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卞夫人叹了口气,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女王看眼前也无法安慰卞夫人,就暂指别的事情岔开了这个话题。
那边长御回去禀告了魏王。作为身边人,有是父母,魏王自是知道卞夫人对儿子们的态度,立了曹丕做太子卞夫人肯定欢喜,竟然还能克制喜悦之情应对得体,便赞叹她“喜不失节”,转头忙着挑选太子属官去了。
话说自从曹丕当了太子,终于一扫阴霾。他经此一遭,真是对世态炎凉四个字体会得入骨。那个时候父亲喜欢子建,这将军府门庭寥落自不必说了,到丁仪陷害崔中尉等人后,朝中更是风声鹤唳,有好些人是唯恐避他不及,这些他都知道。而如今他一立为太子,这贺喜的踏破门,一个个慧眼如炬,打从一开始就看出来这太子位除了五官中郎将,就没有别人可胜任,比看相的还准些。
就说那天他从父亲书房出来,才出了听政门,就碰上了孔桂。这孔桂是何许人呢?此人无甚大才,但是善围棋与蹴鞠。那时候在校场上,蹴鞠也是军士训练的好方法。他就因这个当年被魏公注意到。这孔桂虽无才,但是善察言观色,投魏公所好,常有奉迎之辞,甚得魏公欢心。魏公拜他为骑都尉,出入常随左右。由于他一张巧嘴,他的意见经常被采纳,遂令大小官吏,经常给他送礼,他倒收得心安理得,生活奢侈。就连曹丕兄弟们也不敢得罪他,待他都很亲切。这孔桂忖度上意,以为临淄侯必然承嗣,因此一心恭维临淄侯去了。五官将无奈于这一点,但这种人他见的也不是这一个,也就随他去了。但是这孔桂有个聪明之处,就是绝不明着捧高踩低。出于私心和迎合魏公的需要,他处事的确滑头,跟他共事的人,无论同僚还是下属,都吃过他的暗亏,暗地里没有不满他心眼多的。但是对外人,他见了谁都是一副笑脸,哪怕官阶比他低的,他表现得也很和蔼,打不太着交道的,他说起话来也很亲切。因此,虽然他亲近临淄侯,但见到五官将时从来没有让五官将感觉不适,一向礼仪周到、殷切热情,如果不是私下里知道他是个什么人,任谁都觉得跟这个人说话如沐春风。所以即便这样,他也没有引起曹丕太大的反感。
孔桂这回见到太子,连忙行礼。曹丕便也很客气。不过话说回来,曹丕明显觉得这孔桂最近有往他身边凑的意思,当然也没见他疏远子建,前儿个还听说他跟子建他们饮宴了。只不过曹丕明显感觉到他对自己殷切了不少,他大概现在有两边下注的意思吧?曹丕心下知道此人需防备,但他不会拒绝他的好意,否则岂不是把他彻底推到对立面?毕竟这是父亲的近臣,犯不着得罪。
曹丕热热闹闹地与孔桂聊了两句,才两下告辞继续走,边走边抬头看了看,呵,连天空都敞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人因为曹丕封太子后卞夫人的平静而认为卞夫人不喜欢曹丕。而我觉得这样判断太表面了,也许她有别的心事,也许怕太得意忘形,等等,可能性太多,因为史书对卞夫人平日态度着墨不多,也不好这么简单论断。倒是曹操对卞夫人的夸奖我觉得更能说明问题,毕竟他两人是父母,卞夫人平常对孩子们的态度曹操不可能不知道。他觉得曹丕被封为太子对卞夫人来说是喜事,那至少卞夫人不是因为过分偏心而不喜欢曹丕的。
这周末两天应该不更新了。谢谢大家
第63章 永始(一)
看看又快十二月了。魏国太子丕仍然是大汉的五官中郎将。按惯例,他应该在过年以前去许都查一下宫中宿卫。于是他去跟父亲商量行程。
曹操想着他如今贵为太子,身份特殊,还是以稳妥为重,有些犹豫,然而曹丕有他自己的打算:
一来他如今是太子了,身上的责任更重。在起初短暂的高兴之后,他心里还是有压力的,生怕做不好反被人说他得意忘形。所以日常更加勤奋。该他做的他当仁不让。
二来铜雀园的三座高台前两年全部完工了,该添置该补充的这几年也弄得差不多了,他如今又被封为了太子,因此目前是他这几年来难得的从工作量到心情都较为轻松的一年。前面说过,他本来就喜欢许都,因为他在那里度过了他人生中难得的几年轻松少年时光,所以他很爱到那里去,每次回去,远离了邺城的是非,在他的旧屋子住几晚,是他可以获得的为数不多的休憩。前些年,心事重,也忙碌,每次来回都感觉疲于奔命。如今他封了太子一个来月,忙着适应新的身份、挑选属官,总算一切尘埃落定,趁着年底事少时间充裕些,他这次去,也可是算是散散心。
三嘛,自然是郭姬了。女王这几年没少跟着他担惊受怕。如今曹丕打算带着她一起去,离家远远的,躲几天清净。
所以他早早地就跟父亲提这事,这样来去路上就不必那么匆忙,还可以在许都多住几天。
于是他回道:“父亲的关心儿子谨记在心,不过我又不是不带军士护卫,况且许县也有驻军,这一路上皆是魏国境内,本就安定,也不算远,并无大碍。况且父亲尚且不辞辛劳带兵亲征,我只是去个许县,怎好躲懒?况天子所在,紧要之处,我本就该尽忠职守,为父亲分忧,我不去,岂不令父亲凭添顾盼之忧?父亲还是让我去吧。”
曹操看他为太子后仍旧勤奋,心下欢喜,觉得他说得也对。况且曹丕不只是五官中郎将,他还是副丞相,辅助魏王总览朝廷日常事务。对朝廷各方面事务都熟悉的,除了魏王只有他了。虽说朝廷大部分机构的主要人员皆随魏王在邺,然则毕竟如今许县作为都城,朝廷各部名义上的官署还在这里,也有人员留守,因此需要有人督查,不可松懈,以防有心人找到可乘之机引出麻烦。况且守卫许县的军营也需检阅慰问,使其不能懈怠。总而言之那许都仍需严加看守,不可大意。因此每次曹丕去许都,也不只是查检宫廷宿卫。而事实上除了曹丕,魏王也找不出第二个人如此全面了解情况、身份又足以代表他,可派去总揽全局,又可以令曹操足够信任。再说去年过年就因为出征在外,也顾不上许都,展眼又是一年多,曹操眼睛一离开许都,心中就总绷着一根弦,因此也就点头同意了,并说道:“目下事情不多,你此次前去不必匆忙赶回,可多留几天,务必将许都各处防卫和各官署细细查问清楚,不使他们有所懈怠。前些年太忙,对那边看顾地少些,未必没有人偷奸耍滑,甚至就中取便。对了,宫廷里也多去问候一下皇后。”
“唯。”曹丕答应着退了出来。
女王正在家里招待她姐姐。这几年跟了五官将,生活安定下来以后,女王就陆续跟家乡通了信息。她叔叔来信,家里渐渐好转,她也时不常接济几个,再加上战乱渐歇,这几年总算也安定了。从兄弟们读书识字,也逐渐来邺城谋个事做。她姐姐郭昱也有儿有女了。姐姐刚回到故乡时,一开始田也荒了几年了,口袋也没钱雇人种地,一家也着实苦捱了几年。幸得后来有了女王帮衬,粮食收成也不错,慢慢缓了过来。今年郭昱看看秋收也忙完了,该算的账目该收的租子也核算清楚了。再加上今年拜太子,是大喜事,因此她无论如何也要来看看妹妹。备了一车各色特产,还有女王小时候爱吃爱玩的,带着儿子,由几个家人陪着就来了邺城。
一到了邺城,先由王献安排着住进了戚里一所外宅里。经了层层手续,郭昱这才拿到凭执进了太子东宫见到了妹妹。
行过了礼,女王打发走了宫女,姊妹两个就可自在说话了。郭昱便说:“现如今想见你愈发难了。规矩越来越大了。连轿夫都得有腰牌才能进东便门,进来了就不准他们往里走了,只能在那里等着,由你们宫里人接我走进来。还有,我给你带来的特产,那年我来就可以从东便门推进来的,如今说什么都不让进了。由人领着车夫,说从别处进,还要搜过才准。哎呀也不知给我推哪儿去了,别送不到你这里。”
“嗨!阿姊,尽管放心,都是有规矩的,还能弄丢了吗?他查验好了有专人送进来,都贴上签子,哪宫哪殿给谁,不会错的,否则差事他们还要不要了。如今这里是宫廷,规矩必然是比以前严。专指一个门,送东西皆从那里进。”女王笑答道。
郭昱便点头说:“我知道。这不阿武这次跟我一起来的。你也不得见他。”
“嗨,”女王笑着说,“这内宫里外男哪得擅入?又不是那正宫还有个大殿可接见外臣。回头请太子安排个可靠手下带他邺城四处里逛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