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推开了幸村,对方怔了一瞬,惊讶地看着我。
我才发现我哭了,两行莫名的眼泪顺着脸颊蜿蜒而下。我不敢再去看幸村的表情,推开门后飞快地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划时代的一章。
这次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快修成正果了...
以防大家没明白最后几段真央的做法,在这里解释一下。
简单来说就是拓也的死让她动摇了,因为拓也的病跟她很像,所以她害怕自己也会像这样突然逝去,才会下意识地拒绝和别人产生更深层次的联系。
不过心结都会解开的,马上就会甜起来啦~
多谢大家的支持哦!
第38章 深緋
*
从幸村病房匆匆跑出去的那天晚上,我彻底失眠了。
我的内心被一种痛苦与悔恨内疚交织的感情所占据,泪水源源不断却又安静无比地从眼眶滑落,到最后我也弄不明白这是为了拓也的逝去还是在幸村面前懦弱又没出息的我自己。
总之我明白这并非毫无意义的眼泪。我以为我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去接受一个温暖而明亮的人走进我枯燥乏味的生活,哪怕一部分的我被这光芒吞并消失,我也会紧紧地抱住他,从甘之如饴的细小痛楚中感受生命的意义。
但这段日子里我的思绪开始逐渐清晰,直到被幸村用力拥在怀里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过来,一个我从未思考过的可能性已经不知不觉地成为了现实。
——幸村他需要我。
是我想错了,这份关系并不是我一开始所坚持的一方对另一方的眷顾。因为我一直以来都过于小心翼翼了,我把幸村和自己划分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但事实上我们早就已经站在了一起。
我忘了付出的时间是相互的,所以狐狸三点半开始等待王子的出现,一整座玫瑰园只有一朵是属于自己的玫瑰。
想要在温吞的驯养中保持孑然一身,是一件难以实现的事情。
临近天明的时候我陷入了短暂的梦境,梦里是乱糟糟和线条和混沌的色块,我在沉重昏暗的背景里听到幸村一遍一遍地喊着我的名字,焦急的,无奈的,痛苦的。我想回应他,声音却像被这片混沌所吸收,我不能使他看见我,也不能发出自己的声音。我在徒劳中变得歇斯底里,终于在迷蒙泪眼中猛地恢复了意识。
我看着照进晨光的天花板默默地发了会儿呆,然后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嗡嗡作响的脑袋。
也许有一天,我会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如果我喜欢你,我想问:你会为我流泪吗?
如果你爱我,请祝愿我们从未相识过。
*
进入春假后不久,月见学姐和白鸟一起来到东京探病。
她的首要目的自然是看望幸村,当然出于情理也没落下对我的慰问。白鸟倒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在我的病房里扎了根,还把他新拍的杂志内容做了本切页给我,美其名曰什么探病礼物。
「多看看这个的话,病也会快点好起来的哦。」那家伙用疑似江湖骗子的语气说道。
与其这样,他还不如骗我Eva在这上面施了法更有效果一些。
我面无表情地翻了翻那本切页,看着各式各样的清爽笑脸闪过,最终决定将它转送给姬川菜月。
毕竟物尽其用,也不算糟蹋他的心意。
我合上切页,有些无语地看了看他笑眯眯的脸。
「那个...学长你要待到什么时候?」
「这么久都没在学校里见过了,这就要赶我走吗?」他露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太过分了吧,小真央。」
习惯了白鸟浮夸的表演的我镇静地眨了眨眼睛。
「...真是的。」白鸟终于挫败地叹了口气:「莲莲那边结束了我才可以走啦...你就收留我一下吧,呐?」
「你就这么放任月见学姐和幸村学长独处咯。」我咬了颗月见学姐送来的葡萄,指了指隔壁的方向:「虽然我早就想说了...学长还真是心大呢。」
「是吗?」白鸟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托着腮问道:「话说回来,小真央——」
「本该最关心幸村的月见却直到这个时候才来探病,你就不觉得哪里奇怪吗?」
...确实很奇怪。
刚刚得知幸村在东京住院时我还想到过月见出现在这里的场合,但那之后就因为各种琐事而逐渐淡忘了。
我以为只是单纯的腾不出合适的时间而已,毕竟月见学姐是个忙人。不过,如果一早知道我就在幸村隔壁病房,她一定会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吧。
我不由得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白鸟仿佛看出了我在想什么一样,眼神颇具深意。
「其实幸村刚住院时她就打算过来了,但又撤销了这个决定。」
「那是因为她还不知道我正巧住在幸村学长的隔壁吧。」我无奈地笑笑。
「不是哦。」白鸟摇了摇头。
「她不来,是因为知道你在这里。」
我的眼睛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了。
「这并不是说月见她很讨厌你哦。」白鸟眯起眼睛,优雅地拿起茶杯抿了一口。
「小真央,你可能还不明白呢。」他看着热茶上方弥漫的蒸汽说道:「有时候放弃一个执念已久的人,也只需要短短一个瞬间。」
我还在呆呆地琢磨白鸟话里的意思,他却又对我轻轻笑起来。
「不过,你刚刚那样说,难道不是因为自己在紧张吗?」
「如果关心幸村的话,过去看看不就好了。」他眨了下眼睛。
「没...没有啊。」我下意识地摩擦了两下手指,视线闪躲起来。
月见学姐好不容易才又见到幸村,我怎么可能故意过去打搅。再者,经历了上次的那一出,也许是我的心理作用,我和幸村之间的氛围似乎变得有些尴尬。
即便我已经跟他道了歉,幸村也依旧贴心地将这件事一笔带过,但有什么东西终究是跟以前不一样了。
我明白这样下去不行,但现在的我就像置身于一根窄窄的悬木,退回原地已不可能,但前方又雾气弥漫,寸步难行。
白鸟观察着我的反应,倒是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放下茶杯,直接拉着我站了起来。
「要做什么?」我吓了一跳。
白鸟拉开通往露台的门,弓着腰示意我小声一点。
「在意的话,就亲眼去看。」他指指不远处幸村病房的窗户。
我想说这样不好,但又鬼使神差地跟上了白鸟的脚步。
我们鬼鬼祟祟地沿着墙边移动到窗下,在看到月见学姐的身影时我突然有些后悔,白鸟扒着窗沿露出一双眼睛,他身材高挑,在这种姿势下违和感颇强。
「可惜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呢。」白鸟丝毫不心虚地扭头笑笑。
「喂...」我想让他小心一点,再看向屋子里时便对上了月见学姐惊讶的眼睛。
我猛地把头缩回来,用力拍了拍白鸟:「我们被发现了!」
我听见房间里的动静,窗户响了两下,好像即将被人打开。我急得拉住白鸟就想跑,谁知他竟然就这么在原地光明正大地站了起来。
我被迫一起留下,打开窗户的幸村一脸迷惑地看着我们。
「菅原同学?」
月见走过来盯着白鸟:「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嘛,我们两个在房间里有点待不住。」白鸟看了看我:「呐?小真央。」
「菅原同学可以留在我这里。」幸村看着我说。
「不,不用了...」
我躲开幸村的视线,现在的处境让我感到十分羞耻。不管本意如何,打搅了月见学姐的探视已成事实,我低着头脸颊滚烫,快步转身灰溜溜地离开了露台。
没过多久我病房的门便被人敲响,月见探了半个身子进来:「琉生。」
白鸟好整以暇地微笑一下:「结束了?」
月见敷衍地点了点头,皱着眉对白鸟勾了勾手:「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单独跟她说。」
月见落坐在我对面的时候我紧张极了,我看得出她有点微妙的生气,那除了刚刚我和白鸟的中途闯入以外似乎没有别的可能性。
于是我老老实实地道了歉:「对不起。」
月见看着我挑了下眉:「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
「我不应该和白鸟学长一起去偷听...」我像个被长辈训斥的小孩一样低着头说道。
「是呢。」月见突然笑了一声,搞得我更加不安起来。她圆润光滑的指尖在膝盖上点了点:「没胆子告白,倒是有胆子躲在窗户下面偷看。」
「老实说,我还以为过去这么久,你早就跟幸村交往了。」
我被月见突然的转折吓到,有些惊慌地捏住了衣角:「...学姐在说什么?」
「别跟我装傻了。」月见翻了个白眼:「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幸村对你的心意?」
我又想起那天晚上我打断幸村时他惊讶的表情,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嘛,其实我过来,还想告诉你一件事。」月见说。
——「夏日祭那天,我跟幸村告白,但是被他拒绝了。」
我愣了下,月见接着说:「然后我一个人跑掉,之后就遇见了你。」
「那天对你说的话,其实是我在逞强了。」她看着我苦笑了一下:「那个时候我以为我还没有放弃他,但现在想想,大概只是不服气而已。」
「你知道吗?我很早就输给你了。」月见看着我。
「『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幸村拒绝我的时候是这样说的。」她收紧了交叉在一起的手指:「我问他是菅原真央吗,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了...」
我的嘴唇微微颤抖起来。
「——他说是的。」
「那是去年七月,到现在,已经过了将近一年了。」
月见这句话带了点嘲弄,她直直地凝视着我:「菅原真央,你真的很胆小。」
「像你一样喜欢幸村精市的女孩子站在一起能绕校园一圈,她们每天都精心打扮自己,绞尽脑汁地故意从二年C组门口经过,情人节攀比着做最华丽的巧克力,查遍一个书架的辞典写最打动人心的情书,比赛一场不落,变着法的送自己的手制便当...」
「你不要忘了,幸村精市是沐浴在各式各样的倾慕里生活至今的。」
「要知道,跟她们比起来,你不够努力也不够优秀。」她说。
「——可是幸村偏偏只在乎你。」
「任谁听了都难以相信吧。」
月见嗤笑一声:
「还真的有一个人,值得幸村等她这么久。」
说完这番话后月见就离开了。
我还是坐在原处,直愣愣地盯着已经不剩余温的茶水。
我是个胆小鬼。
这样的评价已经听过无数次,从熟悉的人那里,从自己的反省中。
胆小可以保护自己,但也会让别人受伤。
幸村等了一年才说出口的话,只是因为这该死的胆小怯懦,就被强制打断了。
我自以为我很珍惜他,却以最残忍的方式伤害了他。
晚饭后我用一次性纸杯做了一个土电话,趁着幸村被护士小姐叫走的时候将其中一端偷偷放进他的房间里。
长长的线顺着露台的窗户连接到我这一头,我把自己的话筒放在床边,静静地注视着它。
天完全黑掉的时候连接着纸杯的线颤动了一下,我拿起话筒凑上去:
「你好,这里是狐狸小姐的电台,可以听到吗?请讲。」
线晃动得更加厉害了,我把话筒贴在耳朵上,一阵窸窸窣窣后听见幸村的声音,他像是忍着笑意:「可以听到,你好,狐狸小姐。请讲。」
「现在是谈话节目的时间,作为我们的幸运听众,请问您有什么需求吗?请讲。」
那头的人明显犹豫了一下。
「...我想听听狐狸小姐想对我说的话。请讲。」
「好的。」
我抿了抿唇,开始用一种缓慢而轻柔的语调朗诵道:
「梦里相逢人不见,若知是梦何须醒。」
「纵然梦里常幽会,怎比真如见一回...」
念到最后一句时我已经拉开了通往露台的门,看着幸村在黑夜中依旧漂亮的眼睛。
他放下话筒对我笑起来:「狐狸小姐,这可不是和歌朗诵会呀。」
「播报结束。」我对着纸杯轻轻说了一句后便将它扔到地上。
我在幸村惊讶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向前靠近,然后踮起脚尖用力抱住了他。
「因为有些话,我想亲口对你说。」
这次我闻到了比上次更加清晰的属于幸村身上的味道,我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闭起眼睛:「这是欠学长的拥抱。」
幸村的身子有些僵硬,这样停顿了两秒,我低低地开口说道:
「...我也许做不出精美的巧克力给你,遣词用句枯燥又无聊,字写得不好看,做便当的手艺也很一般,甚至不能跟其他普通的女孩子一样与你隔着球网相见...」
「我就是这么一个平凡,胆小,以至于差劲的家伙。但是因为有学长在,我才觉得我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从我5岁那年遇见你开始,我就喜欢上你了。」我在幸村耳边说。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很多,但我现在才明白过来,比起我们一起走过的时间来说,那些都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如果终有一天我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我就向你保证...」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眶:「每天都像生命的最后一天一样,把我所有的喜欢和爱通通献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