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脚却动不了了。
灰衫男子得意地举着魂音铃,呵呵笑着:“你跑啊?你继续跑啊?哼!魂音铃下,你还能吸鼻涕?你可装得绝妙啊!”
魂音铃下,除能控制人的神智之外,还能操纵肢体,只是操纵肢体时只能一对一。
文榕榕忘却了古籍中记载的这一点,正被魂音铃控制着,飘在半空中。她使劲挣扎,可无奈只跟大哥学了点三脚猫功夫,根本挣扎不脱。
“你这小子既然自己跳了出来,皮相和骨格不错,那就用你来祭天魔!哈哈哈……”
文榕榕又枯了:逃婚之路,难道就这般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吗?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清脆的笛声。
笛声一下子穿进人的心灵中,犹如暗夜盛放的昙花,花瓣儿突然落尽,又伴着叮咚的泉水直流而下。阳光缱绻着灰尘,犹如透明琉璃般的音色,猛地冲破了心尖的设防。
铃铛声,瞬间土崩瓦解。
魂音铃的禁锢不再,文榕榕重获自由,手脚皆不受控制了,喜悦之余又一阵头皮发了麻……
诶?!
她整个人还飘在空中啊,她不会飞啊……
……摔不死,也得残哪?
一袭青丝长袍掠空而来,堪撞入文榕榕的眼帘。
此时正是日升半空,山庄沿河而建,大堂一面开合连接廊道处,廊道外即是河水,阳光从廊道处洒落进来,一丝一缕,铺展开来。
万丈光芒,瞬间迸发。
仙人手持着白玉笛吹奏,踏风旋落,如燕飞行,来到她的面前。她只是愣愣得,感觉仙人搂住了自己的束腰,脚尖轻踏,旋身转圈,平稳落地。
她继续呆愣,双眸微睁,心想:他是神仙吗?
一袭鸭卵青丝长袍,淡色斗笠以梅花纹玉簪固定,乌发垂落,这分明不像是世间的俗人……
一定是神仙。
可转念一想……眼前这人的装束和传说中国师大人的装束很像?
难道他不是神仙,而是国师大人?!
旁侧,传来焦溪的声音:“国师,天魔教数人皆已被制服。”
眼前这个仙人……竟真的就是国!师!大!人!
是国师大人救了她!
文榕榕!
忍住,淡定,保持微笑,保持优雅,保持形象!
……
……那是国师大人啊啊啊!
国师大人刚才抱她的腰了!体温还在!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还抱着她在半空中转圈圈!
……
突地,她快速地瞄了他一眼,只见他正和人交谈,于是又迅速低头,整张小脸腾一下红了,传至耳朵,火烧火燎。
适才落地之时,她隐约从交叠的缝隙中看到了国师的唇部以下。
清晰锋利的下颚线,下颚拐角颇高,线条感极优,他的唇角微微上扬,唇珠圆润,唇峰明显。
这……不就是她画本里勾勒过举世无双的公子容貌吗?
根本不用看国师大人的整张脸,她就知道斗笠下该有多惊天的容貌。
再度转念一想,也是……这般矜贵却又清冷的气质,不是国师大人,还能有谁?
“公子,可有大碍?”文汐清醒过来之后,连忙跑到文榕榕的身侧,拉住她的手腕。
她愣愣地看向文汐,又偷偷瞄向国师:“噢,太耀眼了,我瞎了。”
……
疑惑不已,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一看,文汐也不禁低呼。
小眼神控制不住地颤抖,直往国师那个方向眨啊眨,仿佛在说,“小姐,快看快看快看!是你梦中的大人物郎君耶!”
“无碍,就是大腿肉抽得疼。”文榕榕才接她的话,使劲压住她的手臂,让她别太激动泄露不寻常的情绪。
文汐:“大腿怎么疼?”
文榕榕:“自己掐的。”
文汐:“啊?”
文榕榕拍了下她的肩膀:“一句半句解释不清……完了,国师朝我走来了,我现在好看吗?仪态可好?完了,我该和国师说什么……”
“别慌,公子。”文汐连忙握住她的手,用衣袖替她擦掉鼻孔下的鼻涕印痕。
察觉到清煊的目光,焦溪轻声在身侧说:“就是那两位小公子藏起了钱。”
清煊点头,了然地笑了下,那人一早就发觉这萝河山庄不对劲,适才也没被魂音铃所控制,看起来有点小聪明。
屋外,天边猛然一道惊雷,白日被乌云遮盖住,紧接着风夹着雨,吹进半敞开的大堂内。
清煊朝文榕榕走去,目光触及便是对方,他信步豁然,稳若泰山,她小鹿乱撞,心劳意冗。
离了约三四步路的距离,清煊站定。
原本隔在她和他之间的文汐,小心翼翼地绕到文榕榕的身后,连呼气吸气都变得小心翼翼。
眼前俊朗的公子哥,毫无预兆撞进了清煊的眼中,他未及反应,透过纱帘,看得一清二楚。
什么小公子?这分明是个女儿家,而且还很眼熟!
她,可不就是太子要寻找的心上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啊~~~短小精悍的一章~~
大家喜欢这个男主吗!
第8章 国师大人
眼前俊秀明朗的小公子,分明是雨亭中遇到的那位儒生。
当日的情景,再现眼前。
小公子略带恼意地扯下儒冠,却不料连发带也扯了下来,一双通透明亮的眸子四处打量着,偏就漏掉了角落处的清煊他们。她旁若无人地束发,朱唇咬着儒冠,一派率性,举止潇洒,倒不似闺阁娇女,还真像个公子哥。
若不是那销魂的身段,真令人难辨雌雄。
文榕榕自然是看不见纱帘内,清煊打量的目光,除却打量以外,眼底还掠过一丝巧妙的算计。
她上前,敛气屏息:“在下陌上玉,多谢国师出手相救。”
“举手之劳。”他惜字如金。
文榕榕追问:“国师大人,你是如何破解魂音铃的?”
清煊看了她一眼,思虑半晌后:“陌公子,是如何得知这是魂音铃的?”
说话当下,他举了举手中的铃铛。
“这说来话长。”她轻轻地捏住他的衣袖下摆拉了拉,然后先坐了下来,指着旁侧的座位:“不如坐下,我细细说来。”
“好。”清煊的语势平和,落座于她身侧。
“这是我很早以前在一本古籍中看到的,上面画着魂音铃的图样,还记载着,这是天魔的魔物之一,很难破解。国师大人可真厉害,这么轻松就破解了。”
能记载魂音铃的古籍,若他没弄错的话,整个祁朝只有那一本。
可这小公子竟然看过那本古籍?
“陌公子,你是在哪本古籍上看到的?”清煊对她揣着怀疑。
文榕榕想了会:“倒不是专门看的古籍,是我六岁的时候吵着娘亲陪我玩的时候,看到娘亲正在看的。古籍叫什么,我倒没留意了。”
清煊惊讶道:“六岁?”
“是……”
六岁能看懂这些?就算是六岁看的,能记到现在?这人说话竟如此轻浮。
在文榕榕看来,这似乎很正常,可寻常人却不觉得。
气氛突然停滞了一下,文汐立刻解释:“国师大人有所不知,我家公子自幼聪颖,比寻常孩子记事早,过目不忘,第六感也很灵。”
哦豁……文榕榕斜着眼上瞟,给机智的文汐甩去一个赞许的眼神。
仿佛在说,“接着夸,把我往天上夸。”
那就接着夸。
“公子的娘亲便是无比聪颖的人,她喜爱藏书,多偏多难的书籍都有,我们公子从小阅遍群书古籍,所以她说这话真不是夸大。”
文榕榕眨眼,肯定地点点头。
文汐接着道:“若是国师大人想要寻那本古籍,我们公子可回去找找看。”
她怎么就能没想到说这些呢?
文榕榕连忙点头:“我娘亲是爱书之人,藏书都在府中,国师大人对我有救命之恩,若是国师大人在找那本古籍,我去找出来给国师大人。”
“如此,便有劳陌公子了。”清煊想了下,那本古籍确实是他需要的。
文榕榕呆笑着:“不劳不劳……哦,不劳烦。”
似是想到什么,一道灵光过脑,文榕榕不作多思考,轻咳一下,然后端坐好,屁股往清煊那挪了挪。
她伸出手指朝他勾了勾:“凑耳。”
清煊看着她,静默,纱帘后的眸中光彩变幻。
见他没反应,文榕榕又勾了勾手指:“快呀。”
也罢。清煊神态自若地凑耳过去,文榕榕立刻也俯身凑过去,一副女儿家的香味,在清煊的鼻尖流窜。
她在他耳边低语:“国师,若是想看那方面的书……我也有。”
清煊的眸光掠过她的耳尖,淡声问:“哪方面?”
文榕榕轻咳一声,以手掩唇:“男女那方面。”
唰地一下,他立刻坐直身体,挺直腰杆,沉默半晌后:“不需要。”
文榕榕哦了一声,难道她唐突佳人了吗?
可她现在作男装打扮,公子哥们交流这个不挺正常?小时候,她就经常偷听到大哥和他的狐朋狗友交谈这些……
兴许,国师真是天上的仙人,禁欲的。
文榕榕觉得自己大意了,太粗俗!太粗俗!
为解尴尬,文榕榕看向桌上的玉笛问道:“国师大人,你是如何解这魂音铃的?”
清煊已然神色自若,端正道:“这魂音铃,牵扯到一个神秘的教会,源自于北漠,叫做天魔教。陌公子,可知一二?”
天魔教?文榕榕摇头:“不知。”
国师冷清好听的声音传来:“北漠大王自立为王之时称得到天魔的帮助,所以北漠人信奉天魔,以天魔为神。天魔教同样也信奉天魔,但却一心要铲除北漠的大王并妄想吞并别国,他们相信只要集齐一万滴血,就能复活天魔,修炼魔功,与天同寿。”
复活天魔,修炼魔功,与天同寿?
真是荒谬。
文榕榕嗤笑着说,“自古以来不乏这种蛊惑人心、湮没思想的教会,皆不过是教主为了一己私欲,为了权与势,欺骗并利用无知的教众,达成目的罢了。”
“为祸人间,当该铲除!”
她说这话的时候,清煊丝毫不怀疑她的决心和真心,只是他没有想到一介女流,会有这样的心境和想法。
眼前的女子该是富贵人家的娇贵千金,看起来狡黠明朗,可爱灵动,甚至有些离经叛道,还会一本正经问他“你要不要看男女那方面的书”,然而交流下来,她行为得体,又心境通透。
是什么样的家庭,养成了这样的姑娘呢?
清煊愣了一瞬,他为何疑惑?
归根到底,因为她是太子看中的人。
恢复一派清冷,清煊说,“至于我是如何破解这魂音铃的,是密术,请恕我无可告知。”
文榕榕拱手:“理解理解,国师大人是尊神,为国为民,这些密术当然不能泄露,我万分理解。”
“有国师大人在,这天魔教根本不堪一击,一点也不可怕。我觉得国师大人就是万民的希冀和敬仰,国师大人一定要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呀。”
这么明显的赞许和马屁,令清煊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一双杏仁眼明澈见底,眉宇透着英气明朗,笑起来的眼角弯弯带着一丝狡黠,若是扮作女装,该是多么娇俏秀美,大气明艳呢?
原本,拍马奉承的话,他最是不喜,为何从她口中说出来,自然亲切又真诚,他竟觉得很是动听?
“陌公子应该是燕京人吧?看你涉猎很广,不知在何处高就?”清煊不觉,这般问话是否唐突。
文榕榕大咧咧道,“我是荐书馆的老师,赚着微薄的月钱,其实我娘死得早,我爹又不怎么管我,说起最近还逼婚,逼我……娶了一个这里有问题的姑娘。”
她指了指脑袋。
文汐连忙附和:“是呀,我家公子就是命苦了一点。”
文榕榕瞅了她一眼,两人立刻交换了眼神:“古有伯乐相马,不知我有生之年能否遇到我的伯乐呢?”
“是呀,公子,可一百个人里能有几个幸运到遇见伯乐呢?”文汐拍着她的肩膀,假意要替她擦一下干净的眼角。
“可不是哪……”
一声轻笑,从国师大人的纱帘下溢出,不同于先前几次的客套笑容。
带着清冽的笑意,又夹着一股暖意,平和儒雅,犹如山涧泉水,叮咚响。
……国师大人的笑声,这是要杀人不偿命哪?
看着主仆俩熟练地一唱一和,令他心情大好。
清煊从怀中掏出一块白里透绿的玉牌,玉牌花纹繁杂,背面刻着“紫薇”两个字,是紫微宫的象征。
他将玉牌放在文榕榕的面前:“只要你愿意,紫薇宫随时欢迎你。”
是紫微宫的玉牌呀?
“多谢国师大人。”文榕榕嘻嘻笑着,立刻将玉牌握在手中,摸了摸,揣进怀中,就怕清煊反悔一样。
既然国师大人这么大方,那么她也断不能小气。
“文汐,拿笔墨。”拿来笔墨之后,她在宣纸上大笔一挥,上头写着,“奉书,鄙人陌上玉愿为国师大人效犬马之劳,以报今日救命之恩。”
她吹干墨水,郑重地递给清煊。
清煊接过,就听她说,“他日,我寻到国师大人要的古籍,就带着玉牌和古籍前去拜见国师大人,为国师大人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