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贝拉伸出食指轻点嘴唇,示意爱丽儿说话声音小些,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反问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是一直在宫中吗?”
爱丽儿自知失言,她忙改口道:“是、是的,您一直在这里,殿下。是我看错了。”
“奶奶从温莎城堡回来了吗?”
“还没有,不过比阿特丽斯公主殿下昨天从仙灵汉姆庄园回来了。”
伊莎贝拉推门进入卧室,任由爱丽儿为她换上舒适的双层纱孔雀蓝及踝长裙。一会儿该用餐了,好在白金汉宫只有她和姐姐在,倒是没必要在那个肃穆的长桌上品尝着看似精致味道却让人不敢恭维的健康有机英国菜。
门外传来呼哧呼哧的声音,伴随着一阵刺耳的爪子挠门声。斯科特用小鼻子拱开门,它扭着自己的小短腿,见到伊莎贝拉就兴高采烈地往她身上扑。
“汪!汪!”
伊莎贝拉弯腰把它抱起,几天不见,柯基幼犬本来耷拉着的耳朵已经精神地竖了起来,应该是刚刚洗过澡,它身上有一股好闻的草莓味。
“斯科特太调皮了,前天管家先生没注意到,为了避免踩到它,他摔了个跟头。”爱丽儿说。
“噢,上帝保佑!那真是太失礼了,”伊莎贝拉不轻不重地捏捏它的后颈肉,“做一个绅士,斯科特!别那么莽莽撞撞的。”
“呜……”柯基幼犬从喉咙里呜咽着,装作没听见主人的话,只顾着把狗头埋进伊莎贝拉的肩窝。
爱丽儿看着一反常态听话又温顺的柯基犬欲言又止,要知道小公主殿下不在的时候,它又淘气又难缠,已经有三个男仆替它洗澡的时候被抓伤了。
“抱歉了,我得抓紧时间完成论文开题……”伊莎贝拉揉了揉斯科特的头,把它抱给爱丽儿,“先自己玩一会儿吧。”
幼犬喉咙里发出不满地低吼,爱丽儿小心翼翼地托着它的小短腿。伊莎贝拉单手抱着怀里的笔记本电脑,跟爱犬道过别,她穿过几条幽深的走廊,推门进了书房。
登上她的学校论坛账号,伊莎贝拉翻看着几十条未读站内短信,有来自社团的活动提醒,也有教务系统自动推送的考试通知,伊莎贝拉看一条删除一条,直到她看到了来自艾萨克霍尔的邮件——似乎是看见了今年高桌晚宴的名单,他也提交了申请,想问问伊莎贝拉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时间是五天前,伊莎贝拉措辞简单地回复了一条消息给他,把收件箱一键清空,她看完论文要求文件,到线上图书馆区挑了几本书籍,速度极快地翻阅着。
和煦的微风带来一阵舒缓放松的茶香,随着日月交替,满天的星空仿佛触手可及,有夜莺在松枝上驻足歌唱,婉转动听的鸟鸣打断了伊莎贝拉的思绪,她刚好写完论文框架,看着手边空了大半的拿铁咖啡,她才发现爱丽儿不知何时打开了房间内的壁灯,点燃了窗台上一支清淡的茶香香薰。
伊莎贝拉喝完最后一口咖啡,她保存好文件,随手点开新闻网页,头版的部分被兰开斯特罗森占据,他这么多年行丨贿、贩卖军丨火以及性丨侵的丑闻被一股脑儿捅了出来,报道字里行间充斥着对这位曾经红极一时位高权重的政客的鄙夷和愤怒,文章结尾提及罗森男爵已经被革职处理了,并且还要追究他的法律责任。
评论区的民众并不关心兰开斯特罗森在大英政府里担当着什么角色,只震惊于他们每年缴纳那么多税款,竟然养出来了这样一个“罪犯”。新闻是下午发的,当时自己在第欧根尼俱乐部等了麦考夫那么久,他应该就是去处理这件事了吧。网络时代信息发酵得太快了,不出半天,兰开斯特罗森的几个儿子、家族产业都被扒得一干二净,麦考夫没忘了顺便罢免那位在海关工作的小罗森先生的职务。
政争就是这样,结局必是残酷的,伊莎贝拉合上电脑,她心里想着事情,走路的声音放缓了些,当她拐入会客室的时候,斯科特正狠狠咬着一位男仆的领结,任凭他怎么乞求都不肯松开口。
可怜的男仆,他又不敢对公主殿下的爱犬采取强硬的措施,只能慢慢安抚着它的情绪,这只柯基犬继承了苏格兰牧羊犬的固执性格,凡是它认准的东西绝不肯轻易更改。
“斯科特!放开!”伊莎贝拉忙赶了过来,呲着牙奶凶奶凶的幼犬在听到主人的声音的瞬间收敛,它乖乖松开咬得皱皱巴巴的领结,屁颠屁颠地缠着伊莎贝拉,伸出两个又短又小的前腿扒拉她的鞋子。
它吐着舌头,好像在笑,仿佛刚才失礼的表现和它无关。男仆捧着他千疮百孔的领结木着脸站在原地,他被这只小祖宗的变脸速度惊呆了,那绕着公主殿下打转撒娇求摸的柯基犬还是把他们整得团团转的“小恶魔”吗?
伊莎贝拉当然不知道“乖巧”的斯科特背着她在白金汉宫做了什么,在调皮捣蛋方面,这只和夏洛克重名的狗或许真的有天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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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红头发
英格兰的夏秋之交温暖而湿润,空气里弥漫着哈德森太太煮的咖啡豆的馥郁醇香,伊莎贝拉坐在餐桌前专心致志地打着一篇文档。禁足令解除得很快,她前脚刚得到解封的消息,后脚就带着行李来到了221B。
餐桌上七零八落地放着全套的玻璃器皿,里头盛着颜色古怪的液体,在夏洛克的抗议声中,伊莎贝拉毫不客气地把它们拂到一边,开辟出一方干净的角落,刚好放得下她的笔记本电脑。
又是一个舒适的清晨,这两周来几乎每天都是如此。当然偶尔夏洛克会不满地发泄他的无聊情绪——在墙壁上疯狂开枪。伊莎贝拉从一开始的抗议到逐渐麻木,她深深地理解了麦考夫的不容易。
刨除夏洛克这个“破坏分子”,221B的生活还是很美好的,房东哈德森太太和善极了。比如现在,她端着两杯刚煮好的咖啡上楼来,伊莎贝拉连忙起身接过房东太太手里的杯子,轻轻押了一口热咖啡,入口酸涩感有些重,她脸上不显,只是笑着向房东太太道谢。
“噢,别客气,很难见到能和夏洛克和睦共处的室友,你能搬过来住真是太好了,”哈德森太太一面笑得皱纹都挤了出来,一面把另一杯咖啡放在茶几上,“夏洛克!看看你的桌子,到处都是危险的化学制品,你应该收拾一下。”
平躺在沙发上的卷毛闻言动了动,夏洛克深吸了一口气,半晌平静地说:“就算前几天超市特卖也不建议你购买浅度烘焙的咖啡豆,它太酸了,所以,两块糖,谢谢。”
哈德森太太生气地把杯子端走了,她说:“夏洛克,你不应该对一杯免费的咖啡挑三拣四,如果你不想喝我会把它端走,我可不是你的管家。”
“两块糖,PLEASE.”
“……NOT YOUR HOUSEKEEPER!”
夏洛克依旧是那副挺尸的姿势平躺着,他双手合十抵在下巴上,后脑勺像长了眼睛,突然开口道:“到时间了。”
“什么?”伊莎贝拉问道。
“冰箱里有一管液体。”
“所以呢?”
夏洛克理直气壮地说:“我想让你拿给我。”
“我很忙,你在干嘛?”
“思考。”
伊莎贝拉懒得理他,她打开麦考夫给她布置的任务,开始构建她的记忆宫殿。过了十分钟,夏洛克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闷声说:“你帮我拿东西,我可以教你这个。”
“记忆宫殿?”
“当然。你跟着死胖子学他只会把你培养成第二个维基百科,除了撑爆你的大脑以外还会把你变成像他那样无趣的人。最重要的是思考太多还会秃顶。”说着,得意地晃了晃他头顶茂密的小卷毛。
伊莎贝拉想着麦考夫岌岌可危的发际线,果断听从了夏洛克的建议,她站起身绕过地上的各种障碍物,一把拉开冰箱门。
一颗死丨人头面无表情地正对着她。
伊莎贝拉脸都绿了,她又想起两周前格洛丨克打穿人体的视觉冲击,空气里好像弥漫着淡淡的铁锈味,她忍不住趴到水池边干呕起来。
“你怎么了?别闹了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曼加先生,”夏洛克狐疑地说,他诡异地停顿了一下,不确定地问,“妊娠反应?”
“我可以告你诽谤,福尔摩斯先生。”伊莎贝拉翻了个白眼,恼怒地蹬着夏洛克。
“好吧,那就是创伤后应激反应,我知道死胖子为什么让你学记忆宫殿了,”夏洛克从沙发上坐起身来,“不过你能不能仔细跟我描述一下死胖子的中弹过程?”
“你要干嘛?”
“当然是为了收集实验数据。”夏洛克笑出了褶子,一脸幸灾乐祸。
“不能。”
夏洛克的表情顺利恢复平淡,他撇撇嘴,接过伊莎贝拉手里的试管,在旁边的纸上勾勾画画记录数据。
胃里还翻江倒海,伊莎贝拉走到窗前打算开窗透透气,她看见徘徊在楼下的一位有着火红色头发的男人,出声提醒道:“夏洛克,好像有新的委托人。”
委托人在221B门口来回踱步三次,终于下定决心抬起手来想敲门。
“不用敲门,直接上来。”夏洛克从窗户里探出头来,把红发男人吓了一跳。
杰贝斯威尔逊——这次的委托人,他坐在221B的单人沙发上,矮胖的身躯在接触坐垫的那刻,沙发发出了“吱呀”一声哀鸣。他嘟囔着沙发的质量问题,一脸颇为自负的样子。
事实上,每一位初到221B的委托人都不怎么相信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能力,他们大部分人是病急乱投医才找到这位咨询侦探的。
夏洛克坐在他的专属座椅上,眼睛一直盯着威尔逊先生,“今天是工作日,你的店没人照料吗?”
“呃!”威尔逊先生诧异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杰贝斯威尔逊,你有一家经营多年的皮具店,干过一阵体力活,喜欢吸鼻烟,共丨济会成员。啊,对了,你最近写过不少字吧?”夏洛克低沉的声音毫无情绪起伏,“别用吃惊的眼神看着我,这显而易见。”
“他应该还去过中国,”伊莎贝拉补充道,“手腕上文着中国特有的纹身图案——一条鱼。而且他的表链上坠着一枚中国古钱币。”
“你是谁?”威尔逊瞠目结舌,“福尔摩斯先生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叫我伊莎贝拉就好。”
“你的右手比左手大得多,说明你用右手干活。你佩戴了一枚指南针模样、弯弓的胸别针,恕我直言这已经违背了你们团体的规矩,噢还有,你右手的袖口被磨得光溜溜的,左袖子胳臂肘那儿由于经常靠在桌面上还打着补丁……针脚歪歪扭扭,你一个人住?”夏洛克挑挑眉。
“是、是的……”威尔逊先生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强装着自己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嘴硬道,“这么一说,福尔摩斯先生你也不是神机妙算呀。”
“基本演绎法,”夏洛克强调,“好了,可以开始叙述事情经过了。”
威尔逊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报纸,他指着上边的一则广告说道:“看吧,这就是事情的起因。”
夏洛克接过报纸,快速读道:“红发会?”
“由于原住美国宾夕法尼亚州黎巴嫩市已故伊乔基亚霍普金斯的遗赠,现有一空缺名额,薪金每周一百镑,纯属挂名职务。凡红发会男性会员,年满21岁,身体健康,智力健全,皆有资格申请。应聘者请于星期一上午11时亲至弗利特街教皇院7号红发会办公室邓肯罗斯处提出申请为荷。”伊莎贝拉念了出来。
“是的,如你所说,福尔摩斯先生,我在科伯格广场附近开了一家皮具店,生意不是很红火,但也勉强能度日。为了替我分担工作,我招了一个伙计来帮我做每日保养皮具的活儿,他为了学会这门手艺,只要一半的工钱,这让我很是满意。”
“他叫什么名字?”
“文森特斯波尔丁,要我说,以他的体格去当个运动员或者什么保镖之类的行业肯定比待在我这里日复日一日地擦皮具来得钱多,可他似乎很喜欢这份工作,每天都勤勤恳恳的,有些皮具需要避光保养,他总是自告奋勇去那间又脏又破满是蜘蛛网和老鼠屎的地下室里清理皮料。总而言之,他是我见过最能干的伙计了。”
“然后呢?”伊莎贝拉忍不住问。
“两周前,他拿着这份报纸走进我的办公室,嘴里说着要是我的头发也是红色的就好了,那就可以每周多得那么多钱啦,真是天上掉馅饼的美差,”威尔逊先生说着搔搔他火红的头发,“我问他怎么啦,他把报纸给我看,说一周能赚一百英镑,而且活还很轻松,只不过他们必须要天生红发的人来干这项工作。”
“描述一下斯波尔丁的衣着打扮,以及日常消费档次。”夏洛克说。
“哦,好的。他嘛,和街上的小伙子没什么两样,我本人深居简出,对那些时尚不感兴趣,但是斯波尔丁的身材强壮、个头高大,不论多廉价的衣服穿到他身上都蛮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