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祯元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道:“我们走罢。”
戚卓容跟了过去。
罗有旭呆呆地看着这二人的身影如幽鬼般消失在走道尽头,忽而扑到牢门边大叫起来:“来人,来人!”
远处灯影一晃,狱卒的喝骂传来:“半夜三更不睡觉,嚷嚷什么?”他提着灯走到罗有旭面前,恶声恶气,“你有什么事?”
“有人私闯监牢,我看见了,我亲眼看见了!他们还跟我说话了!就是那天审我的两个人!”罗有旭去抓狱卒的衣角,却被狱卒嫌弃避开。
“你疯了吧,是不是做梦了?哪来的人?”狱卒四周照了一圈,连个脚印都没看到,不由呸了一声晦气,骂骂咧咧地走了。
罗有旭抱着栏杆,直到声音嘶哑,都没有再把狱卒喊来。走道上的火把一晃,火油耗尽,终于熄灭。黑暗中,罗有旭脱力般滑倒在了地上。
第67章 这样的话也敢乱说?……
按照原本计划,裴祯元与戚卓容应先去顺宁府,但听说了荷东县的暴动后,二人当即改道。
夜色下,两人策马疾行。
今夜的月亮很好,一弯银泓,照亮了这一方水墨似的土地。两个人沉默不言,唯有马蹄声有力而规律地响着,踏碎了一路上花草酣梦。
待到天边月弧渐隐,日光渐亮之时,两个人才在路边停下。
“前面应当就是荷东县了,少爷。”戚卓容眺望着山下的民居说道。
裴祯元思虑片刻,牵转马头,往树林深处走去。
“少爷要做什么?”
“弃马,换身衣裳。”裴祯元道。
戚卓容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为了便于行动,现下穿的都是短打骑装,在人潮涌动的大城池里还好,但一到人烟稀少的小县乡中,就会变得格格不入。
裴祯元将马拴在树上,很快就从包袱里翻出一套半路上买的常见布衫。他将扎袖的绳松开,解去黑色的外衣,换上长至脚踝的灰白色布袍,又将头发重新拢了拢,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人家的少年。
他转过头,就见戚卓容一边盘着发,一边咬着发带,施施然从大树后走了出来。同他一样,也是换了件外袍,只不过是件青衫,看上去像个儒生。
他和戚卓容徒步往山下走去,路边看到一个茶摊,只有一个老头坐在竹椅上,麻衣布鞋,肚子上盖着一柄破扇子,仰着头打盹。
戚卓容随手扫了扫灰尘,敲敲桌面道:“老板,来两碗茶。”
“诶!”老头被惊醒,看到有客人来,连忙起身倒茶。
那茶并不是用茶叶泡出来的热茶,而是用当地特产的料包冲出来的凉茶汤,喝下去,口舌生津,满身暑热都消了不少。
老头许久没见着人了,看他们背着包袱,笑着搭话道:“二位是从外地过来?”
“正是。”裴祯元点点头,指着戚卓容道,“这是我的哥哥,我们兄弟二人是过来投奔亲戚的。”
“哟,我们这巴掌大的小地方,有什么可投奔的。”老头道,“你家亲戚是谁?说不定我认识呢。”
裴祯元张口就来:“我伯伯叫张大福,您可认识么?”
戚卓容瞥了他一眼,心想这孩子从小演技就好。
老头想了想,摇头说:“真不认识,他是荷东本地人?”
“不是。是来这儿当矿工的,我父母前段时间去世了,这不只能来投奔伯伯了吗。”裴祯元道,“我依稀记得他是在……唉,哪座矿上来着,想不起来了!前些日子给他寄信,他也不回,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老头一唬:“没给你回信?说不定还真是出事了!”
“怎么了?”裴祯元拧眉,“是这荷东县最近发生了什么吗?”
戚卓容也放下茶碗,忧心忡忡道:“我前些年也来过这儿一趟,感觉那时候人比现在多啊,怎么矿越产越多,人却越来越少呢?”
老头左右看看,小声问:“孙堂你们知道吗?”
裴祯元不屑道:“知道的,不就是那个……”
“嘘!”老头连忙捂了一下他的嘴,“心里有数就好。这荷东县里有不少小矿都是他的私矿,前阵子矿工们集结到县衙闹事,因为没有县令,所以一时间竟然霸占了县衙,后来顺宁府来了人,将他们全部都抓进了大牢里。你们那个伯伯,不会就在里面罢?”
裴祯元一捶桌子,懊恼道:“糟了!伯伯确实脾气不好,这可怎么办?”
“小兄弟,你也先别急,不如再去县里打听打听。对了,有几户本地矿工的家眷正在筹钱,想花钱把自己家人赎出来,你们也可以去问问,说不定就能知道被抓的人里有没有你们伯伯,若是有的话,也可以试着赎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