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上铃铛轻响,一位咖啡师推开门,眼光往她身上扫了扫,说:有人把一件东西寄放在这里,他说要还给你。
咖啡师打了一个稍等的手势,转身进去,过了会,拎着一个袋子递给她。
阳光洒下来,初夏的气息在树影斑驳中交会闪烁。
画册中的睡莲,盛开在墨绿水池中,莲花洁白,呈现一种幽邃变幻的美。
光斑在纸页间跳动,她指尖抚过画上每一处笔触,就像去回忆他们之间每一次相处。
还有什么是被她不小心遗漏的呢?
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后,汤仪抓紧手里的东西,边往前走,边在想,其实,也可以约他在晚自习后见面。
他要是不来呢?步伐停滞,女孩思绪一转,不来的话,她就跑过去找他。
然而,持续几天淅淅沥沥的雨,把他们下次见面拖延到周末。
汤仪不喜欢雨天,雨水阴凉,打湿她的裤脚,路面水洼凹凸不平,湿滑难行。
另一个原因是,下雨意味着他们暂时不会见面,先前,他们私下约法三章过,平常上学,晴天必须在早餐店碰面,遇上雨雪打雷刮风,就不要那么麻烦,自行解决吧。
细究起来,这条约定还是她提出来的。
细雨如丝线,将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水雾朦胧中,十字路口,红绿灯倒映在路面积水里,水光陆离,如一幅弥漫着水汽的印象画。
出租车电台里插播一条天气预报,市气象台雷雨黄色预警。
原本周六下午有两节竞赛课,猝不及防地,老师进班通知下午放半天,周日上午补自习和竞赛班的课程。
一切都是匆匆的。
周峤撑着把伞,随涌动的人潮走出校门,半路上,余扬钻到他伞下,男生头顶着书包说:“哥们,借躲躲雨。”
身旁几个女生睨了他们一眼。
余扬朝她们一笑,说:“下雨天看见帅哥,不要犹豫,一定要冲上去蹭伞。”末了,还企图勾肩搭背,被周峤躲开了。
“你最近在追女生吗?”余扬挑眉看他,猜测道,“啧,看你一副不得劲的样子。”准确说是郁郁寡欢。
按理说不太可能。客观来看,余扬也认为周峤长得可以,皮相绝对有欺骗性,虽说给人有距离感,但他性格沉静,行事利落又聪明,在男生们眼里,篮球游戏理科这些玩得还都很不赖,就能另眼相待。
周峤直视前方,片刻后,凉凉地把话扔给他:“看来你很有经验?”
“经验不敢说。但想想那些追你的女生吧,听说最近七班一个拉小提琴的看上你了?”余扬印象里那女生挺漂亮的,“不要为了一棵小苗苗,放弃一整片森林啊。再说了,你这小苗苗都要枯死了,你守在那边,耗着那些时间和精力,值得吗?”
周峤却反问:“那有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属于他的那一朵玫瑰花,换成其他任何更美丽的花朵,那么本来的意义都将不复存在。如果不是她,他宁愿不要,更犯不着去做一些蠢事。
至于那些倒追的女生,从小到大,他遇到过不计其数轻易说喜欢和爱的女孩,但真是这样吗?这些一见钟情,不外乎源于某些外在因素,时间一长,他逐渐免疫,连心里也有点轻视,毕竟,他隐约意识到自己内心与外表相差甚远。
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值得他去做这些事的。他只为这一朵玫瑰花,费心费力。
连绵雨幕里,周峤望见不远处马路边停泊的一辆黑色轿车。
余扬拍拍他肩膀,拿起书包挡在头顶,说:“搭了你伞,谢了,雨还不大,我冲回家,有空打篮球啊。”
“等等。”周峤把伞柄给他,“有人来接我,伞借你了。”
话落,余扬愣愣看着他走进雨里,目光循着那方向,看见车上下来一个男人,匆匆迎上前,给他打伞。
“陈叔。”周峤叫了一声。
司机陈叔笑了笑,说:“有段时间没见了,又长高了点。”
周峤问:“你一个人来接我吗?”
男人替他拉开车门,道:“老太太在车上。”
他弯腰坐进车里,祖母正闭目养神,听见动静,睁开眼看他,她去老友家喝茶,回来途径附中,正好赶上放学时间,便顺道来接他。
老太太打量着孙子,道:“最近一个人住还习惯吗?要觉得不方便,再搬回来住好了。你爸那边我来说。”
“不用了。”周峤扯了两张抽纸,擦掉头发上的水珠,“我一个人没问题。”
老太太轻轻叹气,有时候她也在想,不管是周峤父母,还是他们,是否都太强逼着他长大了?
窗外雨水无声滑过,路口站着一对学生情侣,男孩把女生护在怀里,伞面斜斜的,都给了身侧的女孩,男生半边肩膀都淋湿了。
周峤看着这一幕,竟在想,不知道她今天有没有带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