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儿两个就聊起了家常俗务。说着说着就说起了太子兄弟姊妹有几个。便说起了太子长姐清河公主嫁给了夏侯楙,女王便道:“说起来那时候太子不过为了阿姊说了一句实话,就被丁仪怨恨起来。可倘若那时候魏王见了丁仪,也未必愿意他当女婿的。再说长姐幸亏没嫁给他,就他那脾性,长姐真不能受得了。就如今这夏侯楙,也算被她压一头,还时不常的为了小妾的事情赌气跑回来,夏侯楙就得来接。也是打小捧着长大的千金,骄傲些,哪肯轻易受气。”
郭昱忽想起来,问道:“这王女也可称公主啊?”
“嗨,以魏王如今,有什么不行的呢?封王当年,天子下命封王女为公主。”
“哦。”郭昱点点头,因说到夏侯楙,郭昱忽地想起来外面传闻,便悄悄问她:“我听人家私下里传,魏王一脉根本不姓曹,是夏侯家的,可是真的?”
“哎呦我的亲姐姐!这可不能乱传!这都是那些小人、恨他的人背地里败坏别人名声乱编的。就咱现在说着的,魏王一脉若真是夏侯家的骨血,怎么能让女儿嫁给他家?岂不是□□了吗?两家是姻亲,走的近是自然的。你看看这曹家多少人口?缺侄儿过继吗?当年祖上那么穷,好容易出头了一个,不给自家人继承,反倒去便宜外姓人?那曹氏宗族能服气?愿意让这一枝上族谱?能一点嫌隙也没有地跟着魏王这些年出生入死?魏王还有空就回乡祭祖呢!怎么没见他去拜夏侯家呀?你若在邺城住的时日长了,曹家和夏侯家对魏王来说谁是自家人谁是外亲你就看出来了。”
她阿姊连忙回道:“你说的对呀。我每每听到这样的传闻也疑惑,哪有这样风俗?你这一说倒是合理。就我那些年在你姐夫他姑丈家乡,就有过这样的例子,他们村有户姓赵的,守着几亩田,半辈子无子。那年拾了个孩子,就养大了。也给娶了媳妇生了子。一家子本来过的安稳,结果老头夫妻死了以后你猜怎么着?他们族里人就撵这孩子,说他不是他们家人,吃他们赵家饭长大也就罢了,如今休想占他们的房子和地。就逼着他待不下去,硬是搬走了。”
“就是这话。这种事情听说的也不是一两桩。上门的女婿还被当外人呢!不是一家子血脉,怎么能亲近的了?所以啊,阿姊,你以后要再听别人说这个,可千万别搭腔,索性装听不见走开。要不然,传着传着说不定谁就在外面就说是你说的。”
“我晓得,你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不能拖累了你。”
女王道:“不光是为我,咱们一家子在外面都要谨言慎行些。对了,阿姊,说到这里我倒想起来一事跟你商量。我想跟叔叔商量,给父亲过继个儿子延续香火。”
郭昱点头道:“嗯,我也想来着。”
于是姊妹两个就商量起此事。
晚间曹丕回来,跟女王说起去许都,过几日就动身,“跟我一起去吧。这回得闲,可在那里多待几日。这几年你也辛苦了,出去散散心,我们也可以清清静静地多相处些时日。”
“还有谁一起去啊?”
“没了,只带你去。”
“好。”女王偎在他的肩头,笑得甜蜜。
女王知道其实如果聪明的话不应该跟去,要不然肯定会遭人妒。但她现在顾不了这么多。就任性这一次吧,她想。
从她来到邺城开始,他就一直忙。她自己小心翼翼地适应新环境、了解曹府的规矩。到后来终于安定下来,与公子的羁绊也越来越深。可是有太多正事要操心,占据了她与他相处的很多时间。更何况公子还有孩子和其他姬妾,他的空余时间也不可能全部给她。因此连温存的机会都那么珍贵又那么匆忙。她满腔的情谊没有机会充分表达,内心永远渴望又永远空虚。
现在想来,最轻松的日子要数当年从铜鞮侯府离开到邺城那一路的时间。那时的相处很融洽也很开心,美中不足的是多了初识的拘谨与些微距离感。所以她真的很想可以跟他好好相处一段时光,不要总是像这样,近处相思。
当她听到他这个提议之时,根本克制不住内心的渴望,她贪恋那宁静午后两人依偎在一起的温存,她想轻轻在他耳边诉一诉衷肠。因此她一点也不曾犹豫,马上答应了下来。
我现在只想跟你在一起,什么都不顾忌。
第64章 永始(二)
女王在卞夫人堂屋里听命。屋子里珠光宝气,是为皇后及贵人准备的礼物。卞夫人一件一件跟女王说着这些宝物的来历、用途、价值。之后又叮嘱她:“你呀,去了以后多去皇宫跟她们几个请安聊天。不必着急回来,多住个两三天多去瞧瞧她们。反正太子要在外公干,你在家里白待着也是无聊。都是自家姊妹,多聊两句就熟悉了。问问她们皇宫里是个什么情形,过的舒不舒心,有什么缺的、不顺心的,无论何事尽管捎话回来。这个一见面未必肯说的那么深,多聊两回,就露得深了。太子虽说是她们兄长,毕竟男女有别,她们有些话未必方便与他说。你多留心些。”这是魏王听说了子桓要带郭姬去,特意交代卞夫人叮嘱郭姬进宫去探望。
郭姬领了命出来,开始为动身做准备。
东宫里的人知道了郭姬竟然可以跟太子去许都,那是各怀心思啊。不忿的、无奈的、还有看开了的,女王一概装不知。
首一个甄姬,又有些心酸。怎么能不会呢?没得到过就不会知道失去的滋味有多难过。那些赞誉、那些荣耀、那些集所有光环于一身,曾经都是她的。她做错了什么呢?究竟做错了什么呢?她已经很努力去做一个贤妇了,为什么得不到他的认可呢?只得到了面对面也无话可说。每每想起来都那么冰凉。他想要陪伴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永远不是她。那种被忽视的滋味,真是,该怎么形容呢?好几年了,越来越明显,挣扎不开。不应该是她呀,她是被人赞誉着长大的呀!她是被算命的说“贵不可言”的呀。她也想孤独的时候有人可以陪她说说话,难过的时候有人可以安慰一下,辛苦半辈子,还为他养了儿子,怎么连这也换不来呢?还不如那个连孩子都生不出的女人!
对了,儿子,还有儿子。她这些年一心扑在孩子身上,尤其是儿子。无论她受什么委屈、有多少为难,只要一看见儿子,心里就很安慰。时光太快了,想当年那个臂弯里咿咿呀呀的娃娃如今已经十三了。他父亲那天还说,他大了,不能老在内帷里,明年要给他开别院,让他搬出去读书了。果然什么都留不住了。连儿子都要离开身边了。她越想越委屈,忍不住留下泪来。
“阿母,阿母!”甄姬回过神来一看,原来是儿子回来了,赶紧擦掉眼泪,笑了起来:“儿子回来了。”
“阿母,您怎么哭了。”
“我呀,一想到明年你就搬出去了,舍不得。”
“嗨!这有什么呀。又不远,只不过是换了个院落住而已。我又不是不回来看您。”年轻孩子,正烦母亲絮叨管束的年纪,对于搬出去住其实还是很憧憬的。
“这个小没良心的!”甄姬使劲戳了一下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