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君瑶从门口走出来,坐在他身边,杨熙连忙灭了烟。
“你怎么出来了?”
韩君瑶:“陪你一会儿。”
他握住她的手,垂眸看着眼前她手腕上的手链,像以前那样,不自觉的按着她的手心。
韩君瑶拿出一个盒子,“这是要送给我的吗?”她在他外套里发现的。
杨熙点头,打开盒子,是新的手链,他解开她手腕上已失去光泽的手链,给她换上新的。
韩君瑶也给他换上。
他们相爱至今,手腕上总会戴着情侣手链,每隔一段时间,杨熙都会送她新的,久而久之,这成了他们的信物。
他曾说:戴了这个,就被我牢牢铐住了。
她真的被他铐住了,不管是人还是心,但她却没能锁住他。
杨熙出轨的那段时间,他摘下了手链,发现他的变化,其实很简单,他不是个善于隐藏的人,尤其是在她面前,心虚起来很容易辨别。
后来,他被她抓了个正着,看见他衣衫不整身上都是口红印时的样子,她整个人都崩溃了,心都快死了,但偏偏杨熙又给了她一丝希冀。
被抓包的时候,杨熙没有去顾及其他人,最先反应是追回她,那时她想,他心里还是有她的,还是爱着她的,只是一时冲动想寻找新鲜感。
她靠这个想法勉强撑了一个月,杨熙也没再去找那个女人,更是不停地跟她道歉,可是她心里越来越在意,越来越过不去那个坎儿,甚至想过离婚。
后来,连家里人都希望她离婚,怕她受委屈,怕杨熙重蹈覆辙。
最后她还是没舍得离婚,不仅仅是为了给杨之涵一个完整的家,而是她放不下这么多年的感情,从校服到婚纱,杨熙从来没有让她后悔过跟他在一起,除了他出轨的那次,她感受到了天崩地裂的绝望。
在她看向他的那一刻,她知道,他心慌了,她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她相信,杨熙一定会对她好的。
16岁的杨熙给了她期待,18岁的杨熙给了她欢喜,20岁,给了她承诺,22岁,凤冠霞帔八抬大轿,24岁,杨之涵出世,他们初为父母,27岁,家庭幸福,事业有成,30岁,她依旧被他宠成小公主,33岁,情感危机,36岁,他们仍然相爱,杨熙多了份愧疚和悔恨,而她愿意信他一次。
转眼间,他们已走过二十年,人这一辈子,能有多少二十年。
韩君瑶靠在他的肩膀上,与他十指相扣,一如二十年前,绿草坪上,她在他肩上浅眠。
房间里的杨之涵已趁这个间隙,从父母的卧室里偷走了车钥匙,从后门跑到花园,开了车门。
门前的杨熙和韩君瑶听到动静后,杨之涵已经开着车跑了。
夜里风寒,天色阴沉。
杨之涵开着车疾驰在宽阔无人的柏油路上,后面杨熙紧追不舍。
他熟练的挂挡换挡踩油门,只顾着甩掉后面的杨熙,叛逆的少年,冲动的心智,让他无视了自己的能力,步步向着危险前进。
他车速过快,跨过实线车道逆行,迎面而来一辆大卡车,来不及闪躲,直接被撞出去,漂移滑行的那一瞬,他看见了站在人行道上的女人,但车子早已不受控制的撞过去。
车子倒翻,他被困在车里奄奄一息。
杨熙从车子里出来的那一刻,站都站不稳,“之涵!!”他爬向车边,打破车窗。
杨之涵迷迷糊糊的看见了杨熙,他长这么大,还从未见他这位父亲露出过这样的表情,好像没了他,就全完了。
杨熙费力的把杨之涵从车子里拖出来,叫了救护车。
车祸现场,两伤一亡。
卡车的主人没什么大碍,但那个女人被杨之涵撞死了。
杨之涵醒来后,知道自己撞死了人,在父母的陪同下,他们找到死者卢舟月的家属,向他们赔礼道歉,由于杨之涵还未成年,只赔付了一笔钱。
成年前,杨之涵没再开过车,不管是机动车还是摩托车甚至自行车,成年后,很少开车,一般只骑自行车。
连杨之涵自己都觉得他太侥幸了,他撞死了人,毁掉了一个家庭,他该死,他有罪。
得知卢舟月只有一个女儿,家中老人年迈舅父舅母不愿意接纳她,他希望父母把她接到家里来,他想赎罪。
杨熙和韩君瑶也是这样想的,打算收养华靓,但未等他们收养她,有人已抢先一步带走了她。
华靓去了向家,出于愧疚,他们也时常在资金上接济她,有时以助学金奖学金的形式给她,有时直接给向家。
撞死卢舟月这件事,是杨之涵永远的罪过。
天意弄人,杨之涵爱上了华靓,后来,华靓也爱上了杨之涵,兜来转去,成就了一段孽缘。
放不下,情根种,只能剑走偏锋,在刀尖上行走,在薄刃上舔蜜。
16岁与她在校园里相遇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辈子都无法与这个叫华靓的女孩撇干净。
年少轻狂不自知的他,犯下无法弥补的罪过,注定要用一生来忏悔。
韩君瑶曾问他:一意孤行和华靓在一起,有没有想过后果。
他有想过,想了很多种可能,也许华靓会恨他,甚至会想要杀了他,但不管怎样,他都要把她留在身边,弥补她一辈子,爱她一辈子,给她一个家,一个可以安身的地方。
只要她愿意,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甚至去死,给她母亲抵命。
俞氏危机
杨之涵醒来时,枕头上都是泪,华靓枕在他的手臂上,疑惑又担心的看着他,她是被他的哭声吵醒的,从昨晚到现在,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他在梦里都这么难过。
华靓擦着他的眼泪:“之涵,你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跟我说一说,好不好?”
杨之涵抱着她,嗓音沙哑的回应:“没事,做了个噩梦。”
“梦到什么了?”
“梦到你走了,不要我了……”
华靓轻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傻瓜,我才不会离开你呢。”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的响起,华靓起身,见是俞行恒打来的电话,连忙接听。
“喂,阿恒?”
“华靓姐姐……我爸妈出事了……”
华靓和杨之涵一并赶去医院,俞行恒一个人待在病房里提心吊胆,俞行远已经去了云城。
俞兴和元怡昨天在云城发生意外,生死未卜。
晚上,俞行远带着爸妈回家了,遗体被运回白城。
火化前,俞行恒跪在俞兴和元怡身边哭了许久,俞行远只安安静静的看着他们,没有流一滴泪,像是失了神。
华靓帮忙操办俞兴和元怡的后事,直到葬礼结束,华靓都没能缓过来。
这段时间接连发生了太多事,谁都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来,生命何其脆弱。
俞兴和元怡意外去世,俞氏集团内部风波渐起,纵然俞行远手下有俞氏科技,但总公司的股东各怀鬼胎,明摆着要让俞行远让位。
俞行远还未从父母去世的悲伤中缓过来,便不得不面对那些牛鬼蛇神。
华靓将全部股份转给俞行远救急,在俞行远工作期间,负责起俞行恒的日常生活。
三个月后,俞行远暂时稳住俞氏集团的形势,开始掌控大局,调动内部人员,规整高层领导,规划俞氏后期路线。
九月,俞行远实施新计划,引得董事会不满,股东分崩离析,管理层集体出走,俞氏集团风雪交加。
十二月,俞氏集团陷入低谷,部分子公司受影响,多方合作解约,资金链断裂,濒临破产。
次年二月,俞氏集团宣布破产,部分子公司解散清算,俞行远背负巨额债务。
俞氏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有的人落井下石,有的人想趁机毁了俞氏,有的人一直在默默支持。
傅衍第一个来帮忙并请傅家注资,杨之涵也请杨熙援助,顾寻拿出力所能及的钱来帮他,封云漠借给他一大笔资金还债,顺便帮他查害死父母的真凶。
众人都以为俞氏就样消失了,昔日的辉煌不在,再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五个月后,俞氏科技卷土重来。
九月,俞氏度过了一年多的低谷期,俞氏集团虽已不在,但其原本的子公司俞氏科技似蓄力的鲤鱼,一跃成龙,进入新高度,合作不断,与国内外多个大企业建立合作关系。
十月,俞氏科技,越发壮大,成为国内科技巨头之一。
俞家跃升一流豪门。
俞行远用了一年多的时间,置之死地而后生,把俞氏带入新高度,俞氏科技屹立不倒,涉猎商界第八年,他做到了。
24岁的他,经历了无数试错承担了无数风险,跌宕起伏,历时八年,成为赢家。
换做以前,别人会说,他侥幸生在俞家,俞氏历劫后,再无理由来掩饰俞行远的实力。
俞氏集团破产时,俞家备受争议,都觉得俞家就这样了,来的快去的也快,没了俞氏集团,俞行远也掀不起太大风浪,不少昔日的竞争对手如雨后春笋般涌现,对本就支离破碎摇摇欲坠的俞氏科技各种打压。
俞行远走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俞氏集团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内部问题严重,他似乎理解了当初俞兴迫切想让他联姻的原因。
他对俞氏集团进行调整,但短时间内不会有什么起色,总公司一出问题,俞氏旗下的子公司也会受到影响,由此他走了一条较为凶险的路,期间也有超出计划范畴内的事,好在最后都迎刃而解,这与那些雪中送炭的人是分不开的。
临江花苑……
俞行恒坐在门口等着俞行远回来,身边多了一只狗陪着他,这是俞行远一年前特地买来陪他的,这一年多,他见到俞行远的次数屈指可数,大都是在医院。
期间,俞行远因劳累过度休克一次,胃出血三次,出院后,立刻返回公司,甚至拖着病体工作。
他知道哥哥做的事很困难,有时候连电话都打不进去,他也不敢随便给他打电话,怕耽误他时间,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听话,安分守己,每天在门口等他。
哈皮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连忙竖起耳朵,俞行恒也望过去,华靓走向他们,手里提着菜。
“华靓姐。”俞行恒接着她手里的菜,看了看她身后,只看见了杨之涵,“我哥今天也不回来吗?”
杨之涵拍了拍他的肩膀,带他进了屋。
晚饭时,俞行恒吃的很少,华靓硬让他喝了一碗粥。
自出院后,俞行恒日渐消瘦,身体不好加上俞家陷入危机,食欲不振,瘦的甚至有点吓人。
“华靓姐,我先回去了。”俞行恒牵着哈皮,走向门口。
门铃突然响起,俞行恒跑去开门。
“阿恒。”
俞行远站在门外,还没反应过来俞行恒就扑了上来,这不抱还好,一抱才发现俞行恒瘦的吓人的。
“哥,你终于回来了……”
他们四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桌子上就只有俞行恒不吃。
华靓为了给他养胃,各种方法都用过了,但俞行恒吃的还是不多。
“阿恒,你怎么不吃?”俞行远问。
俞行恒:“我吃饱了。”
华靓叹了口气,起身去拿俞行恒的药,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盒子,吃完的还没吃完的,整整齐齐摆了一箱。
“阿恒一直没让我们告诉你,该做的检查都做了,这病只能养着。”华靓道。
俞行远看着那些药,心情很是酸涩。
吃过饭后,俞家兄弟回了隔壁。
华靓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脑,修改论文,杨之涵正在厨房洗碗,明年他们就要毕业了,很快他们也要结婚了。
从恋爱到结婚,不长不短,三年的时光,她觉得刚刚好,在这刚刚好的时间段里,杨之涵给了她耐心希冀和幸福,她想嫁给他,愿意嫁给他。
杨之涵刷完碗,从厨房里走出来,放下毛衣袖子,坐到她身边,随口问道:“在干什么呢?”
华靓伸了伸懒腰,把电脑推给他看,习惯性的把腿搭在他的腿上,“头秃,恕我不是天才。”
“用一下你电脑,做个东西。”杨之涵一边说一边开始按键盘。
华靓在他身边玩手机,杨之涵的手机响了一声,她顺手拿起来,来了一条短信。
【少爷,你让我查的事我都用邮件发给你了。】
她好奇的打开杨之涵的邮箱,平时他们互玩手机习惯了,一旁的杨之涵压根儿没多想。
华靓打开邮箱,点开最新邮件,关于她资料赫然入目。
她翻看着资料,语气淡淡:“杨之涵。”
“嗯?”杨之涵的注意力都放在电脑上,连头都没抬。
“你查我啊?”华靓道。
杨之涵瞬间清醒,求生欲告诉他此时需要一个解释,他怎么忘了这一茬儿。
“额……嗯……靓靓,你听我解释。”
华靓念道:“父母双亡,外公健在,舅舅舅妈……”
“哎哎哎,哎呀,别念了,我的错。”杨之涵拿过手机,讨好的笑着。
“呦,还挺详细。”华靓阴阳怪气儿的说道,“你怎么不把我祖宗十八代翻出来啊?”
“给我五分钟时间狡辩,哦不,坦白。”
华靓:“说。”
杨之涵:“我们不是快结婚了吗,所以我就想着把你那边的亲戚请过来,突然发现对你的家庭不太了解,就找人查了查。我发誓!这是第一次,如果你不开心,你打我吧……”
华靓揪住他的耳朵:“干嘛不问问我呀,直接问我不就得了,费这老大劲。”
她松开手,情绪突然有些低落,埋头在他肩胛处,提到家庭,每每想起,就很是心寒,爸爸妈妈去世后,她就已经没有家了,除了杨之涵,哪里都容不下她。
“之涵,不用请了。”
杨之涵没有多问,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那我听你的。”
华靓还是解释了一下:“从我被向家买去的那一刻,他们就不是我的家人了。”她是被舅舅舅妈卖出去的,向远洋买走了她,表面上是收养,其实是花钱把她买走了,这件事她记得很清楚。