就听陈灵姿道:“既是有人要看,掌柜的不如拿下去吧。”
  掌柜的陪着笑:“怎么,郡主没瞧上?”
  陈灵姿笑道:“您家的东西都是好的,只是这步摇太过招摇,我若拿回去恐不能戴出去,岂不是糟蹋了您的好手艺?”
  掌柜的笑道:“郡主这是说的哪里话?您这样贵重的身份还不能戴,那这天底下还有几个人戴得起?”
  他话虽是这样说,但商人玲珑,他又道:“不过郡主喜好草民是知道的,这不,前不久才得的一方白玉,我做了一对簪子,一支雕了芙蓉花,一支雕了竹叶,简单素雅,想必郡主一定喜欢。”他说着就让儿子拿了上来。
  这对白玉簪确是符合陈灵姿的审美,她拿了那支白芙蓉花玉簪看了回,称赞道:“入手温润,的确是好玉。”
  掌柜的才要接话,就听门外又传来了声音:“这位公子,这里头有着贵客呢,您不能进去。”
  小学徒话音未落,那扇门就被推了开,周炼立在门口,脸色不愉。
  掌柜的忙过去道:“这位公子,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里招待着贵客呢,您请隔壁……”
  周炼扫了他一眼,径直走了进来,袍子一掀就坐在了陈灵姿对面:“我就坐这里。”他话是对掌柜的说的,但视线却始终落在了陈灵姿的脸上。
  “这……”掌柜的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还是陈灵姿笑了笑,对掌柜的说道:“您先去忙吧。”
  掌柜的一听她这话心里就有了底,忙不迭地带了人出去,将这间雅室留给了他们。
 
 
第三十九章 
  雅室内只剩下陈灵姿和周炼二人。梨月在外头守着门。
  掌柜的离去时并未带走金步摇和白玉簪,周炼看着那些金银玉器,不禁拉下脸来:“你还挺有闲情逸致的,还来逛街。”
  陈灵姿挑眉:“我为何没有?”
  周炼哼道:“是我低估郡主了。原以为太皇太后寿辰那日后,你多少都会受点打击,是我想多了。”他笑得苦涩,“你还有闲心来看我笑话呢,我才是可怜的那一个。”
  “我为什么要受打击?”陈灵姿问,“横竖我也没有继承皇位的机会,我父王所说的那些话本就与我没什么相干。”
  周炼仔细地看了她,见她坦坦荡荡,一点没有说谎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你心还挺大。”
  “这不是心大与不大的问题。”陈灵姿纠正了他,“我父王上对得起先帝,下对得起百姓,他问心无愧,我自然也问心无愧。他如今这般做无非就是想保全我们一家。说起来,皇位那种东西,有些人看若珍宝,可有些人就不在意。”
  “就比如你们相王府。”周炼道。他笑了笑,心中有些惋惜,也有些释然。
  “如今你也问清楚了,再跟我们相王府往来也无什么益处,可以回去了。”陈灵姿道。
  周炼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你以为我跟你往来,就是为了利益?”
  陈灵姿觉得理所当然:“官场自来如此,我又不会因此就瞧不起你。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都没什么可说的。”
  周炼咬牙切齿:“那你还真是看低了我了。”
  “是吗?”陈灵姿摩挲着白玉簪,“那我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吧,你若是想要前程,那就别再跟我们相王府往来,林家则是更好的选择。”
  周炼又冷了一张脸:“你就这么希望我跟林家大小姐在一起?”
  陈灵姿道:“林家世代功勋,这一代尤其以林大小姐的父兄最为出色。你周家也是武将出身,若真与他们家结了亲,那无异于是平步上青云。”
  她说着看了周炼:“我这也是为你好。”
  周炼腾地站了起来,他喘着粗气,面上涨得通红,一番话憋在心里讲不出来,气得他只想砸点什么东西。
  陈灵姿看出了他的意图,她划拉了那支金步摇和白玉簪,警惕地看了他:“这些东西都很贵的。”
  周炼忍不住,哈哈笑出了声。
  良久,他抹了下眼睛,望着陈灵姿道:“草民多谢郡主指点。”说罢拱手一拜,开门出去了。
  梨月见他离去时的脸色比来时更难看了,进来小心翼翼问道:“郡主,你没事吧?”
  陈灵姿握着那两枚白玉簪,微微笑着摇了摇头:“去叫掌柜的来把这两支簪子包起来吧。”
  掌柜的千恩万谢地送走了陈灵姿。梨月看她心情不佳,知道是因为方才周炼的缘故,便试图说些高兴的事情来逗她开心。
  陈灵姿也明白她的意思,只是现在她心里头有些乱糟糟的,也就有一下没一下地随意敷衍着。
  “郡主,天色也不早了,上车回府去吧。”在街上走了一圈后,梨月劝道。
  陈灵姿点了点头,梨月便招手让一直跟在后头的马车上前来。
  车夫搬下了踏脚凳,陈灵姿才扶着梨月的手踩了上去,眼角余光瞥见个人,颇有些面熟。
  “那是锦州的郑保林是不是?”她问。
  梨月顺着看了过去,只见几个寻常打扮的人赶着两车物件,正同他们打了个照面。
  郑保林也瞧见了她们,在锦州时他也见过这位姑娘,很有些印象,今日在这里碰见,亦觉得是缘分。他跟同行的人说了两句什么,便停下车跑了过来。
  随行的王府侍卫才要阻拦,被梨月摇头制止了。
  “陈小姐。”郑保林还记得她的姓氏,笑道,“锦州一别,没想到在京城还能遇见。”
  陈灵姿也笑道:“郑大人一向可好?怎么有空进京来了?”
  郑保林笑道:“这不是年底了吗,替我们太守大人进京送年礼来了。”他转身指了指那两车东西。
  “可见郑大人很得上司信任。”陈灵姿道。
  郑保林苦笑:“哪里是什么信任?我不过就是个押车的,一个保镖罢了。真正上那些贵人们的门的,那才是太守的心腹呢。”
  大概是觉得这些话同一个姑娘家说不太合适,郑保林又笑道:“陈小姐今日是出来逛街?”
  陈灵姿笑着点头:“是啊。”
  郑保林看了那辆马车:“这是要回家去了?”
  陈灵姿还是笑着:“不错。”
  郑保林却没再说话,他的视线落在马车上镶着的“相”字上,一时有些愣神。
  “这……”他看向陈灵姿,有些茫然。
  陈灵姿微微一笑,示意他道:“别声张,这里人多眼杂。”
  郑保林肃然。
  陈灵姿道:“你且去忙吧,回头自会有人去找你的。”
  郑保林震惊之余会意,目送她上了马车,方回去车队。还遭同行之人打趣,他也只笑笑不说话。
  今年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正是永宁郡主陈玉婵出嫁之日。虽新郎新娘都是二婚,但一个是世家子弟,一个是皇室宗女,这门亲事又是皇帝赐的,所以众人都很给面子,冒雪也去恭贺。
  陈妙仪难得出宫,好不容易借着送嫁的名头出来了,可似乎所有人都淡淡的。陈玉婵自是不用说了,这一天就没见她笑过;可陈灵姿也拉着一张脸,比外头的天气还要冰雪冻人。
  陈妙仪又出来寻其他人。才见着周炼这个老熟人,可他却像躲瘟神似的,对她避而不见,这让她很是郁闷。
  好在还有个林碧寒。陈妙仪亲亲热热地凑了过去,两个人都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三两下陈妙仪就知道了前些时候的相亲之事。她一拍大腿哀叹:这种看热闹的好事怎么就让她给错过了呢?
  “所以你们现在是成了吗?”陈妙仪嗑着瓜子问道。
  林碧寒哈哈一笑:“怎么可能?我跟他实在不适合。”
  “你怎么知道就不适合了?”陈妙仪笑嘻嘻地问,“不是都说要相处相处才会知道的吗?”
  林碧寒道:“我一见他就知道他不是我要的那种男人。”
  “哦?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就知道了?”陈妙仪好奇道。
  林碧寒一笑:“但凡是个女子,都会知道的,因为他眼里没有我,心里自然就更不可能会有我了。”
  “这你也能看出来?”陈妙仪吃惊。
  林碧寒凑近了她,压低了声音:“我不仅看出来了,我还去跟他证实了。”
  “他承认了?”陈妙仪更是惊讶。
  林碧寒点头:“他也是个坦诚的人,作为男人,倒是有担当的。这点我还是欣赏的。”
  “那你就没问问,他心里的人是谁?”陈妙仪坏坏笑道。
  林碧寒瞅了她一眼:“这种事情还要问?”
  陈妙仪理解错了她的意思,以为她是不好意思问,便道:“为什么不问?万一对方你正好认识,也能去撮合他们呀。”
  林碧寒就笑了:“这种事儿可是吃力不讨好的呀。”她意味深长道。
  陈妙仪完全没能体会到她话里的意思,她反而觉得这种能成人之美的事情,怎么就吃力不讨好了呢?
  与前院的热闹相比,傅家的后院更显冷清。陈灵姿带着陈玉婵的儿子韦少亨在园子里玩雪,这是陈玉婵拜托她的。当初她同意出嫁,条件之一便是要带上她与前夫韦甫行所生之子。
  韦甫行乃是他那一届的新科状元,出身寒门,却连中三元,直至金榜题名。陈玉婵的父亲惠王看好他,便将女儿许给了他。
  当年的陈玉婵和韦甫行也称得上是男才女貌,婚后不久就有了儿子。只可惜韦甫行命不好,外任路上染了时疫,还没等陈玉婵赶过去便一命呜呼了,着实令人扼腕。
  “姑姑姑姑,你看我堆得雪人。”韦少亨蹦蹦跳跳过来拉了陈灵姿,向她展示自己堆好的雪人。
  陈灵姿一看便乐了:“你这雪人怎么没有鼻子眼睛?”
  韦少亨低了头嘟囔着:“我手边没有东西可以给它做鼻子眼睛的嘛。”
  陈灵姿一看还真是,才要嘱咐梨月去厨房拿个萝卜过来,就见吴易知手里举着个胡萝卜笑盈盈地过来了。
  “参见郡主。”他对着陈灵姿拜道。
  陈灵姿看他毕恭毕敬的模样,心里却并不愉快。只因他是陈玉婵新近的男宠,还强硬要求在大婚之日带来傅家。她不反对陈玉婵养有面首,但也不赞成她为了一个面首而得罪众人。
  “起来吧。”她淡淡道。
  吴易知这样的人最会察言观色,他知道这位兰陵郡主对自己没什么好感,所以便尽力伺候韦少亨:“来,小少爷,咱们给它装上鼻子。”他蹲下身子,对韦少亨笑道。
  “眼睛呢?”韦少亨问。
  吴易知打开随身的帕子,里头是两粒煤球儿。
  “不行不行,”韦少亨连连摇头,“这个太脏了,它会弄脏我的雪人的。”小人儿严肃道,不许吴易知再碰他的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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