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民间那些流离失所的人,她吃得好穿得暖,已经很幸福。
做人嘛,应该学会知足,这样才会快乐。
又是打了鸡血的文榕榕。
这时,文汐探着小脑袋走了进来,眨着眼问道,“小姐,老爷说了什么?”
文榕榕瞅了她一眼,“说让我尽快把你也嫁出去。”
文汐撅嘴道,“小姐又吓唬我。”
两人有说有笑,说起了闺中私语。
就寝之时,文榕榕喊住了文汐,两人梳洗过后,一起上床合被而眠。
黑夜中,两个人的眼眸睁得圆溜溜,文榕榕问道,“你睡着了吗?”
文汐:“没有呢,小姐,想说会话吗?”
文榕榕抿嘴,“就是有些翻来覆去睡不着。”
沉默瞬息,文汐侧过身躺着,朝她的方向看去,“小姐,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呢?”
文榕榕向上翻了翻眼皮,像是认真地思虑过后道,“国师那样的?居于紫微宫,位高权重,人人称颂。”
只有那样为国为民的大人物,才值得她心系。
“国师大人那是真大人物。”文汐咂咂嘴,心下觉得小姐这个心愿是离她十万八千里了。
她一直觉得,居于紫微宫的国师大人应当是仙人下凡,断不会动凡心,一心向善,只吃素的。
小姐这么个明晃晃的荤菜,一向清淡的国师大人肯定吃不惯。
何况,小姐马上就要成为逍遥王妃了。
……这话还是别说给小姐听罢。
不过说到国师,文汐也来了劲,“国师大人二十六就被陛下封为尊神,麾下练就了黑骑兵,专门研究天门阵法,用来对付北漠那蛮夷之地,屡战屡胜。”
文榕榕连忙侧身睡,看向文汐,小脸放光道,“逍遥王当战神将军那会可斗不过北漠的邪门阵法,后来又受了重伤,一年之后国师大人就出现了,以一人之力破了北漠的阵法,更是一人持剑灭了百万敌军,把季将军和其他将士们救出险境。神乎其技。”
铁定比那逍遥王厉害多了去……
文汐继续道,“不过没人窥见过国师的真容,他永远带着斗笠,据说是因为他的眼睛,双眸是血色的,但凡谁看上一眼,当场就七窍流血而亡。”
文榕榕:“那也定是天人之姿。”
文汐:“我也这么觉得。”
……
两人聊着聊着便进入了梦乡。
夜很深,月色照影,迷离当下。
道听途说来的总是被人以辞藻修饰过的神话,可人们愿意相信这样的美好,愿意有个能信仰和崇拜的神。
哪怕人们知道一个道理,是人是狗,总得接触过才知道。
只是对于大人物来说,这重要吗?
人们有信仰就够了。
*
选定吉日良辰,文府的三姑娘和五姑娘同时出嫁。
出嫁当日的早晨,女儿要和爹娘告别,那潸然泪下的场面,着实令文榕榕无法承受。
她在堂中站着,没有娘亲的怀抱,显得很萧瑟。
这时,文韶来到她的身边,推了推她的肩膀,然后伸出双臂,一副“大哥委屈委屈,怀抱给你”的样子。
文榕榕笑着,推开了文韶的怀抱,“大哥,我又不是要去边疆打仗,那逍遥王府离这才……”
……几步路远。
不由分说,文韶硬是将她抱在怀中,低声说,“无论如何,你都是文府的五妹,我永远是你的大哥。你若是受了半点委屈,大哥定替你出头。”
【大哥定替你出头。】
这句话,文榕榕没曾想竟是记了一辈子。
她闷着声音嗯了一声,眼眶热了起来。
这时,文善也贴着两人抱了上去,那瘦弱的身体轻得跟竹子一样。
他说,“我也要祝福五妹,五妹定要日日开眉展笑,月月怡情悦性,年年岁岁有鱼。”
这些人可真讨厌,非要把她给弄哭。
于是她退后几步,朝两位哥哥行了一个万福礼,乖巧地轻声道,“谢谢大哥,四哥。”
然而,还没等她直起腰,就被大哥一把搂住脖子,“我的五妹居然还会福礼了,啊哈哈……”
文善觉得五妹定是要喘不过气来,拍打着大哥的手,“大哥,你快放开五妹……”
文榕榕:“……”她果真还是大意了。
堂上,大夫人朝文榕榕挥了下手。
她来到大夫人的面前,乖巧地立着,然后大夫人朝她半张开双臂,可她呆立片刻后才反应到,大夫人这是要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
大夫人抱着她:“文府永远是你的家,欢迎随时回来。”
着实惊慌,文榕榕连忙笑着颔首。
在她心里,对大夫人除了感激还是感激,或许大夫人恨自己的娘亲,可大夫人却对她视如己出,从未让她受半点委屈,没有刻薄对待过她,吃穿用度也皆和两位姐姐一样。
至少,她感觉是这样的。
“五妹,”文霜霜也过来拉着她的手,说了一番颇有深意的话,“你我一同出嫁可谓是双喜临门,断不会出错,届时皆宜家宜室,能与良人共挽鹿车,凤凰于飞。”
文榕榕听得一头雾水,却懒得问,只是笑了一下。
“我的两位好妹妹啊。”文韶上前,笑着搂住文榕榕和文霜霜,笑着说,“你们都是文府的好姑娘,都是我文韶的妹妹,不管嫁到哪里,大哥一定不会让你们受委屈。”
然后,他抡起拳头气概云天道,“谁让你们受委屈,大哥的拳头时刻准备着。”
文榕榕的嘴角抽了下,无情打击,“大哥大哥,太子殿下和五爷,你敢打谁?”
文善见机落尽下石,“可不是嘛,大哥你敢打吗?”
文韶:“……”给你大哥几分薄面啊!
顿时,满堂欢笑。
之后,两位新嫁娘便被拉下去准备了。
文府上下一片热腾,宾客络绎不绝。大夫人给两位姑娘准备的妆奁一模一样,没有偏颇,也都找了官媒走的六礼程序。众人无一不是赞美大夫人的心地善良、贤良淑德。
黄昏之时,两位新嫁娘头戴凤冠、身披大红嫁衣,手捧着大红苹果,踩着吉时上了花轿。花轿从文府朱门出发,出了小巷后,拐向燕雀大道。
花轿行至燕雀大道和璇玑大道的交界处,停了停。
文霜霜的花轿是前往皇宫的,直接进入璇玑大道。璇玑大道靠着护城河是国道,可直达皇宫,而百姓们只能在右侧边行走。出嫁日从国道前往皇宫,是未来的太子妃,象征无上的荣耀。
文榕榕的花轿则是继续往燕雀大道而去,穿过热闹的街市,抵达燕雀大道的终点,便是逍遥王五王爷的府邸。
作者有话要说:
国师:呵,这误会大了。我偏食,且只吃荤。
第4章 与猪拜堂
日暮清凝夜未央,河岸芭蕉映夕阳,一方小窗红灯笼。
街巷上十里红妆,蜿蜒数里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铜乐齐鸣,似是将断肠人的叹息声巧妙地掩盖,揉进这黄昏的天色中。
都说是女子一生中最为风光,羡煞旁人的时刻,可个中滋味,只有被这十里红妆簇拥着,坐于花轿内的女子方知。
花轿穿过热闹的集市,行至燕雀大道的尾,终于来到逍遥王五王爷的府邸。
府邸并不与燕雀大道相通,而是靠护城河而建,抵达燕雀大道之尾后需经一座石桥,方到达王府正门。
远望去,重门叠户,王府朱门大开皆挂上大红灯笼,两侧的阿司门、府门外的石狮和灯柱都布置了红绸带。
此时花轿停落,文榕榕由喜嬷嬷和文汐牵下了花轿,她头戴喜帕,只能从帕子下偷瞄。
光看这玉石铺开的地砖,就知道天皇贵胄是多少的豪奢。
接着,跨火盆入朱门。
正殿内外来了不少祝贺及观礼的宾客,大多端着名门贵族的虚伪,端庄大方地官场奉承,在喜庆的气氛下,总有不适时宜压低着声音嚼舌根的人。
“五爷似乎没来啊?”
“确实没见着人影,诶你们说,傻子懂什么是成亲吗?”
“嘘,小点声,可别被人听了去。”
“怕什么?你胆子可真小,就算当着五爷的面,你说他是傻子,他说不定还会对你笑笑呢。而且啊,你们看,这新娘子是文太傅外室生的女儿,听说长得又丑又土,一个傻子配一个丑八怪,也算门当户对,岂非天定良缘了?”
“真乃佳偶天成啊哈哈哈哈……”
“要说到文府的姑娘,一共有三位姑娘,二姑娘文暄暄闭月羞花,秀外慧中,嫁给许大将军,成了将军夫人,绝对是天赐良缘。三姑娘文霜霜更是天仙下凡,实至名归的京中第一美人,同在今日出嫁,嫁给太子,那可是未来的太子妃,一鼎一的尊贵。”
“偏这五姑娘,长相实在寒碜了一些,还总喜欢东施效颦,学三姑娘穿得像仙女一样,可惜啊……”
……
正殿内。
文榕榕站在案桌前,静静地独立,像是与外界隔绝一般,不被噪声烦扰,一心一意想着如何在礼成之后逃婚。
可这吉时已到,为何五爷还没出现?
内院到正殿的廊道有一名侍从急匆匆跑了过来,凑在王府大管事耳边低语了一番,面露愁色。
管事一听,无奈地扯了下衣袖,又拉着那侍从说:“既然是五爷的意思,照办罢。”
片刻后,大殿内安静了下来,文榕榕感觉到身旁站了人,于是从喜帕下沿偷瞄,却是看到了一身黑靴和锦服。
——新郎怎么不穿礼服呢?而且,殿内怎么突然安静如斯?
她正疑惑着,殿外突然传来阵阵爆竹声及奏乐声,随之而来的是礼诵声。
燃烛,焚香,鸣爆竹,奏乐,始行交拜礼。
身旁的喜嬷嬷微微用力地压在文榕榕的后背,引着她行拜天地礼,接下来是夫妻交拜。
两人面对着站立。
入眼的是一身便装锦服和黑靴,文榕榕此刻十分肯定在她身侧的人,根本不是新郎五王爷!那么和她拜堂的人到底是谁?
一声“夫妻交拜”响起,喜嬷嬷压着文榕榕低头弯腰。
她听话地弯下腰,而后猛地抬起喜帕下的脸,努力瞪圆了黑溜溜的双眸,她倒要看看令满堂安静、正和她拜堂的到底是哪个家伙。
透过喜帕,交叠的光线下,文榕榕隐约感觉到对面男子肌肤胜雪,白里透红。
一个不小心,她好像还碰到了那人的鼻子……那质感,应当是鼻子,还特别挺拔的感觉。
于是,她再靠近了一点,撅着屁股,整个脑袋凑了上去,这下总能给她看个一清二楚了罢!
“?……”肌肤胜雪?白里透红?鼻梁挺拔?
——那那、那是个猪头头头?!我……干……夏!侯!雪!(口吐芬芳)
她看清楚的瞬间,又窘又羞又恼,那一瞬间只想逃跑,往后退却踩到蒲团上,脚下一滑,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恍惚感觉盆骨差点碎裂,她以为自己就要魂飞魄散,回归天界了。
登时,满堂众人再也忍憋不住,爆发一片笑声和嘲弄。
哪家的新娘子和猪头拜堂?还当场吓得摔了个屁股蹲?
文榕榕:“……”
一旁的文汐和喜嬷嬷立刻上前扶起文榕榕,稳住气得拽紧了拳头的新娘子。
王府管事连忙上前,态度诚恳,躬身解释道:“王妃,五爷病重卧榻,无法亲自前来行拜礼,还请王妃见谅。礼未成,勿要误了吉时。”
……五爷病重无法亲自前来行拜礼?
屁话!前些天还听说五爷逗留戏园子,那精神头叫一个好啊!这病生得这么突然吗?!糊弄谁呢?
怕不是五爷压根不同意这门亲事,随便说找个猪头来拜堂得了,说不定现正在某个戏园子听戏乐呵呢!
况且,就算真病了,那也不能、不能用一只猪头代替罢!
喜帕下的文榕榕咬牙切齿,双目犀利,慷慨激昂,视死如归,她正在想着一会该如何惊天动力地甩下喜帕,然后无懈可击地回击管事的话。
这时,耳旁突然传来了某位宾客的话。
“反正五爷是傻的嘛……”
一句【五爷是傻的嘛】,瞬间把文榕榕的激情给浇灭了,她一下从打满鸡血的样子,颓败成了一只落汤鸡。
是啊,对方是一个傻子,她和傻子计较什么呢?
倒不如爽快一点、淡然一点、气量大一点……于是,她重新站好,仪态端庄典雅,大方潇洒,轻声道,“继续。”
礼成,送入洞房。
拜完堂,两名王府的侍婢上前,领着文榕榕来到内室。进入内室后,她见两名侍婢准备在旁伺候着,于是轻声说,“你们俩先退下去。”
“是。”两名侍婢便退到门外。
文汐立刻上前来,焦急地踩着小碎步:“小姐,你没被吓着吧?”
“当然没有。”她倒也不气了,轻轻将喜帕甩了下来,然后指着头上厚重的凤冠:“太重了,先取下来。”
文汐犹豫了一下:“不成,嬷嬷吩咐得等王爷来揭了喜帕才可以取。”
文榕榕蹙眉:“连拜堂都没有出现的人,你觉得五爷会来吗?他若是不来,我是不是就得坐一夜?”
“可是……”
她立刻甩给文汐一个眼神,“你主子到底是谁”,让文汐自己体会去。
“明白!”文汐十分狗腿地点头,拉着自家小姐坐到梳妆台前,准备卸下厚重的凤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