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颔首,她清晨来此祈福,累了半晌,极是疲倦,不过眼下还有最重要的一桩事要办,她只得强打起精神,扶着沈柚的胳膊起身,“走,咱们去集贤殿。”
集贤殿是五开的重檐歇山顶宝殿,正殿宏伟高阔,正中矗立一宝相庄严的佛像,佛像下头摆一明黄的高台,彼时一眉目和善的高僧正坐在那高台之上,一一给各贵女或少爷看相。
大约午时初刻,沈柚被批为凤命的消息,传遍整个大报恩寺。
就在普陀大师捧着一形制特殊的凤签,欲递给沈柚时,上方那佛像的眼珠突然滑落眼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正击中那普陀大师,瞬间鲜血脑浆四射,将他碾为肉渣。
殿内哄堂一乱,惊吓声此起彼伏。
这还不是最紧要的,最紧要的那佛眼砸下来时,恰恰落在太皇太后跟前,立即便有传言,说是太皇太后无德,触犯佛祖,上天示警,更有甚者,将那潭州瘟疫也扯到太皇太后身上,原先因潭州瘟疫而引起的恐慌顷刻被转移至沈家及太皇太后身上。
沈家一时被推上风火浪尖。
今日太皇太后随行,没动用皇家禁卫军,而是由武都卫的副指挥使谭信护驾。
这谭信不是别人,就是沈家的外甥。
事发之后,谭信立即护送太皇太后与沈柚回后殿厢房歇息。
被吓得灵魂出窍的太皇太后,伏在塌上气得浑身颤抖,口痰垂落不止。
“是他,一定是他暗中做的手脚,知我来大报恩寺替你扬名,他便不动声色将我一军,眼下倒好,不仅咱们计划落空,沈家名声败尽,就连谭信怕是也被问罪,一箭三雕,果然是他的手段!”
普陀大师被碾成肉酱那一幕,依然在她脑海无限回放,太皇太后牙呲目裂,抖如筛糠。
沈柚也吓得不轻,纤躯发颤,惧怕与不甘在她脑海交织,她唇角咬出一抹血色来,
“姑祖母,咱们怎么办?”
太皇太后脑筋如被箍了紧箍咒,咚咚作响,她深吸几口气,努力压下心中怒浪。
到底曾是弯弓射猎的武将之后,太皇太后扶着塌沿,漆灰的眼底露出一抹狠绝。
“我沈家世代驻守边疆,为这片江山不知洒落多少头颅与热血,这些年边境安稳,他便想鸟尽弓藏,做梦!柚儿,咱们还没输,我已安排你父亲走访老将府邸,明日便有人上书立你为后,你被批为凤命有目共睹,他想抹去,我偏不让。”
“原先我只当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日来看,他怕是当真要立那傅氏为后,既如此,咱们便不能眼睁睁看着傅氏入宫。”
沈柚惊得直起身子,浑身热浪袭袭,颤声问,“姑祖母意欲何为?”
“她人在何处?”
“在观音堂午歇。”
“现在,动用武都卫及咱们沈家暗卫的势力,将她送出京城,以沈家名义大张旗鼓送这位名医前往潭州!”
“他不是想将瘟疫脏水泼在沈家身上吗,我便给沈家立旗!”
太皇太后一声令下,沈家暗卫迅速包围观音堂,而这时皇帝派来保护傅娆的暗卫一边报信,一边闪身而出,瞬间与沈家暗卫绞战一处。
皇帝本就在大报恩寺安排了人手,是以也没让沈家占到上风,不过沈家明显有备而来,黑衣人一波一波涌入,暗卫略有些撑不住。
傅娆身子不适将将在观音堂打了个盹,那头郑氏与傅坤还未回来。
她是被外头刀剑相交的声音给惊醒,正扶案而起,便见沈柚被两名侍女搀着挡在了门口,秋香见状,往前迈出一步,护在傅娆跟前,
“沈姑娘这是做什么?”
沈柚无视秋香,目光越过她肩头落在傅娆身上。
“傅娆,我已知陛下欲让你入宫,可你也知道,我爱慕陛下多年,我沈家阀门贵胄,比你更有资格为后,我今日来,是想请你退让一步,如何?”
傅娆瞥了一眼外头酣战的侍卫,脸色微微一变,“你是什么意思?”
“我现在送你出京,你去潭州抗治瘟疫,我爹爹是国子监祭酒,可保你弟弟入朝为官,至于你傅家一应吃穿用度,皆由我沈家负责。”
傅娆明显一愣,
现在的她,有选择的余地吗?
她抚着墙壁,凄然笑了笑,“沈姑娘,我该说你天真,还是说你幼稚,我若入宫为后,何愁我弟弟没前途?你的要求皆撼动不了我。”
沈柚面露艰涩,“傅娆,你若是不答应,我姑祖母不会放过你,你哪怕入宫为后,你也难以坐稳那个位置。”
傅娆心思微微一动。
她眯了眯眼,觑了一眼门外,外头沈家暗卫越来越多,想必是沈家孤注一掷,欲拿她为筹码与陛下抗争,
果然,牵扯至皇家,争斗无处不在,他说会保护好她,真的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