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翩然的身影如蝶翼,掠过一道又一道长廊,最后奔至澜水苑暖阁外,只见冷怀安侯在门口打盹,其余内侍已不见踪影。
傅娆上前轻轻敲了敲冷怀安的胳膊,冷怀安一个趔趄,抬起眸来,待要动怒,见是傅娆立即换了一副容色,小声问,“县主来了?”
“陛下呢,里面情形如何?”
冷怀安往侧殿指了指,“陛下在此处歇息,半个时辰前才阖眼呢,周太医早来了,贺太医回太医院亲自抓方子去了,此处由周太医坐镇。”
周行春来了,大皇子当是无碍。
大皇子的病从起初便是他看的,没人比他更熟悉大皇子的病情。
傅娆颔首,示意自己要进去,冷怀安轻轻推开门。
隔着那扇苏绣屏风,傅娆瞧不见大皇子的情形,只觉一股熟悉的药香飘来,带着宁神镇血之效,当是周行春稳住了局面。
想起所验之结果,傅娆脸色如罩寒霜,缓步踏入,待门阖上,她侧眸,里间微有灯光渗出,步入,瞧见周行春面带疲色坐在灯下看医案。
莹玉宫灯衬得老太医面色宁和,些许是受了些许颠簸劳苦,神情不如往日那般有精神,可瞧着倒是从容,想必对这等场面司空见惯。
周行春注意到她,抬眸朝她看来,露出温和的笑容。
傅娆见他,二话不说,朝他跪下,“周太医,我有话要说。”
周行春愣了愣,旋即温和道,“且说。”
傅娆咽了咽嗓,凝望他平静的眸色,蓄了许久的力气,带着颤音道,“周太医,大殿下非是病,而是毒....”
她说完,却见周行春并无任何明显反应,便知他该是早知道的。
傅娆急忙问道,“大殿下既是毒,您早该有法子救他的呀!”
周行春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傅娆,要说不惊讶那是假的,惊讶不在于真相本事,而在于,傅娆居然是这十年来,第一个看出真相的人。
“贺攸告诉我,你师承青州陈一山,此人医术不错,只是太过狂妄,不许旁人有任何质疑与违背。”说着,他脸色又缓和几分,挂着些许笑容,“若论医术巅峰造极,你祖母该算一个,只可惜老夫这一生无缘见她,不想,却能见到她的后人。”
傅娆却不欲听他说这些,眼底的泪已是蒸了出来,双手扒在医案,眉尖颤动问道,“周太医,您为何不给大皇子解毒?”
周行春见她容色坚持,最终闭了闭眼,叹声道,“你既然验出他是中毒,可验出所中何毒?能不能解?”
傅娆神色一凛,回想那毒株,忽然醒悟,“此毒与他血液交融,无论是脚心或手尖,交融如一,并无任何分差,相生相克,这种情形下,要么他是自小被药物养着,与药毒共生,要么他自娘胎便携了毒....”
语未毕,傅娆猛然惊醒,秀目睁大,“所以,是大皇子生母在诞他之前,便被下了毒是吗?后来剧毒发作,娘娘腹痛产子,大皇子携毒而生,所以,您若是解了他的毒,他或许也活不了太久......”
周行春难掩欣赏望她,颔首,“没错。故而,这么多年来,老夫只能替他保住性命....且保一时是一时。”
傅娆眉尖蹙起,染了痛色,今日她扑进来,却见那瘦弱的少年趴在塌前大口吐血,他身量年纪与傅坤相差无几,傅娆实在不忍见他凋零。
她垂眸,扶着医案缓缓起身,她在小间内来回踱步,思量许久,她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
“周太医,若是先前我还没把握,可现在我采到了五行灵虚草,我可以此药融入解毒的药方里,循序渐进,一寸一寸试着给殿下解毒,慢慢的将他与毒分离。”
周行春眉心微微一皱,寻思道,“此药非同小可,多一厘不行,少一厘也不行。”
说到她最擅长之处,傅娆自是露出笑容,“我有把握。”
这下,周行春漆灰的眼眸微微发亮,“你有这等本事?”
不待傅娆回答,他胡须而笑,“说来,制药正是老夫之短板,若你有这身本事,老夫与你联手,天下无病....哈哈哈...”
傅娆见他应允,松了一口气,朝他屈膝福身,“那我便助您给殿下解毒。”
“该是老夫助你才是!”周行春也一扫先前的疲惫之色,将手中三本医案递给她,“来,这是殿下这些年的病案,及我给他开的方子,今日把脉之细节,我已纪录在档,你且拿去,对你必有助益。”
“多谢周太医。”
傅娆捧着医案要走,忽然回眸,目色苍茫问他道,“周太医,殿下中毒一事,陛下知道吗?”
周行春微顿,缓缓一笑,朝她挥手,“孩子,做好你的本分,快些去吧。”
傅娆愕然,旋即转身出了小间。
侍奉两任帝王,屹立太医院多年不倒,这位老太医必不是等闲人物。
他当是与冷怀安一样,大智如愚。
傅娆对周老太医生出几分佩服,压下心头的顾虑,捧着医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