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语:“你这人,瞎激动什么?!”
沈青旗叹了口气,道:“你不知道,沐吟其实有个打算——他接下羽翎将之位,为的就是了结恩怨——他一直期待着,有一天大小姐能带着赤羽营回归羽将。”
“赤羽回归?这怎么可能?!”蝉语吃惊道。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不就是他么!”
“重新接纳赤羽营绝非羽将一脉之事。沐大哥这么做,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可能……拿命吧。”沈青旗苦笑,“唉——他们俩也真是绝配!我也是纳闷儿了,到时候以大小姐那性子,他就不怕她血洗天下报复世界吗?!”
蝉语:“是她,一直以来都是她啊!”
沈青旗:“什么?”
蝉语:“兄长曾问过沐大哥,究竟在他心里什么是最重要的。他当时没有回答,但是我们都心知肚明——是姐姐。这样的人,痴情太甚,学不会掌控全局,也学不会为自己考虑,是不该成为虎豹营统领,也不该做羽翎将的——他是在做一件及其危险的事啊!”
“后天凋三光,何必千年归。金阙帝有命,吾非丁令威。他是在用一种很强烈的方式让人们明白,人生在世应当珍惜什么。对了,寻儿战死的事一定要瞒住他!”沈青旗深深地叹道,“此事怪我,知寻一去,将门空矣!”
鹰鸇罗网何所据,他时或得生人归。可惜人生在世,只怕是来得去不得……
三日后,阁楼,场院。
“书成!”
今日太阳尚好,沐吟便想着出来晃一晃,碰巧看到风旗营几人正围着行书成打斗,那架势不似切磋,倒像是来真的。距离太远,众人打斗正酣,情急之下,沐吟自二楼纵身而下。
“沐大哥!”迟安珑一下慌了神。
这个高度以前对于沐吟来说虽不成问题,但现在重伤之下,却是大忌。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被人围着这么欺负。落地之前,沐吟强行翻身卸力,起身时,就势抓住从右侧刺向行书成的软剑,借力打力地收了挥向他后颈的强鞭,而后又反身上前,一剑劈落了当前一人的朴刀。
眨眼间,一干人等被拆解得七零八落,四散开去。众人站定,只见他们身形清俊的统领背身横目,冷冷地逼视四方:“百里城内严禁聚众私斗,这还是文先生当年定下的规矩。你们公然罔顾军规律例,反了么!”
“沐大哥,沐大哥你没事吧!”清泠泠的嗓音一连串焦急地唤着。迟安珑跌跌撞撞地绕下楼梯,疾疾跑来。
“统领!”
落梅虎豹营素来军纪严明,众人虽被迟安珑的乱入晃了下神,但即刻便收回目光。齐齐一声呼喝,惊得小姑娘一愣——她非军中之人,远远听到这一声齐整洪亮的礼称,又见那班七尺男儿对沐吟恭恭敬敬的模样,却也隐约感受到了何为军中情义。原本还以为,沐吟遭疑离城,成为叛将,闹得这般沸沸扬扬,虎豹营早已不认他了呢……
“不必客套,沐吟担待不起!”对着大家难得的情谊,那一向好脾气的人竟看不见、听不懂似的,极不领情。他心道,书成先前便曾在他和寻儿面前公然称呼一声“司寇大人”,也不知这次又是因为什么,竟与风旗营上下闹到这刀兵相向的地步。若不狠下心来,怕是保不住他……
“咳!咳咳……呃……”沐吟偏了偏头,勉强压下一阵急咳。
“沐大哥!”“统领!”“统领息怒!”大家也都有些慌——沐吟的性情那般温和,现在竟说出这般让人下不来台的话,显然是真动了气。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言。
沐吟却似乎气还没消,又道:“我离城之前曾想过,或许终有一天,虎豹营亦不能免俗,亦会军心思变。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快!更没想过,我的将士们竟会像土匪地痞一般干出这等恃强凌弱、持械私斗的龌龊事。虎豹营第一规约是为‘忠义’,尔等好勇斗狠,不顾百姓安危,何来‘忠’?倚仗人众,围袭一个孩子,非侠类贼,又何来‘义’!”
“是!请统领息怒,咱们这就告退。”迟野庆忙施礼道,“行书成,跟我走。别在这儿打扰统领。”
可是,行书成却发疯了似的挣开迟野庆的束缚,咬牙切齿地吼道:“他的清净值钱,难道别人的命就不值钱么?!”
“你小子给我闭嘴!”迟野庆上去就是一拳,将这丧失理智的少年重重击到在地。
行书成吐出一口血沫,恨恨地瞪着迟野庆:“就算你打死我,我也……呃!”
“闭嘴!”一贯持重的迟野庆竟野蛮地将行书成反手拧着拎了起来,就要扔出门去。
“野庆,住手!”沐吟立即出手挡开了迟野庆,将行书成护在身后。
迟野庆怒极,恶狠狠地对行书成道:“你小子要是敢说一个字,老子饶不了你!”
沐吟:“野庆!”
这一切都太反常了!就连迟安珑都在回避着他的目光,扯起他的袖子,小心翼翼地劝:“沐大哥,大家……闹着玩呢。没事了,现在没事了嘛。我……我带书成去上药。开春天气还凉,你伤没好,快回去吧……”
说罢拉起行书成,急急便要拖走。
沐吟:“书成,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
他的人,他都了解——他们虽然年轻,但能入虎豹营,皆非等闲。他们截打行书成,绝不会仅仅是一时冲动、一言不合。他们,似乎每个人心中都藏着万千秘密,每个人。却都在瞒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