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弦润口干舌燥的舔了舔唇,明显一怔,似乎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之前不拒绝。
“玉婻……”
李玉婻突然生气:“这是本公主的府邸,要种什么花都是本公主说了算,你再说别的,本公主就休了你!”
她半真半假的话让秦弦润心里一紧,他现在什么都可以不要了,唯独求能留在她身边。
她这种危险的想法不能有。
秦弦润突然扳正她的身体,双手按住了她的肩膀,目光在她脸上温柔巡视:“玉婻,三年前那件事,我一直不敢提,怕惹恼了你,但时至今日,我已经想通了,我们好好的一起吧,如果你不喜欢我沉默,那我就多说话,如果你不喜欢我自卑,那我就主动,你所有不喜欢我的地方,我都改,好不好,别再闹脾气了。”
这是想跟她一笔勾销,李玉婻除了鄙夷之外,心中还生出了几分悲哀,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的人呢。
为什么越来越让她失望。
她同样直视他,冷冷提道:“让碧落滚出本公主的府邸,本公主不喜欢她。”
秦弦润愣住,又突然笑了,额头向前,想抵住她的,被李玉婻偏头躲开。
他手指按紧了几分,并未像往日一般一被她躲闪就退缩。
他紧盯着她,李玉婻同样毫不客气的回望,这顿饭两人都基本没怎么动筷。
门外候着的桃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他们真的是在吃饭吗?
对视了许久,秦弦润笑了:“真不必如此看重她,她还真没有让我喜欢上的本事,反而只有你,才是我从少年相识到现在执意要娶的妻,这个愿望一直没能实现。”
这话的意思是做她的驸马跟他娶她是不一样的,臭毛病,她不惯着。
李玉婻肩膀有些痛,伸手拂开他,扭正身子,冷冷嗤笑:“偏见,你即便还是秦家小世子,也娶不了本公主,你到底还是只把本公主当做那个冷宫里被人随便欺负的小孩罢了。”
秦弦润捏了捏手,耐性一点点流逝,他最难面对的就是从秦家小世子到公主玩物的转变,他高傲的自尊不允许他放低自己,这是他最后的尺度,然而她总是一遍遍的提起他现在玩物一样的身份地位,如何不让他恼怒难受。
分明她还是个小粉团子的时候,一声声软软的秦哥哥,天真无邪又心地善良,总是能触动到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他是变了,她也不是从前。
两人似乎完美错过了彼此最重要的转变阶段,一直别扭到了现在。
但是,即便是这样别扭着,秦弦润也不想放开。
如果他的事能达成,他会慢慢教她,回到原来的状态。
秦弦润叹一口气,“那我们先聊些别的。”
“碧落那个贱人不死,本公主不会跟你谈别的。”她拍了拍掌,让桃鸯进来,选了几样菜让桃鸯去热热吃,勤俭节约,从她做起。
李玉婻当然知道他不会让碧落死,更不会让碧落离开,碧落是李鄣的人。
她不是烦碧落,是烦他。
“你……”秦弦润颇为无奈,本想说几句软话,目光落在她耳珠上时,停滞了。
牙印!
牙印?
他知道李玉婻这两年经常出入风月场所,但不管是他还是他派出去的人观察,她都不曾动他们一根手指头。
所以这个牙印,到底是怎么来的?
气“腾”一下子自下升起,再也无法控制,秦弦润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目光紧盯着她洁白泛粉的耳珠,那个牙印仿若在无声的嘲笑于他。
“你的耳朵是怎么回事,谁咬得?”
李玉婻有些烦了,一来烦他,二来烦留印的人。
男人真是麻烦。
她十分不耐烦的挣了挣,没挣开,她眼皮一跳,这一个个的都准备用强的,当她是吃素的?
安排侍女收拾桌子的桃鸯,眼神拼命的往她这里瞟,同时还不忘清理现场,让侍女们动作加快。
李玉婻伸手摸了摸耳朵,不耐烦道:“我自己咬得。”
秦弦润眼神罕见的充满了情绪,眼中阴云密布,仍是一动不动的盯着她,像是她不回答,他就这么一直看着她似的。
李玉婻眼神乱瞟,寻找目标,正好对上了桃鸯探寻的眼神。
桃鸯那厮只跟她对视一眨眼不到的功夫,连忙垂下头装作擦桌子的模样。
呵,什么时候她公主府的侍女穷到用袖子擦桌子的地步了,掩耳盗铃!此地无银三百两!
李玉婻眼中闪过快意,指向桃鸯:“还不是那个小贱蹄子咬本公主,她觊觎本公主的美貌好久了!”
桃鸯叫苦不迭,却无他法,连忙跪在地上,开始瞎编:“奴婢该死,奴婢一不小心失了手,失了嘴……奴婢见公主的耳朵模样甚好,如同暖玉,便生了歹心,若是咬上一口想必是极好的……”
秦弦润眼神收敛了一些,也放开了她,见她用一种“你还不走”的眼神看他,知道不可操之过急,先行起身告退,并预约了明天、后天和大后天的中饭、晚饭。
他一走,李玉婻就让桃鸯把门关上,表情已然恢复正常。
每日跟秦弦润插科打诨,也十分锻炼演技啊。
“看来李鄣近日从他这里得不到好处,开始实施美人计了,可惜,本公主已经尝过更好的美人了,除却巫山不是云,李鄣这个计划怕是要失败。”
桃鸯擦了擦额角刚被急出来的汗,幸好她反应灵敏。
“公主英明,凌燕晚上送来了消息,说李鄣手里有驸马的把柄,根据秦家万人坑的记载,秦家一共有三个人生死未卜,一为秦弦润的小叔秦晔,二为四哥秦晖,三为五哥秦铛,怀疑有可能李鄣当时救下了此三人,拿捏住了驸马。”
这个猜测她其实早就有的,秦弦润不是那种为生计折腰的人,一定有什么让他不得不这样做。
她虽然不了解秦家,但是从他的口述带出的点滴来看,秦家是一个和谐有爱的大家族。
所以,在最危难的时刻,他宁愿选择李鄣,也不愿与她坦诚。
她收起这些杂念,嘱咐道:“一定要知道李鄣所扣押之人是谁,他的两个兄弟不足为惧,但他的小叔秦晔非等闲,十个李鄣也玩不过他。”
她一顿,又道:“告诉宁睿那边,李鄣留下的网,要尽可能详细再详细的彻查,不能放过一个,查到的每一个都要立马转到慎刑司。”
而另外一边,秦弦润一边想着事情一边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刚才他没有拆穿她与桃鸯伪劣的谎言,既然她不肯说,那么他自己查便是。
回到房内,他叫来晏勇,目光带了些狠戾:“让人查查昨日,不,公主这三日内都见了什么人,跟哪个男人有过亲密往来,若有,直接杀了。”
晏勇略微惊讶,这还是他头一回见公子利用他们的线去查一个并不值得的事。
但他还是听从。
……
翌日,李玉婻美好的午休,被一个不速之客打扰。
宫里来人了。
王明德端着尖细的嗓音宣布了皇上口谕,因李公和为首的几个官员弹劾她恶意干政,主要表现在紫微宫戏点状元郎,现皇上罚她抄写《公主训》一遍,并派翰林院编修督促,什么时候完成,什么时候让翰林院编修拿回去给皇上看。
李玉婻看着王明德身后一身青袍的宋颐,按住了太阳穴。
熙儿可真够胡闹的。
第32章 :因为公主“老奸巨猾”啊
◎扯平了……◎
王明德念完口谕, 过来搀扶起长公主,一脸讨好:“皇上怕您累着,特意选了两位编修协助您,皇上说了, 让您慢慢写, 千万不能用力过度、费力劳神。”
李玉婻从容应下。
李公和是两朝元老, 如今的内阁首辅, 曾经又是父皇的太傅,在朝中德高望重。
此人动辄江山社稷, 是个非常典型的保守派,最喜欢按照祖制办事,经常上折子, 一天能弹劾八个人,烦人是烦了点,但也不能糊弄,寒了百官的心。
罚她抄《公主训》,就是一个应付他的形象工程。
况且就一遍,李玉婻就是闭着眼睛,也能默写出来, 小事一桩。
皇上派的两人,除了宋颐,另外一个应也是今年刚入职的, 她记得是榜眼, 岭南文氏。
等王明德走后,这两人低眉眼, 微微弓着身子, 一人托着《公主训》, 一人托着笔墨纸砚走上前来,向她行礼。
“翰林院编修宋颐、文鸿客见过长公主。”两人异口同声。
李玉婻看过去,两人均是一身青袍官服,如同青松一般,都很养眼。
“那便随本公主到亭子里写吧。”
请他们进屋她怕有人胡说八道。
此时正是春夏之交,春风和煦温暖,不冷不热,天气正好。
湖心亭四周挂着轻纱,随风摇曳,府上的新月湖连通皇宫里的太液湖,水被吹出皱褶,一层层细细的涟漪往远处赶过去。
文鸿客已经听说了这位公主光辉的事迹,今日一见,果真如同传言,他几乎不敢抬头看她。
宋颐接到这个任务时,有些惊讶,还从未有派翰林院编修去督促一位公主抄写罚书的说法。
皇上对这位胞姐,太过纵容了些,他就是说,皇上登基,应该摆脱他胞姐的束缚!
他的目光擦过她露出的一小片肩膀和雪白勾人的锁骨,目光幽深,咬紧了牙关。
不检点!
李玉婻并没有注意这个问题,她本来午睡被扰醒,就有些不爽,随便披了个绣金杏色对襟宽袖衫就出来接旨。
抄《公主训》这件事,她信手拈来,毕竟从小时候她就经常被罚抄这个。
“把东西都放桌子上吧。”李玉婻淡淡命令。
两人把东西都摆放在桌子上。
桃鸯为公主铺好纸张,为她研磨,心情颇为激动。
她还时不时张望远处,驸马会不会来呢?
李玉婻执起笔,养精蓄锐,准备一气呵成。
宋颐见她并未翻开《公主训》,走过去帮她将书展开,翻到第一页,用镇纸压住。
李玉婻看着他多此一举的动作,陷入沉思。
主要是她注意到宋颐的手,他的手虽不似秦弦润那般光洁,有劳动百姓的象征——薄茧,但整体还是修长细白,但今天这右手,掌心竟然布满了横七竖八的伤痕,像是被碎裂的瓷器划伤。
好歹这双手还碰过自己,她表示有些心疼。
宋颐站在她旁边,见她举着笔久久没有落下,两滴墨点已经晕染了纸张,忽然想起曾经她说过不会写字的事来。
原来他深信不疑,现在却动摇了。
身为长公主,还是帮助现今皇上夺嫡的狠辣角色,怎么可能不会写字。
李玉婻收回目光,看了眼纸上的墨点,笔走龙蛇,将墨点巧妙的化在了字里。
宋颐心里一阵莫可名状的难受,又骗他……
他还期待个什么呢。
一股子气来的快又冲动,宋颐无法控制的脱口而出:“不是说不会写字吗!”
这句话说得极快,多多少少带着些埋怨。
宋颐说完自己都愣了,很快脸上带出可疑的红云。
如果这个摊牌的话,那么他……
李玉婻也停住了笔,惊讶看他,她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还有点小傲娇。
桃鸯在感兴趣的事情上,机灵的过头。
她忽的说道:“公主,要不要奴婢再去拿一张纸来?”
李玉婻看着笔尖已经在纸上晕染开一个大黑点,并向下渗透了几页,实在是无法用了。
“嗯,去拿吧。”
站在一旁的文鸿客耳朵动了动,怀疑自己幻听,他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东西,虽然没有听清宋编修说的什么,但这语气实在诡异,他好像在向公主撒娇啊,一点也不像是清冷少言的宋颐做派。
桃鸯看了眼支着耳朵的文鸿客,抬了抬下巴:“文编修一起过来帮我拿吧。”
文鸿客连忙应是,跟了上去。
李玉婻用眼睛剜了桃鸯一眼,瞎抖机灵。
亭子附近就只剩下了她与宋颐。
宋颐索性也放开了,目光露骨的自上而下盯着她露出的雪肌,咬牙切齿道:“堂堂长公主,在接旨和见外客时衣衫不整,成何体统!”
李玉婻低头扫了一眼,并没有按照他的期待把衣服整理好,反而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
见她笑,宋颐更气了:“你非要如此不自爱吗!”
李玉婻对他眨眨眼睛,笑的很甜,但说出来的话却很气人:“因为我老肩巨滑啊,这不是你说的吗。”
宋颐:“……”
他没想到当时他所说的“五公主老奸巨猾”的评判,还能这么用。
可是他当时并不知情,她还钓鱼式提问,怪不得总是问五公主怎么怎么样,难为她还瞎编了个故事。
呵,只有他一个人被骗的团团转。
果真她是阴险歹毒、老奸巨猾!
想到老奸巨猾,他不免多看了眼她的圆肩,喉咙微滑。
李玉婻眼光锐利,论吵架,她怎么会输呢,她立马抓到他的小尾巴:“你看,一边说着让人家把衣服穿好,一边还看,宋编修也要自爱自重啊,非礼勿视,不是读书人的准则吗?而且,也要以身作则嘛。”
宋颐倒没有被她的话打击到,反而想的是:好嘛,连性格也是装出来的,这个伶牙利嘴的女人,可不是他的玉娘。
他的心中失落落的,他的玉娘只是她装出来的吗,皇家公主的演技都这样好?他竟都没有怀疑过玉娘的善良。
所以,现在眼前这位,真如传说中的一般阴险善变、狡猾恶毒又风流多情的五公主吗?
理智分明告诉他是。
是的宋颐,她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值得你的喜欢,也不是你该喜欢的人。
快放弃吧,别执着了,像个傻子一样。
他收起脸上的表情,退后一步,声音恢复清冷:“长公主,是下官僭越了,往后,下官不会……再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